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公婆(1 / 1)

街隅公主歸鑾 歎霜 3804 字 4個月前

“夫君……”阿幼剛剛轉醒,身子還有些乏,她朱唇輕啟,聲音輕柔得仿若一片羽毛飄落。

阿幼靜靜地看著沈昭,可等了片刻,沈昭卻依舊一動不動,並未醒轉過來。

見此情形,阿幼也不再喚他,她的身子輕輕一挪,乾脆側過身,側身後,她便與沈昭的距離更近了些,沈昭熟睡中的麵容清晰地映入她的眼簾。

他的臉龐輪廓分明,如山峰臨立,鼻梁高挺,唇角輕抿,略顯剛毅,雙眼緊閉著,睫毛濃密而修長,時不時地抖動著,似是睡的並不安穩。

阿幼瞧著他連睡覺都皺著眉頭,心中忽覺有趣極了,不曉得他怎麼連睡覺都皺著眉頭。

於是就這般靜靜地看著,越看越覺得好玩,終是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一抹輕笑從她的嘴角逸出。這笑聲輕盈明媚,在這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恰巧這笑聲傳入沈昭耳中,驚動了他。

他的眼皮微微顫動,隨後,緩緩睜開雙眼,雙眸仿佛蒙上一層水霧,帶著初醒時的朦朧。那視線漸漸聚焦,正對上阿幼晶亮的眸子。

沈昭回神後急忙坐直身子,身子微微前移,靠近阿幼些許,一隻手自然而然地抬起,輕輕搭在了阿幼的額頭上。

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貼在阿幼的額頭時,動作輕柔而又謹慎。又一邊關切地問道:“可還有哪裡不適?”

待感覺阿幼已經不發熱了,他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昨夜的種種發生的太過突然,她昨晚可不單是昏迷了事,到了夜間,更是發起熱來,沈昭實在擔心,不敢入睡,便守在榻邊照顧她許久,不知不覺竟在榻邊睡了過去……

此刻,阿幼見他雙眼布滿血絲,麵露疲憊,昨夜著實辛苦他了。

阿幼料想昨晚恐怕把侯府的人嚇的不輕,她不禁麵上浮起一絲自責的神色,柳眉微微蹙起,她輕輕伸出手,扒住沈昭的袖口和腕處。

那十根手指纖細而柔軟,如同羊脂玉般白皙。

她的嘴唇微微嘟起,幽怨道:“已無礙了,嗐!都怪我這幅身子不爭氣,倒叫夫君擔心了。”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嬌嗔,眼睛裡滿是愧疚地看著沈昭。

沈昭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後不著痕跡地掙開,他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在床邊投下一片陰影。

冷峻的麵容透著疏離,他轉身走到床邊,伸手幫阿幼將被子仔細地蓋好,掖好被角,又道:“你身子虛弱,這兩日便好好在臥房中養病,爹娘那邊,我已著人傳了信,你今日不必去拜見……”

阿幼心中一驚,她不惜替嫁進府便是為了接近沈侯爺,調查玉佩一事。這若是不讓她去拜見公婆,她還如何能接近沈霖呢?

聽聞此話,那雙桃花似的眼睛裡瞬間閃過一絲急切。

她當即毫不猶豫地伸手扯住沈昭的衣袖,情急之下未掌握好力度,這猛然地一扯,引得沈昭變了臉色。

阿幼仰起頭看著沈昭,道:“夫君,容兒真的無礙了,況且拜見公婆實乃禮數,怎能省卻?”

沈昭低下頭,看著自己被她扯住的衣袖,眉頭微微皺起,冷冷道:“你若執意去,我不阻攔,隻是你的病要緊,莫要勉強……”

見他不在反對,阿幼放下心來,眼睛裡頓時露出欣喜的神色,可她的手卻還未收回去。

沈昭低頭示意她鬆手,眼神中似乎帶著些許嫌棄,阿幼見了也不惱,左右她的目的是達到了,於是便高興地鬆了手,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笑。

此時,外麵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到了上朝的時辰。

沈昭深深地看了阿幼一眼,眼神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簡單叮囑了幾句後,便轉身大步離開。

開門時,一陣風吹進來,他的衣袂隨風飄動,輕輕掩門後,很快腳步聲便消失在門外……

紋蓮端著銅盆緩緩推開房門,隨著屋門再次開啟,清晨的陽光從她身後照進來,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她一抬眼,便瞧見阿幼那鋒利得如同刀劍般的眼神,紋蓮微微一怔,瞬間又忍不住緊張起來。連帶著手指也不自覺地收緊,用力抓著銅盆的邊緣,挪著僵硬的身體進了屋內。

將銅盆輕輕放在架子上後,紋蓮緩步朝著阿幼靠近,她走的極慢,每一步都似是踩在棉花上。

她的眼睛不時地偷偷打量著阿幼,眼神裡透著些許擔憂,但更多的卻是緊張。待走到阿幼跟前,她顫抖著聲音,試探著開口問道:“你昨晚到底怎麼了?”

阿幼沉默許久,並未回答紋蓮的話,她靜靜地坐在床上,看向紋蓮時,眼睛微微眯起,透著一絲清冷。

突然,那繡著龍鳳金紋的被子被掀開,被子滑落的瞬間,露出了她那身暖白色的寢衣。

穿上繡花鞋,阿幼不緊不慢地走到銅盆前,而後輕輕挽起袖口,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臂,就著銅盆裡的水開始洗臉。

她的動作利落,全然沒了方才在沈昭麵前那嬌小姐的模樣。俊秀的麵容在清水浸透下愈發顯得白淨,幾縷枯黃的發絲垂落在她的臉頰邊,卻並未顯得淩亂。

阿幼洗著臉,耳後聽著紋蓮發出的稀碎動靜,察覺到紋蓮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她洗好臉,拿過一旁的帕子輕輕擦乾臉上的水珠,這才開口反問道:“怎麼?怕我死了無人給你解藥?”

那聲音清冷,如同冰山上的溪流,冰冷刺骨。

被她這麼一語道破心中所想,紋蓮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的嘴唇顫抖著,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隻是……”

“放心吧,我死不了。”

阿幼的聲音稚嫩而平靜,可不知為何,紋蓮聽了竟覺得安心了些許。

言罷,阿幼款步走向那雕花的妝台,她緩緩坐下,透過銅鏡看向紋蓮,眼神中帶著幾分淡然,輕聲道:“勞煩紋蓮姑娘幫我梳妝,我要去給公婆請安。”

等了片刻,紋蓮站在原地,絲毫未動,她微微歪著頭,眼睛裡滿是疑惑與探究,細細打量著阿幼。

著實看不透眼前這個看似凶狠的姑娘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昨日那般驚險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在大夫前來之前,阿幼麵色慘白,氣息微弱,她是真真切切地以為阿幼就要死了。

可誰能想到,僅僅過了一夜,阿幼又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這讓紋蓮心中滿是驚訝。

不過,光是幫阿幼梳發便費了好大的功夫。

阿幼的頭發乾枯微黃,毫無光澤,像是久旱的枯草,哪裡比得上崔喜容那柔順得如同瀑布般的秀發。

紋蓮手中的梳子剛一落下,還未梳到發尾,頭發便糾結在一起,打了個死結,她無意間下手重了,免不得揪痛她,這般梳理下來痛都要痛死了。

可紋蓮偷偷抬眼看向鏡中的阿幼,隻見阿幼微微垂首,眼神平靜,除了微微皺起的眉心,沒有一絲波瀾。

紋蓮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惡意,她本就對阿幼心懷怨恨,誰叫阿幼強迫自己吃下毒藥呢?

於是,她故意有時不經意地加大了手中的力氣,本以為阿幼會大發雷霆,可透過銅鏡,卻見阿幼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忍著。

紋蓮一邊梳著,一邊悄悄觀察阿幼。但見她雖然身軀瘦弱,可神情卻是那般堅定,猶如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

雖然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麼,但值得她這般冒險入侯府,想必是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而且是那種非做不可的大事。

想到這裡,紋蓮心中那股惡意漸漸消散,手下的動作不自覺地輕柔了些。隻不過阿幼的頭發實在是太難梳理,到後來,就連阿幼自己也沒了耐心。

她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對紋蓮說道:“不必如此精細了,紋蓮姑娘直接幫我挽起來便好。”

……

幫阿幼梳妝好後,抬眼望去,那窗外的日頭已然漸漸升高,已經不早了,再這般耽擱下去,若還不去給沈霖和慕容芷請安,可就要過了適宜的時辰了。

阿幼起身走到門前,伸出纖細修長的玉手,輕輕握住門把,隨後用力一拉,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清晨那明亮而溫暖的陽光如同萬縷金絲,灑在阿幼的身上,仿若是給她披上了一層金燦燦的紗裙。

阿幼微微仰頭,迎著那燦爛的陽光,輕輕伸了個懶腰,手臂向上伸展,似是要將這清晨的暖意皆攬入懷中……

阿幼攜著紋蓮沿侯府的小徑前行,一路上見到些許侯府的下人,紛紛恭敬地低下頭,彎下腰,口中輕聲道:“少夫人安好。”

然而,阿幼卻也偶爾瞥見有幾個下人在她身後,悄悄地交頭接耳,眼神不時地朝她這邊瞟來,明顯是在議論她些什麼。

不過,此刻阿幼急著去見沈霖,一時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見到沈霖時,他同慕容芷正在用早膳,約莫是沒料到阿幼會來,並沒有準備。

阿幼蓮步輕移至堂下,朝著堂上的二人盈盈叩拜,行了一禮。

她的動作優雅得體,頗具大家閨秀的風範,而後她朱唇輕啟,聲音輕柔婉轉道:“見過爹……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