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凶(1 / 1)

街隅公主歸鑾 歎霜 4001 字 4個月前

崔喜容的臉微微一紅,目光中帶著幾分尷尬與羞怯,悄悄看向沈昭。

眼前這位高大挺拔的男子便是她逃婚的對象,沈昭,他是武陽侯府的世子,自小應是備受寵愛長大的,崔喜容原以為他是什麼酒囊飯袋,紈絝子弟,現下得見真人,卻與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他眼神堅毅,麵容冷漠,卻又行事穩重,仿佛有著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與狠厲……

隻是如今在這般情形下見麵,還要去求他,這讓她如何開得了口呢?她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砰砰直跳,緊張得厲害。

半晌,崔喜容才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沈大人,喜容知曉此舉甚是無禮,可……可能不能暫時讓喜容住在侯府呢?待這案子完結之後,喜容再回去同爹爹解釋。”

她一邊說著,一邊眼睛緊緊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看沈昭的表情。

崔喜容想著,隻要能在侯府多待幾日,好歹也能給自己些時間做好應對的準備,她還不想這麼快就麵對自己那嚴厲的父親。

沈昭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阿幼身上,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緩緩地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崔喜容。

沈昭微微抬眸,薄唇輕啟:“崔小姐當真是想要住在侯府?隻是,崔小姐打算以何種身份住進來?”

崔喜容聽聞此言,心中一緊。她自是明白,如今在眾人眼中,阿幼才是那崔府小姐。若是自己就這樣冒冒失失地住進侯府,確實不能再用原本的身份了。

她咬了咬下唇,說道:“隻要能暫且在侯府住下,不論是什麼身份都好……”

……

夜色如墨,書館裡燈光昏黃而黯淡,仿若幾盞即將燃儘的豆火,在暗夜中苟延殘喘。

此時,館內僅有寥寥數人。

眼見天色愈晚,忽而門聲響動,有人先行離去,待片刻後,館中人已所剩無幾。

柳遇卻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地溫習著書卷,他少年成名,尚未及笄時便考中了舉人,奈何參加了多次會試皆落了榜,如今還需得更加刻苦用功。

“文玄,夜已深沉,還不歸家?可要當心家中娘子怪罪…………”

那同窗見柳遇坐在書館之中,全無要離開的跡象,便好心出言提醒。隻是他未曾料到,這無心之語卻恰好觸及一些隱晦之事。

這話音剛落,同行之人便覺不妙,急忙接過話茬,口中說道:“文玄啊,我等便不再叨擾於你,先行一步了。”說罷,扯著那說話之人便往門外走去。

出得門來,方才那被扯之人猶自懵懂,隻聽同行之人重重地歎了口氣,道:“你呀,真真兒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竟不知,半年前,他那娘子便與人私奔了……”

那書生聽聞此言,頓時大驚失色,瞪大了雙眸,滿臉的驚愕,失聲道:“啊!難怪這半年來,瞧著柳遇好似性情大變,跟變了個人一樣,原來竟是如此緣故……”

柳遇在館內,聽著那門被緩緩合上的“吱呀”聲,仿若一記重錘敲在心頭。他的雙手緊緊攥著手中的書卷,那書卷在他的大力之下,漸漸扭曲變形,褶皺橫生。

考中舉人後,柳遇家中便為他安排了親事,成婚之後,柳遇與妻子的日子雖過得清寒貧苦,卻也是恩愛有加,琴瑟相和。

妻子杏娘期盼他能考中進士,一朝飛黃騰達,自己便能跟著他過上好日子,她每日都會精心照料家中事務,隻為讓柳遇能安心讀書。

然而,命運卻似乎總是愛捉弄人。柳遇多次參加會試,卻屢屢落第。每一次的失敗,都像是一把銳利的劍,無情地削去了杏娘心中的期望。

有了期望又一次次失望,難免生出憂慮,繼而又生出怨懟。

最初的相敬如賓,最後的相看兩厭。

在一場激烈的爭吵後,杏娘便離開了家,自此了無音訊。

外間皆傳柳遇的妻子是跟野男人跑的,他一開始並不相信,因為他的妻子杏娘出身書香門第,自幼受著禮法教義的熏陶,是一個端莊守禮的女子,怎會做出如此違背禮教、陷人於不義之事呢?

可那謠言就像春日裡的野草,瘋狂地蔓延生長。聽得多了,久而久之,柳遇的心中難免也跟著生出了懷疑……

書館之中,此刻唯餘柳遇一人。抬眸環顧四周,見再無旁人,便緩緩起身吹熄了那燭火。

刹那間,黑暗如潮水般湧來,他的身影便融於這夜色之中

柳遇邁步出門,街道上一片死寂,不見半個人影。凜冽的寒風呼嘯而過,他打了個寒顫,裹緊了身上略顯單薄的衣衫,縮著脖子,加快腳步。

走著走著,忽聞一陣輕微的響動,似是有人在暗中窺視。

柳遇心中一驚,趕忙轉頭查探,目光所及之處,唯有一片黑暗,四下並無異常。

許是風聲作祟……

雖如此想,可那一絲不安卻在心底悄然蔓延開來,定了定神,又匆匆趕路。隻是這一次,腳步愈發急促,想要儘快離開這裡。

未行幾步,柳遇忽又聽聞一陣步行之聲。那聲響絕非他一人獨行的跫音,發出那聲響之人似乎正在步步趨近。

步聲猶如奪命的鼓點,敲在他的心頭,隨著距離的縮短,那步子的聲音竟漸漸與他的步行聲重合起來。

柳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不敢回頭去看。

他驚慌失措地跑了起來,慌亂之中,不小心被絆倒在地。

“嘶——”他吃痛地倒吸一口涼氣,手掌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與此同時,感受到跟著自己的人離的越來越近,猶豫片刻,他終是深吸一口氣,回頭看去。

一個陰森恐怖,卻又熟悉的麵具出現在眼前。

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柳遇隻覺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離一般,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安瀾摘下麵具,擔憂的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尚有氣息,感受到那微弱卻尚存的氣息,這才鬆了口氣,暗自慶幸道:“還好,差點以為把他嚇死了。”

此時,阿幼自那幽黑的巷子口轉出,輕聲開口道:“放心吧,我給他下了藥,隻是昏過去了……”

早在一開始,阿幼便悄悄在柳遇用的蠟燭中下了藥,那迷藥無色無味,燃燭時無用,唯有蠟燭熄滅的那一瞬,迷香才能散發出來,所聞者,半個時辰內必定倒地不醒。

她們早早就派人打探好了柳遇的作息,知曉他必定是最後離開書館之人,於是特意挑選了今晚這個絕佳的時機。

安瀾問道:“陳姑娘,我家大人呢?”

阿幼行至柳遇身邊,抬腳輕輕碰了碰他,見他毫無反應,這才確定他不會醒過來。

她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在林子裡等著呢。莫要耽誤了,要不了多久他就會醒來,你且趕緊把他背過去。”

安瀾聽聞,趕忙點頭應道:“是。”

說罷,他蹲下身子,將柳遇扶起,背在了自己的背上,而後快步朝著林子的方向走去……

柳遇悠悠轉醒,隻覺眼前一片朦朧,他緩緩睜開雙眸,入目之處竟空無一人。

此時,林子間不知何時起了一層霧氣,嫋嫋娜娜地升騰著,將那本就隱隱約約的月光遮得嚴嚴實實。

柳遇努力地想要看清周圍的景象,可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混沌,仿若置身於一片虛無之境。

一種熟悉之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柳遇的心猛地一揪。

他雙手撐著身旁的樹乾,試圖起身,可渾身虛浮無力,腦袋依舊昏沉,神誌尚未完全恢複清明。

林子靜謐得有些可怕,唯有那偶爾傳來的“咕咕”鳥聲回蕩在林間,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隻想儘快逃離這個地方。

他腳步虛浮,身子搖晃著緩緩前行,可還未走出多遠,便瞧見前方樹下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似是躺著一人。

待走近了些,才勉強能看清,那地方竟躺著一個女子。

她穿著華貴的嫁衣,衣衫不整,青絲淩亂地散落在身側,靜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柳遇心中一驚,趕忙俯下身子探其鼻息,感受到尚有呼吸,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姑娘?醒醒……”

為喚醒她,柳遇晃了晃她的肩頭。

片刻之後,那女子終有了些許動靜。她的睫毛輕輕顫動,而後緩緩睜開雙眸。

待瞧清麵前站著的男子時,她的雙眼瞬間驚恐地睜大,似是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事物。

“救命啊!救命!”女子的聲音帶著極度的驚恐,在這寂靜的林子裡陡然響起。

柳遇霎時慌了,他的臉龐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急忙伸出手想要捂住女子的嘴,口中急切地解釋道:“莫喊,莫喊啊,姑娘,我不是壞人……”這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然而,女子處於極度的驚恐之下,柳遇的話,女子並未聽進耳中。

她奮力地掙紮著,雙手胡亂地揮舞,想要擺脫柳遇的束縛,口中的呼喊聲愈發響亮,那求救的聲音在林子裡回蕩著,帶著絕望的氣息。

慌亂之中,柳遇瞧見女子發髻間插著一支金簪,那金簪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他不假思索地伸手拔下那支金簪,手臂高高抬起,而後猛地朝著女子的胸口插去。

一聲慘叫後,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子軟綿綿地倒在地上,雙眼圓睜,似是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