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芷抬眼瞧見阿幼,她那保養得宜的麵容上瞬間滿是憐惜之色。
見阿幼如此單薄瘦弱,便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快步走到她身前,伸出手輕輕將她扶起來。
一邊扶著阿幼起身,一邊滿臉疑惑地說道:“喜容是崔尚書家的嫡小姐,怎的生得這般瘦弱?瞧你這身子,好似一陣風便能吹倒了去,著實叫人心疼。可是你家中長輩薄待於你?”連帶著目光在阿幼身上來回打量。
阿幼輕輕搖了搖頭,那枯黃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她輕輕抬眸,眼神清澈而溫柔,柔聲道:“家中無人薄待,隻是先前生了場大病,那病魔纏了許久才肯離去。病愈之後,這身子便不大好了,無論如何滋補,怎麼吃都不見胖……”她的神情中摻雜著一絲無奈,那精致的麵容上透著些許病弱之態。
慕容芷輕輕拉過阿幼的手,用自己溫暖的手掌輕輕拍著阿幼的手背,眼神中充滿了慈愛,忍不住歎息著:“真是個可憐人兒,以後在府中,娘定要多尋些珍貴的藥材、滋補的好物給你補補身子……”
阿幼聽聞此言,露出感激的神色,她朝著慕容芷微微欠身,回道:“謝過娘。”
阿幼來得倉促,未來得及準備新婦禮,慕容芷瞧著她,眼中滿是慈愛。想了想便將自己白皙圓潤的手腕上,戴著的玉鐲緩緩取下,那玉鐲順著她的手指滑落,並未受到任何阻力。
慕容芷拉過阿幼纖細的手腕,阿幼的手腕順滑如雪,肌膚似能掐出水來。她小心翼翼地把玉鐲戴在阿幼的手腕上,玉鐲貼合著阿幼的手腕,仿佛本就該在那兒一般。
慕容芷端詳著阿幼,眼神裡帶著滿意,嘴角含笑,輕聲說道:“你生得清秀白皙,這羊脂玉與你最是相配。”
沈夫人的這片心意如此真誠,阿幼自是不好拒絕。她的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然後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娘,這玉鐲甚是好看,阿幼很是喜歡。”
慕容芷欣慰地笑了,“你喜歡便好……”
此時,坐在桌前的沈霖放下手中的碗筷,他的麵容剛毅,眼神中透著一家之主的威嚴。他看向阿幼,聲音低沉而溫和地開口問道:“可用過膳了?”
阿幼微微欠身,輕聲回答道:“來得急,尚未用早膳。”
沈霖點了下,目光中帶著一絲關切,和藹地說道:“正巧,便留下來用膳吧。”
入座時,阿幼如水般的眼眸不經意看向沈霖,沈霖身著一襲深色長袍,穩坐如鬆柏,自有一番威儀,隻是他腰間竟是光溜溜的,未著任何配飾。
阿幼心下猛然一驚,片刻後,又暗自鎮定下來。
她的嘴角輕輕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裝作不經意地與沈霖和慕容芷閒談了幾句。
待尋得時機後便開口問道:“聽聞爹有一塊麒麟紋的玉佩,那玉佩溫潤剔透,麒麟紋路栩栩如生,仿若活物一般。怎地今日不見您佩戴?”
沈霖聽聞此言,先是微微一愣,眼睛裡閃過一絲詫異。
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聲音低沉而醇厚,猶如洪鐘大呂,回答道:“你說的可是陛下賜予的那塊玉佩?那玉佩如今給昭兒了。你這小丫頭,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阿幼心頭一緊,但麵上依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她緩緩眨著眼睛,神色中透著一股子天真,同沈霖解釋道:“因為我爹爹也有一塊,那玉佩的模樣聽說與您的這塊一模一樣,所以容兒心中便有些好奇了……”
慕容芷坐在一旁,她輕輕搖了搖頭,眼神裡滿是寵溺,笑著對阿幼說道:“你若喜歡,回頭管昭兒要去便是。左右是在咱侯府中,昭兒又是你的夫君,想來陛下不會怪罪的……”
阿幼聽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那笑容卻未達眼底。
她若明目張膽地去管沈昭要那玉佩,必然會引起他的懷疑。她此番前來侯府,目的便是為了證實玉佩在不在侯府,隻需瞧上一眼便足夠了,切不可因一時心急而壞了大事。
……
回臥房的路上,行至一處,阿幼忽然聽到有兩個丫鬟的聲音從假山後麵傳來,那聲音雖低,卻還是能聽出在議論著什麼。
阿幼輕輕蹙了蹙那彎彎的柳眉,卻也未做聲,隻是繼續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後,便停了下來。她轉頭看向紋蓮,麵上帶著一絲探究。
她輕輕拉了拉紋蓮的衣袖,輕聲道:“紋蓮,你去打聽打聽,她們說我什麼呢?”
紋蓮福了福身應是,轉身離開,她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阿幼的視線之中。
紋蓮回來時,阿幼正坐在池邊的亭子裡喂魚。
那亭子四周垂著輕紗,隨風輕輕飄動。阿幼撐著下巴,獨自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她身旁放著一小袋魚食。
時不時地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隨手捏起一小撮魚食,撒入池中。隻見那魚兒歡快地遊過來,爭搶著魚食,激的水麵泛起層層漣漪。
紋蓮快步走到亭子中,朝著阿幼行了一禮,輕聲喚道:“小姐……”
阿幼輕輕抬起頭,她那清澈的眼眸看向紋蓮,眼神中帶著平靜,柔聲道:“說吧,都打聽到什麼了?”
紋蓮低下頭,看上去有些猶豫,她小聲說道:“她們說的有些難聽,你莫生氣……”
阿幼轉過頭來,笑意盈盈地看著紋蓮,柔聲道:“說吧。”
紋蓮咬了咬嘴唇,開口說道:“她們說你新婚之夜便吐血昏迷,是個短命鬼,怕不是尚書府故意隱瞞病情,好叫姑爺給你衝喜的……”
阿幼靜靜的聽著,麵上沒有絲毫的不悅,時不時的撒一把魚食進池子。聽到沈昭給她衝喜那句,阿幼實在沒忍住,嗤笑出口。
紋蓮忍不住問道:“你不生氣?”
阿幼搖了搖頭,過往的十幾年,她先是流落街頭,像無根的浮萍一般在世間漂泊,而後跟著陳鐸行走江湖,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聽過了數不清的難聽話,與那些相比,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阿幼把最後一點魚食撒入池中,輕輕拍了拍手,那動作優雅而從容。她緩緩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擺,輕聲說道:“走吧……”
……
沈昭尚未歸來之時,阿幼將他的臥房翻了個遍。
她將櫃子裡的衣物一件件翻出來,又將桌案搜尋了一遍,床底也沒放過,就差將被褥拆開查看了,可卻一無所獲,沒有找到任何玉佩以及跟玉佩相關的東西。
阿幼鬱悶地走到榻邊,緩緩坐下,她伸出一隻手撐著消瘦的下巴,手肘抵在膝蓋上,心想:這臥房之中,上上下下都已經翻了個遍,卻未曾尋得玉佩半分蹤跡。既然房間裡沒有,那這玉佩應該就在沈昭身上才是。可先前見到他時,也是瞧得真真的,他身上並未佩戴那玉佩。若也不在他身上,這玉佩又會在何處呢?難不成陳鐸的死真與他有關?
紋蓮輕輕推開臥房的門,那門軸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剛進門,一眼便瞧見阿幼正坐在榻邊,一副懊惱的模樣。
她的目光在略顯淩亂的屋子中掃視了一圈,不禁調侃道:“你瞧瞧這屋子,都要被你拆得不成樣子了,怎的你要找的東西到現在還未曾尋得?”
阿幼抬起頭,無奈地歎了口氣。她那彎彎的柳眉輕輕皺著,眼神中透著一絲焦急,回答道:“若是找的到,我自是早就離開這兒了……”
“你走之前可莫要忘了給我解藥,還有啊,得放我家小姐回來。”紋蓮叮囑著,她的神情帶著一絲期待,眼睛直直地盯著阿幼看。
阿幼點點頭,苦悶道:“放心,忘不了。”
“什麼忘不了?”沈昭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沈昭剛踏進門檻便聽見屏風後傳來主仆二人對話的聲音,他便隨口問了一句。
阿幼聽到沈昭的聲音,心中一驚。她猛然從榻上彈起。,眼睛瞪得大大的,裡麵滿是驚慌失措,不知沈昭何時來的,又聽到多少。
她越過屏風,隻見沈昭站在那兒,正緩緩解著披風的係帶。他身姿挺拔,宛如蒼鬆,麵容冷峻,卻又透著一種彆樣的俊朗。
阿幼仔細瞧著他的麵色,見他神色如常,並無異樣,心中暗自揣測,應當是沒聽到什麼,方才著實太不小心了,差點就要露餡了……
阿幼趕忙迎上前去,眼神中帶著一絲熱切,嘴角含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抬手欲接下沈昭將將解開的披風,一邊笑著解釋道:“方才聽紋蓮說,府外有賣糖葫蘆的小販經過。這一聽呀,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小時候吃過的一次糖葫蘆。那糖葫蘆呀,果子色澤鮮紅,外麵裹著的糖衣晶瑩剔透,若是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散開,那個味道真叫人忘不了……”
阿幼自顧自地說著,卻不知沈昭聽進去幾分。
沈昭原本打算將披風直接掛在架子上,他的手臂已經抬起,正朝著架子的方向伸去。可抬眼間看到阿幼那熱切的目光,那目光中仿佛帶著一種期待,沈昭心中微微一動,便轉手將披風放在她手中。
“你若想吃,我現在叫人去買便是,這又不是什麼難事……”
阿幼輕輕搖了搖頭,她的手指輕輕捏著披風的一角,眼睛隨意地在披風上掃視著,一邊開口拒絕道:“不用麻煩了,夫君,容兒隻是隨口一說,此刻也不怎麼想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