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元寺(1 / 1)

“阿沅,你想什麼呢?”見崔沅失了神,沈玉芳在她眼前晃晃手,“你想清楚了,真要嫁給章有期?”

崔沅垂下眼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若是不願意,就該去信好好與姑父說一說,你們總是父女,難不成姑父真就不顧你的幸福?”

崔沅心中暗自歎氣搖頭,沈玉芳雖是庶女,但自出生以來,就備受沈平忠寵愛,在這侯府裡過得並不比沈玉瓊兩姐妹差多少,是以她即便知曉崔賢待她不好,卻想象不到一個父親可以對自己女兒自私到什麼地步。

崔賢也不知是搭上了哪根線,也能提調回京做個京官,任太常寺寺丞,已經從揚州和縣啟程,不日便能抵京。

沈玉芳說著話,忽然情緒上來了,“要是姑父執意要你嫁,你更要為自己尋一位好夫君才是,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崔沅心內一顫,這樣類似的話前世沈玉芳也曾與她說過,而她也真的聽了進去,為了擺脫與章家的婚事,開始籌謀算計。也是當初那些人將她逼得狠了些,導致她生出了逆反心理,她想著既然嫁入章家是為了利益,那隻要她嫁的人同樣能給崔家,甚至給長寧侯府帶來好處,那對方是誰又有什麼所謂?

她盤算過一遍,最後將主意打到了本就對她有意的榮安侯世子裴禮明身上。她記得清楚,是今年的三月二十七,榮安侯夫人給各家女眷下了帖子,在榮安侯府有一場茶花宴,那是她為數不多的被楊氏帶出門交際,還是因為她與章家婚事將成,她才有這次機會。

茶花宴上,她製造機會讓沈玉茜與她在偏僻湖邊起衝突,又故意吩咐桑枝將裴禮明往她們所在引,她計劃的是自己被沈玉茜推下水,而裴禮明見她落水必會入水相救,男女本就有彆,雖說當時是為救人,可若傳出去對二人名聲有損,尤其是崔沅。

到那時,章家一定不會再為章有期聘她,而榮安侯府卻不一定會為裴禮明娶她這樣一位身份卑微的世子妃。

崔沅從一開始就知曉此法風險極大,她已經抱有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青燈古佛相伴一輩子。

萬沒想到,從她落水後事態就失控了,入水將她救起的並非裴禮明,而是裴行知。那時候,裴行知還隻是榮安侯府庶三公子。

後來,與章家的婚事果然作罷,而榮安侯夫人卻上門提親了,自此她與裴行知綁在了一起。成婚後,崔沅才曉得原來那時榮安侯府已經在為裴行知說親,對方是內閣首輔梁家庶女。

崔沅想,若不是年幼時救過裴行知一命,裴行知也不會容忍她那麼久。

“阿芳……”她打斷沈玉芳,“這樣的話你也就是當我的麵說了,若是叫舅舅舅母知曉,可是要被責罰的。”

沈玉芳想反駁,卻還是住了口,她從父親那裡聽到的遠比她說與崔沅的多。

至此崔沅耳邊安靜了,馬車搖搖晃晃不知多久終於停下,鬆元寺到了。

待崔沅下馬車,前頭楊氏已經與一貴婦人攀談了起來。

“是……章夫人。”沈玉芳遲疑道,顯然她並不知此行的真正目的。

隻見章夫人往崔沅這邊望了一眼,楊氏心眼明亮地朝她與沈玉芳招手。

崔沅走到楊氏身後恭敬站著,低眉頷首,並不多瞧對方一眼,還是章夫人先開口,“沈夫人好福氣,家中幾位姑娘都長大了,也出落得越發動人。”

楊氏陪笑,“都是些不懂事的丫頭,若是能有文成王妃的一半,我才是阿彌陀佛了。”

文成王的父親與熙和帝一母同胞,可惜當年替熙和帝擋了暗探刺殺的一箭,重傷難治,熙和帝憐惜其留下的子女,長子燕行雲襲父王爵為文成王,幼子燕行山為文安郡王,長女燕婧為城陽公主。

兩年前,熙和帝下旨賜婚文成王與章家大姑娘章有禾,足見章家受皇帝寵信。

提到長女,章夫人高興得嘴角直翹。

章夫人與楊氏走在前頭,一行人進了鬆元寺。寺內古樸而莊嚴,青磚灰瓦,飛簷翹角。一路走來,時常能瞧見僧侶們手持念珠,步履輕緩地穿過回廊。

在大雄寶殿燒了香,章夫人說還要聽一聽經,楊氏自然是要相陪的,便讓沈玉瓊帶著幾個妹妹出去走走逛逛,還有章夫人帶來的章五姑娘章有瑩。

出了殿,沈玉芳悄悄走到崔沅身旁對她說,這位五姑娘雖是妾室所出,從小卻是章夫人帶大的,如今也已記名在章夫人名下。

意思很明顯,這位五姑娘是代章夫人來考察崔沅的。

鬆元寺後有個桃林,如今三月正是桃花初盛時,沈玉瓊提議去看桃花,自然是無人不應的。

這一路上章有瑩與崔沅說過幾句話,隻不過多是章有瑩問崔沅答,章有瑩覺得她無趣,倒是與跳脫的沈玉茜更處得來些,短時間下來,二人就好得跟親姐妹似的。沈玉茜還因此朝她挑釁地看了幾眼,不過都被崔沅忽略。

今日往鬆元寺來的香客不少,桃林茂密,桃花一片繁盛,隱隱約約可見許多身影在其中。入林後,幾人便分成了幾撥,章有瑩說林深處桃花開得更好,牽著沈玉茜就往裡走,沈玉瓊不放心隻能跟上,唯有崔沅步伐悠然,故意落後了些。她看著這些桃花,心想再過不久就有新鮮的桃子吃了。

鼻尖縈繞著淺淡花香,崔沅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這樣自由的日子她期盼了好久,可惜明日她又將回到那方正的宅子中。

突然,背後有人撞了她一下,隨後她聽見一道輕柔女聲,“衝撞姑娘,失禮了。”

崔沅隻覺這道嗓音有些耳熟,轉過身來,瞧見一張清麗的麵容,她頓時怔住。

對方見崔沅轉過身來,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不過見她並不說話,目露疑惑。

她身邊還有位年歲相當,容貌卻更加出眾的姑娘,同樣被崔沅容貌所驚,不過稍稍一愣就已上前一步,“姑娘恕罪,方才我與阿臻玩笑,沒注意到姑娘,不小心衝撞了姑娘,實在是我們失禮。”

崔沅雙手不知何時已經緊握成拳,以此來壓製自己此時的心緒浮動。

眼前這人她認識,是寧臻,也是……嶽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