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之死(1 / 1)

街隅公主歸鑾 歎霜 3750 字 4個月前

阿幼微微抬起眼眸,目光堅定地看著沈昭,深吸一口氣後,緩緩說道:“沈大人,想必那新娘慘死一案,大人至今尚未偵破。因此小人鬥膽,若是我能助大人找出真凶,將其定罪,小人彆無所求,隻求大人能放我一馬。”

沈昭聞得此言,麵上並無太多波瀾。他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鬆,雙手背於身後,眼神中透著一絲審視。

他沒有即刻應允,也未一口拒絕,隻是微微低頭沉思起來,片刻的沉默之後,他緩緩問道:“你且說說,要如何找出真凶?”

聽得他這般發問,阿幼心中一動,知曉自己所提之議似有轉機。她微微抬起雙眸,眼神中透著一絲聰慧,輕輕晃了晃被綁著的手臂,稍稍調整了下站姿。

待手腕處緩和了些許,這才開口分析道:“沈大人,迄於今時,與這案子有所牽涉之人,除了你我、死者,便隻剩下書生柳遇、屠戶張辛以及采花大盜於三水了……”

阿幼說罷,輕輕咬了咬下唇,微微垂首停頓了片刻,似是在心中仔細梳理著那紛繁複雜的思緒。

少頃,阿幼抬起頭來,繼續說道:“那日,我瞧見大人書房中所寫的告示,從中得知仵作已然查得那於三水奸汙新娘的確鑿證據,且又在張辛家中尋到了尚未來得及處置的死者心臟……若我未猜錯,想必這二人必定都不會承認死者是喪於自己之手,大人,可是如此?”

誠如所言,那晚在密林中,安瀾擒回於三水之後,沈昭便即刻開始連夜審問,整整一晚,各種刑具都用上了,那於三水的叫聲慘絕人寰,最終隻肯承認自己不過是奸汙了新娘,他確信在他離開之前,那些女子都尚在人世。

而那張辛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從頭到尾隻認自己見到那些女子的時候,她們已然沒了氣息,自己是在新娘死後,才挖取了她們的心臟等器官

至於那書生柳遇,許是知道沈昭手中沒有十足的證據,見要動刑,便說是要對他屈打成招,待到真打的時候,他沒受兩下便暈了過去,可即便如此,口中卻說著自己與此事無關……

因被張辛挖心,那些女子的屍體皆被破壞嚴重。

而張辛本就是個粗心之人,挖取心臟之前,他僅僅是粗粗確認了人是否確已身亡,至於那些女子究竟是因何而喪了性命,他卻從未曾留意過。

這真正的死因,便是那經驗老到的仵作,也是難以查驗得出。

沈昭心中明白,這死因十有八九是和那書生柳遇脫不了乾係的。可那柳遇矢口否認,又沒有十足確鑿的證據能夠將其治罪,沈昭乃是清正之人,還做不到屈打成招之事。

於是他便放了柳遇,寫了那份告示,將所有罪名按在於三水和張辛身上,並命人故意在柳遇所經之處張貼出來,便是要讓他以為此案已塵埃落定,如此一來他才好放下心中的防備。

而沈昭則暗中差遣了得力之人,悄悄監視著柳遇的一舉一動,隻待那柳遇再次做出不軌之事的時候,便可將其一舉捉拿。

隻可惜,他這天衣無縫的計劃,卻被那突然闖入的阿幼給攪得亂了套。阿幼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原有的平靜。

原本,沈昭雖然看出阿幼並非是崔家小姐,但未打算直接拆穿,而是想暗中看看她欲行何事。

可自己苦心孤詣的布局,就這般被打亂,想要捉拿柳遇之事,怕是再難進行了,所以一氣之下,他便將阿幼捉了回來。

沈昭眉頭微皺,眼神中帶著一絲懊惱,看向阿幼問道:“如你方才所言,故殺乃是要被判處死刑的重罪,更何況這是如此大案。那三人便是被打死,也定然不會承認自己是真凶,你又能有何種法子?”

阿幼聽聞此言,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輕輕抬眸,目光中帶著幾分俏皮,說道:“大人怎的如此執拗呢?大人既然心中已然認定了凶手,直接將他們判罪便是,何苦非要那十足的罪證呢?難道那些罪證當真如此重要?”

沈昭聞得阿幼此言,心中一陣不悅,臉色變得有些嚴肅。

他向前邁了一小步,雙手背於身後,目光堅定地說道:“若是每個為官之人都如你所說這般行事,那的確能省去諸多麻煩,可如此一來,這天下不知會有多少冤假錯案。本官的確早就認定了凶手,可若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又怎能將罪名強加於人?”

阿幼聽著沈昭的話,眼中悄然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讚賞之色。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既是這樣,阿幼願助大人一臂之力……”

“你又有何良策?”沈昭目光冷峻,緊緊盯著阿幼。

阿幼剛欲脫口道出心中所想,卻猛地心念一轉,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眼珠一轉,抬眼看向沈昭,神色有些忸怩地說道:“大人既有此心意,不妨先放了我吧,如此這般實在是不舒坦……”說罷,她輕輕晃了晃被綁著的身子,似在表明自己的窘迫。

沈昭聽了,隻一個清冷的眼神掃向安瀾。安瀾立刻心領神會,趕忙快步上前。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解開阿幼手腕上的繩索。阿幼則垂首看著安瀾的動作,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

繩索剛一解開,阿幼便急忙抬起手腕。隻見那手腕處被勒得一片紅腫,她輕輕揉著,眉頭微蹙,似是疼痛難忍。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來,朝著沈昭盈盈一拜,柔聲道:“多謝大人。”

沈昭卻不耐地一擺手,冷冷地截斷她的話頭,道:“先莫要急著謝恩。你且快些說出你的法子來,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本官必定不會輕易饒恕於你。”

說罷,他雙手抱於胸前,眼神中透著一絲審視,靜靜地等著阿幼的回答。

阿幼微微欠身,目光堅定地望著沈昭,緩緩說道:“沈大人,與其沒日沒夜地守株待兔,隻盼著那凶手自行露出破綻,倒不如主動出擊,設下一局,借著天時地利,便是把人擺在凶手麵前,我就不信那凶手能安奈得住不動手?至於這個誘餌,阿幼願以身入局,助大人探得真相……”

語畢,沈昭一時陷入了沉默。他微微眯起雙眸,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靜靜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瘦弱的少女。

這小小女子,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這般大的膽量?一次又一次,她就像一隻撲火的飛蛾,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置身於危險境地,為達目的,連她自己的生死都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沈昭卻猜不透,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她冒險入侯府,如今又甘願以身入局,應當都是為了她那件非做不可的事……

阿幼微微抬眸,目光中帶著幾分急切與期待,輕聲問道:“大人,意下如何?”她的嗓音因尚未完全恢複,聽起來仍有些喑啞。

沈昭本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被阿幼這一問,頓時回過神來,他緩緩地點了點頭,“便依你所言。”

阿幼聽聞沈昭應允,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方才聽著二人在那兒細細謀劃,崔喜容的一雙杏眸裡滿是情緒。她先是被那驚險的計劃驚得花容失色,白皙的麵龐微微泛白,小手不自覺地揪緊了衣角。

可那好奇又如同貓爪在心底撓動,讓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此時,她終是按捺不住,櫻唇輕啟,輕聲問道:“那……我能幫上些什麼忙呀?”

難得這次沈昭沒有像往常那般說出些讓人喪氣的話。他站得筆直,身姿挺拔如鬆,目光平靜地看著崔喜容,緩聲道:“待擒獲那真凶之後,還得勞煩崔小姐當堂指認。”

崔喜容一聽自己能在這事兒上出份力,心中歡喜不已。原本揪著衣角的手立馬鬆開,眼睛裡像是盛了星星般明亮。

她輕輕拍了拍胸口,仿佛是在給自己打氣,一臉正色道:“這是自然之事。若是能早日將那真凶捉拿歸案,也算是給那些慘遭毒手、含冤而死的姑娘們一個公道了。可憐那些姑娘,定是死不瞑目,隻盼著能早日昭雪……”

話音才落,卻見沈昭微微抬眸,神色平靜地又道:“如此的話,還請崔小姐今日先回崔府去吧……”

一聽這話,崔喜容腦袋立馬如撥浪鼓般搖個不停,如今看來,替嫁一事是瞞不住了,若是就這麼回了家,她該如何麵對崔廉?

崔廉向來最是看重家族的規矩和名聲,得知她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不知會用怎樣嚴酷的家法來處罰她。

況且,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還未曾見到,那個人真正的心意她也還未問得,她怎麼能就這樣輕易地回去呢?

思量再三,崔喜容轉身拉著阿幼的手,她的眼睛裡泛起一絲水霧,如同一隻可憐兮兮的小鹿,撒嬌地懇求道:“阿幼,求你幫幫我呀……”

阿幼看著崔喜容這般模樣,心中自是知曉她的想法,隻是眼下這局勢,自己實在幫不上忙。

“崔小姐,我如今的處境你也是知曉的,此刻我已自身難保,與其求我,倒不如去求求沈大人呢。”

說完,阿幼自覺地退去一旁,將中間的空間留給崔喜容和沈昭,好給兩人說話的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