遇鬼(1 / 1)

街隅公主歸鑾 歎霜 3818 字 4個月前

阿幼從沈昭手裡接過燈籠,朝著李瑞所指之處走去,暗夜無邊,燈籠發出的微光照的並不真切,唯有離得近是,才能看清些許。

可她走出一段距離,除了蕭瑟的風,滿是土石和雜草的荒地,什麼也沒看見。身後,沈昭問道:“可發現了什麼?”

阿幼搖頭,說:“什麼也沒有……”

李瑞仍舊指著那處,驚恐地說:“不可能,你再找找。”

阿幼又看了眼,並未發現什麼,便沒將李瑞的話放在心上,她回身欲跟上來,忽而腳底被硌了下,踩到一硬物,待她低頭查看,隻見那裡赫然躺著一堆白骨。

燈籠下移,白骨被照的分明,沈昭掙脫李瑞攀在自己肩上的手,走過來與阿幼一同查看。

白骨骨架看上去不大,這並不是人的白骨,阿幼仔細翻看,說:“應是豺狼的骨頭,不過實在奇怪……”

沈昭也發現了,這豺狼的屍骨零零散散的並不完整,而且斷骨之處不似折斷,更像是用刀砍斷,這荒山上有動物骸骨並不稀奇,總有年老體弱者被同類或異類蠶食。

可出現這樣形態的骨頭,隻能說明一件事,這荒山上極有可能住著人。

知道那是動物的骸骨,李瑞長舒一口氣,沒方才那般害怕,不耐煩地催促道:“那骨頭有什麼好看?咱還走不……”話沒說完,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阿幼和沈昭的身後,口中喃喃道:“鬼,鬼……有鬼……”

阿幼扭頭望去,一片漆黑,明明什麼都沒有。

李瑞緊張地不自覺吞咽,他方才看到一個白影閃過,怎地一眨眼便不見了蹤影,難不成是眼花了?

剛要說服自己,餘光一瞟,便見那白影晃蕩著飄走,他大叫一聲,於此同時,阿幼也瞧見了那白影,“那邊!”

說著,阿幼當先追了過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沈昭還未來得及過去,卻被擁上來的李瑞拖住,李瑞抱住他的腰,死活不肯鬆手。

“扶光,真的有鬼,咱們還是趕緊走吧!”

沈昭用力將他拉開,隔開一步遠,說:“下官不信鬼神,這鬼多半為人假扮,我妻此刻孤身一人,決計不能丟下她,王爺若再阻攔,莫怪下官無禮。”

此言一出,李瑞哪裡還敢攔他?

自離開弘文館後,這麼多年不曾打過交道,他這性情倒是一點沒變,依舊是那個執拗性子,認準的事兒便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年少時,李瑞與他同在董太傅那兒受教,他因才識出眾,搶了先太子的風頭,先太子心生不滿,屢次針對,想他知難而退,主動離開弘文館。豈料這沈昭硬是扛了下來,該怎樣便怎樣,絲毫沒把太子的針對放在心上,也從沒想著巴結討好太子。

那時,弘文館裡不乏許多牆頭草,在沈昭麵前狐假虎威,暗地裡給他使絆子,儘管如此,也沒人能擋住沈昭的鋒芒,連董太傅都說,扶光是他最為得意的學生……

回神時,已經看不到沈昭的身影,李瑞連忙追上了上去,這荒山野嶺,就算沒有鬼魂,也有不少走獸,他不懂武,真遇上了,隻有待宰的份兒。

阿幼身子輕盈,跑得很快,追的緊。漸漸地,那白影的力氣似乎快要耗儘了,移動地越發緩慢,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阿幼追上。

情急之下,他從袖中掏出利刃,玄光一閃,自指尖丟出,隨即朝著阿幼而來,阿幼旋身想要避開,那利刃又快又準,擦著她的右臂飛了出去,“噌”地紮入一旁的石壁上。

阿幼定睛一看,竟是個指尖刃,不過這指尖刃她眼熟的緊,什麼白衣鬼影,分明是遇上了熟人,這不是巧了麼。

她鞋尖一碾,勾起一個石塊踢出,朝著那人的右小腿飛去。

白影瞬間被擊中,腿一軟趴在了地上,半晌爬不起身。

阿幼走到他麵前,蹲下來,抬手揪著他的後衣領,淩亂的長發下,露出一張慘白而又稚嫩的臉。

阿幼笑嗬嗬地說:“穀乘風,還真是你,裝神弄鬼,嚇唬誰呢?”

聽到阿幼的聲音,穀乘風連忙回頭看,待看清了阿幼的容貌,才慶幸道:“哎呦!是陳姐姐啊!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咱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

阿幼鬆開他的後領,拍著手上的灰,站起身,說:“誰跟你是自家人,你師父呢?”

“我也正找他老人家呢?”穀乘風從地上爬起來,揉了揉小腿,“陳姐姐下手也忒重了些……”他拍著白衣上的塵土,一邊說:“固城一彆,已三年未見,我險些認不出陳姐姐來,如今這一看,您生的卻是更加明豔動人……”

阿幼勾唇,冷笑著看他,說:“少油嘴滑舌,老實交代,你怎會在這兒?”她抬眼打量了穀乘風一番,又問:“這幅打扮,是要做什麼?”

“這事兒說來話長……”

此時,沈昭和李瑞也追了過來,他們對這荒山不熟悉,追來的路上繞了不少彎路。

“阿幼,你可有事?”沈昭一眼便察覺她右臂衣服上破了個口子。

她搖搖頭,方才避開的還算及時,隻是破個口子,卻並未受傷。

“這就是那鬼影?”李瑞彎腰喘著氣,半晌緩不過來,這沈昭一刻不停的追,根本不管他,他追在沈昭身後,怕跟丟了,也不敢停下,因此差點要他半條命。

緩過來後,李瑞抬扇撩起穀乘風遮著臉的長發,有些震驚,“怎麼是個小孩兒?”

穀乘風生了張幼態的臉,雖說隻比阿幼小上兩歲,可單看臉,卻像個半大的孩子。

“誰是小孩兒?”他不悅地拍打開李瑞的折扇,揣著手,陰陽怪氣地說:“這是哪來的傻子?”

李瑞咬著牙,抬扇在他額頭上敲了敲,故作大度:“本王懶得跟一個小孩兒計較……”

他敲的不重,不疼不癢,穀乘風沒理他,轉而問阿幼道:“陳姐姐,這三更半夜,你們來這山上做什麼?”

“找人。”

“什麼人?”

阿幼神色黯然,說:“一個死人。”

穀乘風又問:“是男是女?是何樣貌?”

“女子,右眉骨下有顆紅痣。”

穀乘風眸光一亮,說:“我知道在哪兒,還可以幫你們找,不過找到之後,你們得放了我……”

沈昭隔著阿幼的衣袖,拉住她的手腕,提醒道:“當心有詐,深更半夜,此人在荒山上裝神弄鬼,著實可疑。”

阿幼輕聲道:“我認得他,大人放心,我自會看緊。”

穀乘風的師父名喚陸喆,與她養父陳鐸師出同門,這般說來,她與穀乘風也算得上是師姐弟的關係。

隻不過後來,阿幼並不知,陸喆與陳鐸因為什麼事大吵一架後,兩人便不歡而散了。

自那之後,再沒聽到過陸喆和他弟子穀乘風的消息,未曾料到,今日竟在此處遇見故人。

“姐姐既然信我,便隨我來。”穀乘風取出木簪,將滿頭的青絲盤起,說:“你們要找的人應該也在那兒。”

……

到穀乘風說的地方時,天色已經微微亮起來,晨風迎著朝霞,雲浪翻滾在天穹。

幾十矗墳塚前,放著兩張草席。

阿幼確認了,其中一個便是蘭茵的屍體,的確是溺亡,但從她手腕腳踝的綁痕來看,她極有可能是被綁住手腳投到井中,因為阿幼上次見到她時,她手腳雖有傷,卻並沒有這麼明顯的捆綁痕跡。

沈昭看著眼前那麼多的墳塚,問穀乘風:“這些墳塚都是你立的?底下都葬著些什麼人?”

被他這一盤問,穀乘風明顯心虛了起來,敷衍著回答:“這個……是我立的,我也不曉得都是些什麼人,隻是見他們把屍體丟上來,我擔心被山裡的豺狼虎豹撕咬壞,隻好都搬來這處埋起來。”

沈昭望著深處的幾個墳塚,上麵雜草從生,少說得有幾年的光景,可眼前這少年才多大年紀,一口應下,反倒令人起疑。

這話不僅沈昭不信,阿幼也不信,她將草席重新為蘭茵蓋好,道:“穀乘風,你何時變的這般善良?你說這話,你自己信麼?反正我是不信。”

阿幼四下望了望,又道:“你待在這荒山上,總該有個住處,帶我去你住處瞧瞧。”

穀乘風搖頭,說:“哪有什麼住處,我都隨便找個山洞睡,居無定所的……”

阿幼緊緊盯著他,又問:“你在隱瞞什麼?或者說,你在幫誰隱瞞?”

“我能瞞姐姐什麼?而且,不是說好了,我幫姐姐找人,便放了我……哎!有話好說,莫動手嘛……”

阿幼一把抓著穀乘風的衣領,威脅道:“還不快說?”

李瑞看熱鬨不嫌事大,在一旁煽風點火,“給他點教訓,他就老實交代了,這孩子就是欠打。”

穀乘風可憐巴巴地望著阿幼,眼睛眨了又眨,硬是擠不出淚花。

恰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先生緩步走過來。

“莫難為他了,你們想知道些什麼,老朽告訴你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