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小院(1 / 1)

鬆元寺藏有什麼秘密,崔沅是一概不知,她在外頭等沈玉瓊她們誦完經後就一起用了齋飯,天剛擦黑,她們本就打算的是早出晚歸,於是立刻吩咐車夫預備返程。

可正當她們要上馬車,忽然一隊人馬將寺外團團圍住,是鎮撫司緹騎。

趙宜琤從馬上下來,見到沈玉瓊他冷峻的麵容柔和了不少,“諸位姑娘,有要犯逃到鬆元寺附近,鎮撫司辦案,希望諸位配合,今夜就委屈在這寺廟中歇上一夜吧。”

對所有人說話,他卻隻看著沈玉瓊一人。

在看到緹騎時,崔沅的心就已經提到的嗓子眼,還以為她暴露的這麼快,可現在聽趙宜琤的意思,是隻知道人逃了,她稍稍心安,儘量不露出破綻。

無奈,她們隻能又進入鬆元寺,趙宜琤親自將她們送到女客歇息的地方,寧臻也在此處,還有其他今夜留宿的女客,聽到動靜都出了來一看究竟。

在見到緹騎環繞時,個個心驚害怕,卻無人敢有異議。

崔沅見到沈玉瓊跟著趙宜琤出去了,估計是要解釋晨間的事情,她沒多看,自己進了房安心歇息。

沈玉芳也跟著她進屋,“這叫什麼事兒啊,該不會藏身鬆元寺附近的就是刺殺太子的刺客吧?那我們留在這兒豈不是也很不安全。”

崔沅隻顧著想趙宜琤是不是為了追她來的,卻忘了他同時也肩負著找出刺客一事,她一顆心更放下了些,依裴行知的行事,應該是極周密不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想到這裡,崔沅也有心情和沈玉芳開玩笑了,“回程天黑,若是沿路遇上刺客我們才更危險,留在寺中至少人多,寺外還有緹騎護衛,就算是為著大姐姐,趙世子也會保護好我們的,你就放心吧。”

沈玉芳也隻是見到變故心裡不安,與崔沅說說話好多了,這才回隔壁屋子裡歇著去了。

崔沅在屋子裡等了一個時辰,才等到外頭安靜下來,桑枝將門開了一條縫往外看去,又立刻關上。

“姑娘,方才奴婢瞧著寧姑娘出去了。”

“出去?她一個人?”

桑枝點頭。

寧臻一個人出去做什麼?難道是今夜另有其事?

如果還是十幾天前,她必然不會對寧臻要做什麼感興趣,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桑枝,你就守在屋內,若是有人來問,你就是我歇下了。”崔沅吩咐道。

桑枝有些擔心,“外頭到處都是緹騎在巡邏,姑娘……”

“放心,我會小心的。”

“那您快些回來。”桑枝無奈,崔沅做的決定她更改不了,隻能儘量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崔沅是這樣想的。直覺告訴她,今夜發生的事情一定很重要,若是能叫她抓住什麼,說不準對日後有幫助。

裴行知雖然承諾了會護著她,可她也不能隻靠著他的承諾活著,主動權能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上上之策。

她悄悄跟出去,一個拐彎處看見了寧臻的身影,她遠遠墜在後頭,學著寧臻一次又一次避開人。寧臻是一路往鬆元寺後山去的,一路上行,路旁雜草灌木極多,是條小道,路極難走,崔沅體力有些跟不上,隻是稍稍歇了一口氣,寧臻竟就不見了蹤影。

崔沅有些慌亂,但還是繼續摸索著在前進。又往前穿過一片樹林,幸好借著月光她能看清楚路,否則她在踏出一步恐怕就要順著半坡滾下去了。

坡下麵不遠處有個小院子,院外有人舉著火把守著,崔沅害怕被看見,當即就蹲下身子往旁邊樹叢後躲了躲。

那是什麼地方,想不到鬆元寺後頭竟還有人住,尋常人根本找不到這裡來,除非是住在附近的人戶,可這周圍懸崖峭壁,花草樹木肆意瘋長,路都攔斷了,怎麼也不像是會有人住的樣子。

那院子裡住的是誰?

崔沅透過綠葉間的縫隙仔細看過,院外把手的人並不是鎮撫司的緹騎。她此刻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被對方發現,到時候性命難保。

等了不知道多久,那院子裡的房門打開,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因為屋外廊下有燈籠,借著光崔沅認出了那個人,是太子燕行一。

她下意識摒住了呼吸,不敢再看過去,卻在低頭的一瞬看見離她幾尺遠的地方有條蛇正朝她爬過來。她死死捂住自己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背後早已是一身冷汗,呼吸也急促萬分,眼看著蛇越來越近,崔沅想後退,卻反怕驚擾了蛇給她一口,隻能一邊小心翼翼挪動,一邊祈禱著它到彆處去。

“哢嚓”一聲,木枝被踩斷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格外明顯。

“誰在那兒?”

院外的守衛高聲喝道,同時,那蛇已經弓起身子要攻擊崔沅,崔沅摸到一邊的大石塊,情急之下直接抬起來砸向蛇,然後轉身就跑。

身後有人在追,崔沅哪裡還找得到路返回,隻能跑到哪兒是哪兒,一路急奔,中途還不小心絆倒了好幾次,身後的光亮逐漸靠近,崔沅的心也一點一點沉到底。

她實在有些跑不動,倚著一棵樹喘著氣,她的喉嚨乃至胸腔,都如灼燒般劇烈疼痛,呼吸不暢,她覺得自己就要昏過去了。

以至於有人出現來到她身邊都沒有察覺,隻覺得突然有人牽起了她的手,帶著她繼續往前跑,崔沅酸軟的腿隻能被迫繼續跑著。

抬眼去看,雖看不見臉,但她認得出,他是裴行知,這雙手她曾趁裴行知睡著牽過很多次,每次都覺得十分安心,仿佛有他牽著,就能給她無數的勇氣。

今晚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此刻卻牽著她的手。

可是一直這樣跑下去根本擺脫不了追兵,裴行知當然也知道,所以在跑到一處樹叢茂密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扒開一片長得比人高的不知名野草,裡頭是個小山洞,裴行知將崔沅塞了進去後又將草叢恢複成原樣,從始至終沒來得及與崔沅說上一句話。

裴行知有武藝在身,可崔沅還是會擔心他寡不敵眾,若是今夜他受了傷,抑或是何處露出馬腳,都有可能會使他的身份提前暴露。

但崔沅也知道,這個時候她出去也隻會拖累裴行知,她能做的隻有在裴行知將人引走後趕快回到寮房去,燕行一在發現有人偷窺後,一定會給趙宜琤傳信,讓他再次徹查鬆元寺內的人,到時候若是見不到她人可就糟了。

當機立斷,崔沅在確保外麵安全的情況下,趕緊脫身尋路,力爭在趙宜琤查到之前回到屋內。

深更半夜,已經歇下的眾人又被吵醒了來。

沈玉瓊穿戴整齊後才出門來,一出來就見到趙宜琤立在院中,眼下一片烏青,胡茬也長了出來,火光之下,襯得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陰沉。

“又出什麼事了?”沈玉瓊走到他身邊去問。

先前趙宜琤將她叫出去,親口解釋了昨夜應酬喝酒一事,見他卑微討好的神色,沈玉瓊也氣不起來了,隻剩下關懷。

趙宜琤對她微微一笑,“沒什麼大事,隻是這賊人尚未抓到,為確保大家的安全,隻好幾次叨擾了。”

這時,屋內的人在命令之下都陸陸續續出來了,趙宜琤高聲道,“諸位夫人小姐都瞧瞧身邊人是否齊全,可彆不小心被賊人擄去當了人質,人沒少最好,這屋裡也彆多出個人才好。”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說人都在,不曾少也不曾多。

“阿沅呢,怎麼還在屋內沒出來。”沈玉瓊擔憂道。

沈玉芳也同樣朝那扇緊閉的門扉看去,“燈亮著,許是還未穿戴好。”

住在崔沅對門的寧臻此時也一雙眼緊盯著那邊,麵上波瀾不驚,叫人看不透在想什麼。

趙宜琤對崔沅的印象,就是那一張清絕的臉,其餘並未在意,此刻聽沈玉瓊問起,眼神不自覺淩厲起來,他一個眼色,身邊自有人上前去敲門。

裡頭立時有人答話,“稍等,我們姑娘還在穿衣裳。”

聽到桑枝的聲音,沈玉瓊的心放了下來,方才沒看見人的那一刻還真是怕。

可趙宜琤疑心既起,就沒那麼多耐心等下去,沉聲道,“還請姑娘快些出來,否則彆怪我失禮了。”

說著,趙宜琤就已經走到崔沅門前,仿佛話音落若是還沒人開門,他就要闖進去了。

也正是他話音剛落,門扉打開來,趙宜琤對上一副瑩潤的眸子,麵前人未施粉黛,卻依舊美貌欺人,趙宜琤立時後退好幾步,適時咳了兩聲。

沈玉瓊也已經走了過來,對趙宜琤方才不禮貌的行為有些不滿,語調中也隱有怒氣,“世子未免也太唐突,若是阿沅方才真的未穿戴好,世子這樣闖進去,叫她日後如何做人。”

其餘人不少都在竊竊私語,也不知是在議論什麼,趙宜琤不欲惹沈玉瓊不快,朝崔沅施了一禮,“辦案情急,姑娘莫怪。”

崔沅趕快拉著沈玉瓊,低聲道,“大姐姐,沒事的。”然後又對趙宜琤道,“今夜我吃了藥有些犯困就睡下了,可能是那藥的緣故,我睡得沉,醒得晚了些,這才耽擱了時間。”

這一番解釋合情合理,她也確實在吃藥,就是江衍上次開的那些藥,也不怕查的。

趙宜琤見崔沅換了一身鵝黃色的衫裙,問道,“我記得崔姑娘白日裡穿的不是這套衣裳?”

崔沅微微愕然,她偏頭看向寧臻那邊,“下午與寧姑娘在桃林裡散步,不小心掛到樹枝,弄臟了衣衫,回到屋內發現了這才換下的。”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轉向寧臻,寧臻點頭,“確實。”

“世子這是……這是在懷疑我嗎?”崔沅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看趙宜琤,又看看沈玉瓊,“若真是這樣,隻要能證明我的清白,世子進我屋內搜查就是。”

言語忐忑,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人看了都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