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曲直(1 / 1)

街隅公主歸鑾 歎霜 4197 字 4個月前

“這是哪兒啊?”

李瑞步子不穩,還不肯被人扶,安瀾和臨福不敢鬆手,鬆手他便要倒。

從畫舫離開,回來的路上,沿街酒館還未關閉,一不留神,李瑞便跑了進去,賴在裡麵不肯離開。

安瀾又是扛又是拖,這才將他弄了回來。

李瑞胳膊搭在臨福脖子上,壓得他抬不起頭,“你說,這是哪兒?”

“王爺,這是縣令府衙,咱回來了……”

“府衙……”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李瑞掙脫開,踉蹌地走到牆邊,胃裡翻湧難忍,抵著牆嘔吐起來。

阿幼從屋裡出來時便見到這樣的情形,她恨得牙癢癢,這哪是個顯貴的王爺,分明是個酒鬼。

襲香和落玉也收拾好,從屋裡出來,拿著帕子給他擦身,端了茶水給他漱口。

“怎麼喝了這麼多酒呢?”襲香端著茶,言語中有些擔憂。

李瑞接過茶水,含進嘴裡,而後又一口吐在牆根。

阿幼站在屋門前,冷眼看著他,也不上前去,不過李瑞眼尖,一回頭便瞧見了她。

他指著阿幼問臨福:“哪兒是誰啊?怎地這般眼熟?”

臨福看過來,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實在想不到,那個姓陳的小護衛,怎搖身一變就成了縣令夫人,主子貪圖玩樂,沒主意到,他也不敢多問。

李瑞指著阿幼,“你過來,讓爺好好瞧瞧……”

他眯著眼,想要瞧個真切,可惜隔得有點遠,還是看不大清,可不知道為何,就是覺得她很熟悉,似曾相識,一定見過。

“哦!想起來了,你是我嫂嫂,是不是?”

阿幼摩拳擦掌,隔這麼遠還能被他這身酒氣熏到,連日來積攢的怨氣馬上便要發作,“我是你姑奶奶……”

一股力量突然襲來,語聲湮沒在門後。

“攔著我作甚,我今天非要給他教訓。”

沈昭背對著她,合了門,調侃著說道:“護衛教訓主子,有膽色。”

回身時,阿幼已然坐在榻邊,她反手撐住下巴,手肘抵在膝上,笑了笑,才慵懶地說:“現在,我可不是他的護衛了,大人不是要與我做交易麼?都要我做些什麼呢?”

沈昭走過去解開羅帳,帳簾順著阿幼的臉側滑落,將人掩在期間,映出她朦朧的輪廓。

“你能為我做些什麼呢?沒用的人我可不需要。”

縫隙間露出一隻纖細的玉手,阿幼指尖輕輕勾住他的係帶,不著力氣便將他勾入帳中,“自然是大人要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他倒在羅帳裡,壓著榻上的被褥,她俯身而上,雙臂撐在榻上,整個身子懸在他胸前,明明沒有觸碰到,可呼吸還是控製不住地急促。

她身材瘦小,他隻要抬手便能將她抱個滿懷,四目相對,他心虛的移開了目光,手指微微蜷縮,溫熱的氣息吐在脖頸,又忍不住垂眸看向她。

阿幼被他的眼神看的發慌,臉頰不由自主地滾燙,隻覺得是見了鬼了,這一次明明沒有中情毒,怎麼滿腦子想的都是那種事?

她翻身躺在沈昭身側,不敢再看他。

身旁人坐起身,一陣窸窣聲後,他緩緩靠近,阿幼緊張問道:“你做什麼?”

沈昭拎起被子一角給她看,“蓋被子,你不冷嗎?”

冷?現在熱得不行,哪裡會冷?

阿幼接過,道謝後便把自己包裹住,腦袋也埋進被子裡。

那邊又傳來動靜,她下意識的開口,說話磕絆,“你,你又做什麼?”

“把蠟燭熄了。”

沈昭熄滅蠟燭,於黑暗中摸索至榻邊,阿幼縮在最裡側,給他空出了大片的位置,沈昭默然躺下,靜夜沉沉,隻聞得呼吸聲。

窗外明月當空,滿地霜華凝結,枝頭冰珠剔透,於夜中熠熠生輝。

……

醒來時,沈昭又不見蹤影。

阿幼清晨無事,想在衙門裡轉一圈,府衙的構造乃是前衙後邸,沈昭剛來不久,並未另立宅院,他們便住在二堂後的小宅裡,前麵大堂、二堂便是縣令的治事堂,因此想要往衙門去,隻需要走幾步路便可。

原本,這府衙內宅裡也住著其他低一級的官吏及其家眷,例如縣丞、主簿,可上一任縣令半夜慘死在府衙裡,其他官吏怕了,再不敢住在這兒,便是借錢也要另起宅邸,紛紛搬了出去,現下就隻有初來乍到的沈昭住在這裡……

阿幼才過了二堂,還未到大堂,隔著不遠,聽見堂外傳來吵嚷聲,循著聲過去,竟是兩個衙役在爭執。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連慕容府的人都敢惹……”

說話這人名喚趙成保,阿幼對他有點印象,那晚她入縣衙行刺,便是這人打著燈籠經過,這麼一想她心中了然許多。

他說話趾高氣昂,便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十分欠揍。

“發生何事?”

“夫人來了……”

圍觀的衙役紛紛回頭,經曆常家兄弟那事,衙役們多對阿幼尊敬了不少。

趙成保弓著身上前,解釋道:“回夫人,手下人辦錯了事,免得再犯,小人說道兩句,並無大事。”

阿幼笑著點了頭,看向方才被他痛罵那人,道:“你來。”

那人苦著臉,低著頭,一言不發,聽到這話便走上前。

“怎麼稱呼?”

“小人名喚王起。”

說話間,阿幼行至堂內坐下,她坐的安然,倒叫眾人瞧不明白了。

“你說,他為何罵你?”

王起以為縣令夫人要為他做主,不敢有所隱瞞,如實回答。

今早上職前,他在路邊小攤那兒吃了碗豆花,好巧不巧碰到個白吃不給錢的混混,因著自己時常去吃豆花,與那小攤的老板算是認識,再加上他本就是衙役,伸冤平屈是職責所在,便於那人理論,後幫攤主要回了飯錢。

後來才知,那吃飯不給錢的混混,竟是慕容府的人。

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可不知怎地就傳進了趙成保的耳朵裡,他當即便來找茬,仗著自己跟慕容家的關係,在府衙裡作威作福。

知曉前因後果,阿幼沒著急開口,她看了看一臉苦悶的王起,又側目看著目中無人的趙成保,忽而計上心來。

“夫人,便是此刻,小人也覺得自己並無錯處……”

“不,你有錯。”

趙成保立馬眉開眼笑道:“夫人英明!”

王起忍不住抬頭看向阿幼,隻見麵前端坐的女子正衝他笑著,那笑容溫和平靜,恍惚間,王起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方才那話並非出自她口,待回過神來,又十分確定,那就是她說的。

“敢問夫人,小人何錯之有?”

阿幼看了眼趙成保,“你說說,他錯哪兒了?”

趙成保走到王起麵前,指著他的鼻子道:“錯在你不該平白得罪慕容府的人,不過隻是幾枚銅板,你便把人得罪了,回頭把這賬算在咱們大人頭上,你可知會給大人帶來多少麻煩?我罵你還罵錯了不成?”

王起還是不服,“小人乃是府衙的差役,效忠的是朝廷,吃著百姓的糧,自然得為百姓分憂,為何要怕他慕容氏?是非曲直總要有個說法,我沒做錯事,自不會認錯,我也不信大人和夫人是這般指鹿為馬,不辨是非之人……”

沒等阿幼發話,趙成保厲聲嗬斥道:“大膽,竟敢如此指摘大人和夫人,夫人,此人對您不敬,需得重重責罰,不如賞他二十板子,不然不長記性。”

沉默片刻後,阿幼開口道:“打打殺殺的嚇人,板子就算了,便罰他回家中思過,這幾日不必當差。”

說完,阿幼放下了杯子,起身準備離開,卻見王起扔下佩刀,“上位者不辨是非,偏信偷奸耍滑的小人,爾等畏懼慕容氏,可我王起不怕,左右爛命一條,了無牽掛,要殺要剮隨意,老子不受這鳥氣,這差事不做也罷。”

趙成保被他的話驚到,瞪著眼睛說:“夫人心善並不責罰,你莫要不知好歹……”

王起沒再搭理,卸了佩刀,脫了衙役的衣服,便從府衙離開了。

誰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皆是目瞪口呆。

隻有阿幼笑著,她也的確沒想到,在慕容氏的威壓之下,竟還有如此血性之人,大丈夫生於事,本就該行得正,坐得端。

“夫人,他,他……也太膽大妄為了,這差事豈是他想乾便乾,不相乾就不乾的?小的這就去把他抓回來……”

阿幼阻止道:“不必了,讓他走吧。”

“可沈大人那邊……”

“我去說,好了沒其他事,你們都忙去吧。”

眾衙役紛紛應是,而後退了出去,趙成保也打算退下,阿幼忽然又道:“你留下。”

“不知夫人還有什麼差事要我去辦?”

方才的茶水喝完了,襲香又奉了茶,待人都出去了,阿幼才道:“同你打聽些事兒,不必緊張,坐下說。”

他惶恐地坐下,阿幼又喚落玉上茶。

茶遞到麵前,趙成保看著落玉的臉,遲遲不接,落玉輕聲喚道:“趙公差,請用茶。”

趙成保這才抬手接了茶,接茶時好似無意,摸了把落玉的手背,驚的落玉身子一抖,急忙退開,茶差點便灑了出來。

阿幼冷眼看著這一幕,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想來此人仗著慕容家狐假虎威慣了,色膽包天,當著她的麵,竟也敢調戲她的侍女。

“趙公差,可是茶太燙才接不穩杯?”

趙成保這次老老實實的接了茶,略顯示尷尬地回:“是有些燙,也怪小人不小心。”

阿幼示意落玉退下,笑著道:“那可要小心些,不然茶水灑出,將衣服沾濕,可就麻煩了。”

“夫人說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