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雖是冬日,正是寒冷之時,可難得今日那暖陽初升,光芒赫赫。恰似這烏雲蓋雪的狸奴兒,尋個暖處臥著,曬曬太陽,好不愜意自在……”
話間,隻見一位夫人臂彎裡穩穩抱著個黑白相間的狸貓。那狸貓毛色油亮,黑白相間,宛如烏雲中落了白雪,煞是好看。
一旁的夫人聽聞,趕忙笑著迎合:“正是這理兒呢。”她邊說邊傾身向前,目光落在那狸貓身上,滿是喜愛之色。
此時,那夫人懷中的貓兒像是知曉眾人在談論它一般,輕輕喵了兩聲,聲音軟糯。
隨後,它慢悠悠地張開小嘴,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粉嫩的小舌頭卷了卷。
那夫人瞧著貓兒這般嬌憨模樣,心都仿佛被那貓兒的小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瞬間就融化了。她的眼神中滿是寵溺,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輕聲說道:“瞧這貓兒,也忒招人喜歡了些……”
說罷,還用手指輕輕撓了撓貓兒的下巴,貓兒舒服得微微眯著眼睛,喉嚨中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說話之間,阿幼與慕容珂已款步走到亭中。
一位夫人眼睛一亮,嬌聲說道:“呦,這兒竟來了個嬌柔可人的妹妹,不知妹妹是哪戶人家的呀?”她一邊說著,一邊用那描著精致花紋的扇子半掩著麵容,眼睛卻不住地上下打量著阿幼。
阿幼微微欠身,輕聲細語地回道:“我家夫君便是婺水縣令沈昭……”
那夫人聽聞,眼珠一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竟是沈縣令家的夫人。沈縣令到底是從都城而來,那氣度與身量,果真是不同凡響。可未曾想到家中的夫人卻是這般柔弱模樣……”她說著,眼神裡帶著幾分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慕容珂秀眉微蹙,疑惑地問道:“萬夫人見過沈大人?”
萬夫人輕輕搖著扇子,眼睛微微眯起,像是陷入了回憶:“是啊,沈縣令赴任之時從我縣中經過,被我家老爺請到府上留宿了一夜。我呀,有幸瞧了一眼。沈縣令那般年輕有為,當時我就尋思著,珂兒你尚未婚配,這沈縣令同在一縣,若是能與你結為連理,豈不是一樁美事。卻不曾想,沈縣令早早地就娶了妻室……”
萬夫人說到這兒,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她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睛偷偷地瞟向阿幼,臉上滿是尷尬之色。
她急忙伸手拉住阿幼的手,手上的玉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一邊輕拍著阿幼的手背,一邊急切地找補道:“嗐,我這嘴呀,就像那沒把門的。姐姐我隻是隨口一說,妹妹你可千萬莫要放在心上。”
阿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
她不動聲色地輕輕將手從萬夫人手中抽了出來,不緊不慢地說道:“哪裡的話,夫人如此看重我家夫君,我當替夫君謝過夫人才是……”
她眼珠一轉,便將目光投向慕容珂,臉上又堆起了笑,嘴裡說道:“慕容小姐的確也到了嫁娶的年紀,我也仔細替珂小姐瞧著,若遇上合適的,定然第一個說與珂小姐。”
這一番話語往來,直把慕容珂說得麵紅耳赤。慕容珂的臉像是被春日裡的晚霞染過一般,她微微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到底還是深閨中的小姐,一提到婚嫁之事,心中便羞怯起來。
“萬夫人、沈夫人,你們莫要再打趣了,珂兒還未曾想過婚嫁之事呢……”慕容珂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嬌嗔。
幾位夫人一聽,紛紛用手中的帕子掩住麵,吃吃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這涼亭之中回蕩,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染上了幾分戲謔的味道。
那萬夫人卻像是沒看出慕容珂的窘迫一般,仍舊自顧自地說道:“珂兒今年都十八了,恐怕比沈夫人還要大上一些呢。這婚嫁之事呀,確實該考慮考慮了。你那兩個兄長,整日裡隻曉得那些個大事,都是粗枝大葉的,自是想不到這些細微之處。你長嫂早早地就去了,二嫂又體弱多病,也是沒精力操心你的事兒,這才把你耽擱到現在嘍。珂兒若是有中意的人兒,可彆嫌姐姐我多管閒事,不妨說與我聽聽,姐姐我定會去幫你說道說道的。”
萬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用那熱切的眼神看著慕容珂,身子還微微前傾,一副十分關切的模樣。
“哪有……”慕容珂的聲音更輕了,頭也更低了些,心裡有些惱這萬夫人的喋喋不休,卻又不好發作。
見慕容珂這般有些下不來台的模樣,阿幼心中一動,便笑著打起圓場來:“萬夫人,想必珂小姐心中自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咱們這些外人呀,還是莫要過多操心了。”
阿幼這麼一說,那萬夫人也不好再繼續糾纏,隻得乾笑了兩聲,便不再提起這事兒了……
幾位夫人在亭中閒坐,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亭子裡,光影交錯。
此時氣氛正好,阿幼心思一轉,便想將話題往慕容氏兩兄弟身上引去。
她輕輕理了理衣袖,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而後看似不經意地問道:“方才聽您說這慕容大夫人早早地便去了?不知是因何緣故呢?”
“聽說是病故的,這事兒珂兒應當知曉得更詳細些……”那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
阿幼聽聞,目光便投向慕容珂。隻見慕容珂的眼眸中似有波光閃動,她微微咬了咬下唇,像是在掩飾什麼,隨後隻是敷衍地回道:“我大嫂在我幼時便患了病,藥石無醫,沒多久便去了。”
慕容琰的夫人得病亡故,而如今慕容珺的夫人也是體弱多病,未免有些過於巧合。
她心中雖疑竇叢生,臉上卻依舊裝作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眼睛亮晶晶的,又朝著慕容珂問道:“大夫人亡故後,你兄長為何沒有續弦呢?”
問起這個,慕容珂的臉色顯而易見的緊張起來。
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道:“許是大哥並未遇見合適的……夫人們先聊著,我去備些果子來。”說完,慕容珂像是逃難一般,匆匆起身,腳步略顯慌亂地離開了。
眼見慕容珂匆匆離去,一位夫人湊近了些,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然後用手半掩著嘴,小聲說道:“我瞧著呀,那慕容琰恐是不好女色。聽聞他這慕容府上時常有美貌的男子被送進去呢,誰曉得那慕容琰有什麼怪癖。”
說罷,她還心虛地朝四周看了看,仿佛生怕這話被旁人聽了去。
阿幼聽了便想起那永王,也難怪莊家主當時說著要把他們獻給家主……
她剛想到此處,忽而又聽一位夫人道:“不應該啊,前兩日聽說慕容府強擄進來一個姑娘,叫什麼來著……”
阿幼心中一緊,忙問道:“可喚蘭茵?”
那夫人眼睛一亮,像是終於想起來了,說道:“哎,對了,似乎就是叫蘭茵。沈夫人怎知曉?”
阿幼輕輕皺起眉頭,眼中滿是無奈,歎著氣說道:“那蘭茵的爹丟了女兒,也不知怎的,不來這慕容府上尋人,卻跑去府衙纏著我家夫君。這可真真叫人頭疼。這事兒我家夫君管是不管呢?若是管了,定然免不了要和慕容家傷了和氣。可若是不管呀,這百姓們又該說我家夫君為虎作倀了,這可真是左右為難呐……”
萬夫人聽了,也跟著重重地歎了口氣,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阿幼的手背,勸道:“依我看呀,還是莫管的好。就當作瞧不見,頂多被百姓罵上兩句。可若是跟這慕容氏作對,那可不是輕易就能了事的。”萬夫人邊說邊搖著頭,眼神裡透著一絲懼意。
阿幼心中好奇,問道:“此話怎講?”
這一次,萬夫人卻沒有直接回答。她抬起頭,眼睛望向遠處,像是在看著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看,隻是道:“想必你夫君心中定有計較,咱們婦道人家便莫操心這些閒事兒了。”
阿幼心中頓時了然。看來這慕容氏的所作所為,諸縣大小官員心裡就像明鏡兒似的,隻不過是為了自家的性命和頭上那頂官帽,才敢怒不敢言。
“夫人們在說什麼呢?”慕容珂很快便備好了果子,命丫鬟下人們送了過來。
自己剛回來,便見幾個夫人在談論著什麼。
阿幼刻意說起,“我們在說一個名喚蘭茵的丫頭……”
“蘭茵?”慕容珂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驚訝與疑惑。
阿幼看向慕容珂,眼睛裡帶著探究,輕聲問道:“珂姑娘可見過這個名喚蘭茵的丫頭?”
慕容珂微微頷首,點了點頭,說道:“先前是被我那不懂事的堂侄擄進府來的,我見那丫頭可憐,便將她救下了,此刻正在府中休養呢。”慕容珂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撫了撫耳邊的碎發,眼神中透著一絲溫和。
先前那位議論慕容琰的夫人聽聞此言,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手,說道:“原來是叫你那混賬堂侄擄進府中的,我就說慕容大老爺怎會隨意擄掠女子進府呢……”
阿幼眼睛一亮,看向慕容珂,語氣誠懇地說道:“不知能否讓我見那丫頭一麵?”
慕容珂聽聞,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之色,她的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帶著些許遲疑。
阿幼急忙解釋:“珂姑娘有所不知,那蘭茵的爹找不著女兒便日日到婺水縣府衙鬨,若是能叫我見那丫頭一麵,回去也好給他爹一個交代,免得日日來鬨,叫人不得安生。”
見阿幼真切的眼神,慕容珂心中一軟,鬆了口,“沈夫人且隨我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