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趙公差來府衙多久了?”
趙成保含著茶水,也顧不得燙,艱難地吞咽下,急忙回道:“小人到府衙已有兩年時間。”
“兩年?竟有這麼久,我見這府衙裡也沒個主事兒的,不知班頭哪裡去了?”
“夫人有所不知,這府衙裡原本是有班頭的,隻是上了年紀,才休退不久,上一任縣令還沒來得及另行任命,便遭了意外……”
阿幼順著他的話問道:“聽聞上一任縣令便是在這府衙裡遭的意外,好端端的,怎麼就發生這種事兒呢?”
趙成保知道自己說漏了話,立馬找補道:“聽說是仇家尋仇,小的也不大清楚,就是這上頭派人下來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阿幼蹙眉,擔憂地說:“原來如此,可是如今我與夫君皆住在這府衙後宅,這處又死過人,著實讓人擔心啊!”
趙成保立馬表明自己的忠心,“夫人放心,小人必定日夜守著您,隻要有小人在,絕不會讓您遇到任何危險。”
言罷,他的雙目滴溜溜轉著,在阿幼身上來回打量,是何等心思,阿幼自然看得清楚明白,不欲再與他多言,她便開門見山道:“現下衙役們沒有班頭,無人看管,長久下去必然會出亂子,我瞧你也算機靈,不如我去與縣令說說,讓你來做這班頭可好?”
這縣衙的衙役少說有幾十人,若是能做了這班頭,手底下管著人,自然是好事。
趙成保大喜,起身跪拜在阿幼麵前,“多謝夫人賞識,今後夫人有用得著小人的地方,儘管開口,小人必定肝腦塗地,以報夫人的恩情。”
他跪的很近,就在阿幼腳邊,再往前挪一寸,便能碰到她的鞋尖。
阿幼靠在椅子上,垂眸看他,半晌才喚他退下。
趙成保起身,沒有立馬退下,而是細細看了看阿幼,看她纖細潤白的脖頸,看她潤如羊脂的柔荑。
“趙公差,夫人喚您退下了。”
襲香出言打斷了他的想入非非,方才他調戲落玉時,襲香便很不滿,此刻又打起夫人的主意,她實不能忍,等見著沈昭,非把這事兒說與他聽。
“那小的便先退下了。”
見他出了門,襲香不解地問道:“夫人,為何要重用此人?他心思不正,不是個好人,難道您沒看見他方才調戲落玉麼?”
“看見了。”阿幼自椅子上起了身,幽幽地望著門外,“今兒這事兒我記下了,遲早討回來。”
襲香看著她冰冷地神色,不敢再多言。
阿幼平時見著人,臉上總是掛著笑,若是不熟悉地,很容易以為她是真的在笑,隻有熟悉些才能知道,她笑時才是心境平和,若是不笑,那惹了她的人隻怕活不久了。
……
昨夜李瑞喝的不少,一直睡到晌午才醒。
見到阿幼時,她正與沈昭在書房裡說事兒,李瑞一腳踹開門,風風火火的進來,安瀾拚命攔都攔不住。
他愧疚道:“大人,屬下無能……”
沈昭點了點頭,示意他出去。
“王爺,這是怎麼了?”
李瑞一屁股坐在阿幼身邊的椅子上,端著茶大口地喝著。
“那什麼慕容老四,能不能把他送回去?說什麼來伺候本王,怕不是來監視本王的吧。”
阿幼知道這小王爺腦子不靈光,隻是沒想到天真到這種地步,此刻才看出來,那人是來監視自己的。
沈昭問道:“可是他做出什麼惹王爺生氣事?”
李瑞嘩啦打開折扇,呼呼地扇著,“本王去茅房他也要跟著,這誰受的了?趕緊把他趕走……”
現下那慕容老四沒跟過來,多虧臨福攔著,可攔也攔不了太長時間,一想到這裡,李瑞便止不住的煩躁。
半晌沒開口的阿幼,勸道:“王爺息怒,狗奴才沒眼力見兒,安瀾,去告訴趙成保,讓他把人抓了打十板子,好給王爺出氣。”
安瀾猶豫了片刻,問:“那趙成保肯乾嗎?”
他跟沈昭初到此地之時,便已經領教過這府衙裡衙役的厲害,個頂個的滑頭,沒幾個人肯用心做事。尤其是那趙成保,拉幫結派的,不僅不做事,還淨添亂。
“他若問你緣由,你且如實說,順道給他透露些消息,說我與縣令大人正在商議任命班頭一事,不必刻意,與他提上一嘴便是。”
安瀾雖然不明白為何要這樣做,但見沈昭並無異議,於是轉身出門去尋趙成保。
李瑞還是不滿意,又道:“打完直接送走,莫要再跟著本王。”
“他挨了打,自然要回慕容府訴苦。”
李瑞還在呼呼扇著扇子,扇著扇著,他忽然停了下來,看向阿幼,“你,你……”
“啪”地一聲,扇子被重重擱在小幾上,李瑞終於認出她來,“好你個陳阿幼,先前本王遭了難,你倒好,自個兒先跑了,有你這麼背信棄義、賣主求榮的嗎?”
阿幼攏著手,也不看他,漫不經心道:“王爺,您認錯人了吧,我可是沈縣令的夫人,先前未曾見過您,當著我夫君的麵,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李瑞看了看沈昭,又回頭仔細看了看阿幼,氣的拍桌,“本王識人無數,不可能認錯,你以為你男扮女裝,本王就認不出你了?趕緊磕頭認錯,本王還能考慮考慮饒你一命。”
阿幼看向沈昭,見他神色淡然地喝茶,似乎沒有要幫忙解圍的想法。要她磕頭認錯,自是不可能的。
她忽然抬袖掩麵,抽泣聲斷斷續續溢出,緊接著起身朝沈昭身邊走去。
“夫君,王爺要砍我腦袋,我好怕呀!”
沈昭抬手接她入懷,輕輕環著她的後腰,阿幼流不出淚,便將臉埋進他胸口,抬手他肋骨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在他耳邊輕聲道:“不是不管嘛?”
沈昭垂眸看她,卻沒回答,而是對李瑞道:“王爺有什麼不滿衝著下官來便是,何苦為難內子。”
“沈扶光,你可莫要被她蒙騙了,這小妮子慣會騙人,先前女扮男裝潛伏在本王身邊,不知是何目的,沒準是什麼江湖殺手,就等著咱們上鉤好一刀解決了……”
阿幼著實被他逗笑了,她要是江湖殺手,這一路上他有幾條命也不夠殺的,白瞎了自己這一路儘職儘責地保護他。
她小聲笑著,又怕被李瑞聽到,一不小心竟被自己嗆到了,忍不住地咳出聲。
沈昭聽著咳聲,輕輕拍在她後心。
“她不是什麼江湖殺手,她是我妻……”
“沈昭啊沈昭,你簡直色令智昏!”
李瑞生怕阿幼會對沈昭不利,可沈昭一心護著,他又無可奈何,隻能氣的跳腳。
“好好好,本王才懶得管你!”見不得人家你儂我儂,李瑞重重歎著氣出去,屋門被他摔得‘咣當’作響。
阿幼推了推沈昭,與他隔開些距離,“壞人都叫我做了,若還不能成事,那可怨不得我……”
“說的是,此番辛苦夫人了……”
……
趙成保聽說要打慕容老四,本來還是一副敷衍應付的態度,可又聽安瀾說,夫人在與縣令商議班頭一事,便猜測,這是拿慕容老四來測試他呢,左右慕容老四是因為得罪了永王才受罰,到時實話實說,也好與慕容家主交代。
加之,他老早便看不上這慕容老四,比起諂媚奉承,這慕容老四連自己的姓氏都肯改,他自愧不如,又心存嫉妒,現下可算讓他逮到了機會。
“兄弟,你莫怪我,縣令都發話了,誰也沒法子。”
慕容老四被綁在長凳上,動彈不得,喘著氣罵道:“你這牆頭草,臭雜碎,等我回去了,定然要到家主麵前告你一狀,呸!”
趙成保被他吐了一臉唾沫,無奈地起身,對行刑的衙役道:“還愣著作甚,動手吧。”
打之前,他特意吩咐,特殊照顧慕容老四,衙役不敢不聽,手下的重,隻打了十板子,便已經把人打的皮開肉綻。
慕容老四本就被永王抽過一頓鞭子,那傷還沒養好,這又挨了板子,此刻被人抬回慕容府邸,虛弱地趴在榻上,除了‘哎呦,哎呦’地叫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家主慕容琰看了眼榻上趴著的人,不解道:“沈昭為何打你?”
慕容老四帶著哭腔,咽了口唾沫,忍著疼回:“一定是那趙成保挑撥,沈縣令升他當班頭,他便被收買了,現下幫著沈縣令做事兒,今日這般打我,這是壓根沒把您放眼裡。”
慕容珺疑心問:“沈昭讓他當班頭?”
“是呀!”
這倒讓慕容珺瞧不明白了,“大哥,沈昭就算再蠢,也不該提拔咱們的人,這不是自個兒給自個兒挖坑麼?”
“我也不明白,這縣令玩的是哪一出啊?莫非趙成保當真被收買了?”
“依我看,不如喚他來一趟,問問便是,他若敢來,說明他心中無愧,他若不敢來,才是真的有問題。”
慕容老四還趴在榻上,看上去十分虛弱,現下是肯定無法繼續監視永王了,慕容珺隻好安撫道:“你受苦了,便在這兒好好養傷,需要什麼儘管開口。”
他聽了感激涕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多謝二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