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娘02(1 / 1)

世上本就沒鬼神,秦昭寧自然是不信這什麼鬼嫁娘殺人的,裝神弄鬼比鬼殺人更容易。

她上下打量劉婆子,徐知硯眼中也滿是狐疑。

劉婆子卻有些著急了,她趕忙在人群中拉來一個身形瘦削的年輕婦人。

“不信你們問問王家娘子昨夜有沒有聲響,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年輕婦人忙點點頭:“大人,是聽說過這個傳說,昨夜也確實聽到鑼鼓聲,但我沒起身看。阿嚏——”

她打了個噴嚏。

秦昭寧微微蹙眉後上前問道:“王家娘子,你叫何名?你昨夜去了何處,夏日炎炎怎還著涼了?”

“大人,民婦叫謝素娟。村裡人都知道的,我家相公身體不好,我要起夜照料他。昨夜我丈夫夜醒好幾次,我也就不小心著涼了。”王家娘子聲音細若蚊鳴。

“我可以作證!”一旁的劉婆子高聲喊道。

秦昭寧瞥了劉婆子一眼,又多問了謝素娟一句:“王家娘子,你口音同其他人不同,你是南方人?”

謝素娟搖搖頭道:“民婦是鄞州人,夫家對我有大恩,便嫁過來了。”

那廂劉婆子又插了話:“大人可彆看王家娘子現下有口音,她學我們本地話可快咧!這才嫁過來三四年,就學得差不多了。”

謝素娟有些不好意思 ,秦昭寧卻仔細打量了眼前婦人,她身著尋常素白麻衣,頭上、耳垂、手腕上皆無飾物,僅脖頸上係著一根紅繩,紅繩上係著一塊平安扣。

謝素娟留意到她的打量,解釋道:“民婦買不起什麼飾物,聽說平安扣可保平安,便求了一枚掛在身上,願老天爺保我們全家安康。”

秦昭寧點點頭,到底隻是初步探查,便止了問話,和徐知硯走開了。

“大人可信鬼神?”秦昭寧低聲問道。

“自然不信,不過裝神弄鬼罷了。”

秦昭寧深以為然:“必然是裝神弄鬼,隻是不知昨夜這鑼鼓聲是巧合,還是凶手為掩人耳目設下的障眼法。”

“查了便知。”徐知硯視線看向正房。

“大人。”徐知硯的副手馮翰良從圍觀的人群中走出,朝他們走來。

他見著秦昭寧,愣了愣:“這是……”

兩人齊齊看向徐知硯,徐知硯隻淡淡道:“這是我的人,往後會經常同我出入。”

秦昭寧聽著有些不舒服,卻不敢多言。

“可官衙裡事務繁冗……”馮翰良覺得不太妥當,尋常案件便罷了,若涉及辛秘,可不太好辦。

“無礙。”徐知硯麵不改色。

秦昭寧知道徐知硯為何留她,因為她在洛城時便有破獲命案的經曆,她是能幫他的。

彼時她才十三四歲,父親任洛城彆駕從事史一職,她偶然瞧見官府卷宗了,還未至案發現場,也未曾見過屍體,卻已能在卷宗的文字記載中挖掘案件的疏漏之處。

當時官府已將那莊案子定性為連環殺人案,隻是尚未找到凶手,她卻從被害者身份上發現了四個案件之間的細微不同,重新定性為模仿殺人案後,官府擴大了搜查範圍,很快便尋到了凶手,就連陳年舊案的凶手也一並找到了。

原來那幾件案子的凶手是一對父子,由於陳案案發久遠,官府在搜尋時鎖定錯了嫌疑人。父親還說,若不是她的發現,還不知會增添多少受害者。

隨後父親的上峰便常邀她一同查案,一直到她隨父親遷至邕州前,她在洛城幫官府破大大小小的案子。

這些事徐知硯都是知道的,所以她不詫異他會留她。

徐知硯卻沒有多解釋,隻是接著問馮翰良,“查到什麼?”

上峰是出了名的公正嚴明鐵麵無私,他既這麼說,馮翰良也不再糾纏,便回稟道:“死者名叫陳芳,四十歲,原籍就是杏花村的,她的丈夫唐川也是杏花村人,常年在城裡務工,不常回來。她和唐川以前在外頭闖蕩過一段時間,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他頓了頓,繼續道:“兩人有了孩子後,便回村裡住了。現下陳芳獨自帶一個八歲的幼子在村裡居住,平常也不乾什麼活計,與村裡人相處十分和善,沒有結下什麼仇怨,但不常出門,也不曾將鄰居邀請到家裡,和村裡人比較疏離。要說聊得多的,也就是隔壁的劉婆子了。此外,昨夜村裡人都聽到鑼鼓聲了。”

秦昭寧蹙了蹙眉:“幼子?大人,案發現場可有孩童蹤跡?”

“未曾。”徐知硯答道,“今晨在屋中發現孩童物件,但現場並未發現孩童蹤影,因而已讓李原在附近山裡搜了。”

“會不會被帶離村裡了?”秦昭寧又問。

“不會。”徐知硯語氣篤定,“杏花村離城裡不算近,平常進出都需要駕車前往,昨夜村裡並未聽到車馬的動靜,孩子應當還在村裡附近。”

秦昭寧頷首,“那她的丈夫唐川,可曾知會了?”

“自然,已派人去尋,應當快回到杏花村了。”

秦昭寧微微訝異:“那縣裡到此處並不算遠,為何唐川不經常回家?”

“村裡人說唐川在城裡的同福酒樓做管事,夜裡放工晚,平常休息也少,因此約摸一月才回來一次,一次隻回來一兩天。”馮翰良在一旁補充道。

“哪個酒樓如此欺壓人,一個月才給休息一兩天。”秦昭寧卻有些不信,“這陳芳竟也願意兩地分離嗎,又不做活,為何不同唐川一同住城裡?”

徐知硯卻不接她的話,隻又吩咐了馮翰良仔細記錄村中各人昨夜的行跡,隨後便帶她走進屋中。

秦昭寧邁過房門,剛抬起頭,便有些瞠目結舌了。

這滿屋子亮亮堂堂的奇珍異石和院子中那破破爛爛的旱廁一對比,可真不像會在同一座房子出現的!

“怪道不與人相交呢,外頭破破爛爛,內裡金光燦燦,瞧瞧這床幔上墜著的金珠子,瞧瞧這被褥、這枕頭、這絲帕上的石榴,竟是用金線繡的。這床榻還是烏木的。嘖嘖,若是被人知曉,可不得了。”秦昭寧歎道,“要是我有這座金屋,我也守在這兒哪都不肯去。”

“我竟不知現下酒樓管事行情這麼好了,一個管事娘子也如此富裕?”

“這便是問題所在了。莫說酒樓管事,就連酒樓主家也不一定有如此財富。所以唐家的巨富究竟從何而來?”徐知硯接話。

“若是尋常人,發了財便往城裡去了,買大院子或者買鋪子經商。可往村裡藏的,我也是第一次見。”秦昭寧眉頭輕蹙,指尖輕輕倚在下巴上,“大人你說,他們這錢是不是來路不正?”

“這得等唐川回來才能問了。”

“也不知這會不會同陳芳的死有關?”

“你的考慮不無道理。凶手殺人動機逃不過情殺、財殺、仇殺,或是衝動意外殺人。”徐知硯道,“首先排除意外殺人,看現場這般景象,更像是蓄謀已久。但若說是奔著錢財來的也不像,房中財物皆沒有丟失,銀票、銀子皆好好的。”

“那為何還帶走孩子呢?”

“大人——”一個捕快裝扮、滿頭大汗的男子跑進屋內,“搜遍了方圓五裡的山頭,也未有發現孩子的蹤跡。”

“可有什麼腳印之類的?”秦昭寧問道。

李原見了個陌生麵容,愣了愣,看向自己上峰,見他點頭,便回道:“沒有腳印,山裡長滿了野草,路都沒有開,不像有人上過山的樣子。”

“那還有兩種可能性了。”秦昭寧望向徐知硯,“一是從村道走的,二是孩子還在村裡。大人,各家各戶都搜過了嗎?”

李原擦了擦汗,“都搜了,搜了個遍,在村裡沒找著。”

“繼續搜,重複搜。”徐知硯下令。

“大人,唐川帶回來了。”馮翰良聲音傳來,“從酒樓裡帶回來的。”

秦昭寧和徐知硯齊齊回頭,忽聞門外傳來一道尖銳的悲腔。

“我的芳娘誒,那鬼嫁娘怎的如此殘忍,嗚嗚嗚——”

一個身短個小的瘦削男子被衙役攔在了院外,呼天搶地,一副好不悲愴模樣,然眼中卻不似有哀慟之色。

“芳娘誒!那鬼嫁娘怎會選上你!”

秦昭寧和徐知硯對視一眼,朝門外走去。

“唐川,昨日七月十四,全城休沐,你人在何處,為何不回家中?”

馮翰良一聲厲嗬,唐川不得不止了虛情假意的哭腔,“大人,雖然酒樓昨日未營業,但小的一直在店裡盤賬。啊,大人,你不會懷疑小的吧?天老爺啊!這可是我的發妻,我怎會殺了她!”

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馮翰良卻沒理會他,隻是接著問:“你在店裡盤了一整夜的賬?誰能給你作證?”

“這……隻有小的一人,盤完賬便回屋休息,一直睡到今晨,小的剛到酒樓,官老爺們就把小的帶回家來了。”

日頭已至天穹中央,唐川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額上的汗,又慌忙將帕子塞進袖間。

秦昭寧扯了扯徐知硯的袖子,徐知硯上下打量了唐川後便撂下一句:“無不在場證明,先將人帶回衙門,待細細盤問。”

“這……”唐川還想爭辯兩句,但對上徐知硯那似有千斤重的壓迫感,不禁兩股戰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本官秉公執法,從未冤枉於誰。若是無罪,自會放你歸家。”徐知硯的這一句卻是朝人群說的,他又交代馮翰良,“將昨夜子時前後至醜時前後無不在場證明的人,都帶到衙門一一盤問,其餘人問清後記錄好口供。現場封鎖起來,將陳芳的屍體運回衙門。”

衙役們自然一一聽從指令。

徐知硯知道秦昭寧有話要同他說,便獨自帶著她走向馬車,“可有發現?”

“有。”秦昭寧回得果斷,“且不論我們在屋中發現的蹊蹺之處,方才我還留意到唐川拿出的帕子上繡了一株並蒂蓮,這與陳芳喜好的石榴刺繡極為不同。”

“你懷疑唐川在外頭有人。”徐知硯側過身,瞧了她一眼。

“是。且唐川為何不詢問孩子下落?這不像尋常父母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