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敖思安走快速通道到達定位點，看見黎司逸從遠處跑來，穿著訓練服，手上拎著大水壺，應該剛剛在訓練場晨跑。

“你怎麼這麼快，生活區二層到這要一段時間吧？”黎司逸偶爾的細節思考總是那麼一擊即中。

敖思安突然意識到自己金屬屋藏嬌的這個事，還是先不提為妙。

她心虛地抬腿往前走，假裝沒聽見，專心跟瀾姐打招呼。

走進了才發現，她們儀態萬千的瀾姐身邊，跟著一位四肢纖細而顯得頭大的星路繪製師，瀾姐表弟，葉文。

“我想讓他多出來鍛煉鍛煉，所以今天帶上他。”繪製師痛苦麵具，其餘兩人偷偷湊在一起幸災樂禍。

看著葉文的細胳膊細腿，黎司逸評價：“是需要鍛煉。”葉文無聲抗議。

黎司逸隨即周圍探查一圈：“瀾姐，具體位置是哪？”他們此刻位於生活區四層通往底層的入口，現在早上早上八點，周圍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這裡就像是本港普通的街區一角，黑色天花板與晃眼大燈的組合在視覺上給人一種處於戶外被路燈照著的錯覺，事實上層高隻有六米。生活區的主要通道都在努力假扮本港，以舒緩艦員的疲勞情緒。

入口常年關閉，底下是星艦維生係統。

瀾姐看人都到齊，溫柔地開始解釋：“最後的定位消失在生活區最下層。三兒，來把門撬開！

昨晚艦上挺熱鬨，現在有權限的都還爬不起來，但我不想等了。”

敖思安陷入呆滯。這就是江家大小姐，天生感知者的格局嗎：造價百萬的艙門說拆就拆。我跟你們這些有錢人拚了！

“好啊，動手吧敖三，我給你打下手！”黎司逸聽到要破壞什麼東西，異常興奮。

喂，你又是為什麼啊！你不是昨天才跟我抱怨薪水還不夠改裝機甲的窮人嗎？敖思安臉上麵無表情地崩潰著。

瀾姐看出她的猶豫：“三兒，你彆顧慮太多，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葉文在邊上疑惑：這鹹魚機械師空白的臉上哪兒寫著顧慮？

敖思安漸漸自閉，陷入沉思，在場其餘兩位女士司空見慣；葉文左看看右看看，沒有他說話的份。

“等我五分鐘。”

敖思安想到，早上自己金屬屋藏嬌那位，好像提起自己在生活區最下層遛狗來著。

掏出信息板，翻出今天早上剛加的聯係方式，聯絡頁還停留在“你好，我是向睿晨”這種係統自帶爛詞上。

你說你在生活區底層遛狗？敖思安先迂回一下。

對麵回得很快：

？

感知者覺得事件發生在生活區底層？

在哪個入口，我都有權限

位置發過來

對麵一條一條信息，敖思安的迂回像個笑話。迅速發了定位過去，抬頭跟其餘人說：“救援馬上到。”

“救援？”雨瀾疑惑。

“敖三，你不會把拆機隊都叫過來了吧！沒必要，大放假地快讓人回去。你實在打不開，我一拳就能搞定！”艙門是由擬態玻璃組成，她確實能擊穿。

黎司逸一米七五的個子，現在躍躍欲試，眼放精光。

敖思安常常想給她拴根繩。

“不是。就一個人，馬上就到。”

五分鐘後敖思安看見自己的“嬌妻”換了一身衣服，遠看顯得肩寬腿長，頭發好像也抓了抓沒那麼淩亂了。

嬌妻還是愛美啊！敖思安自己給自己逗樂了。

向睿晨迎麵而來，看著她偷笑一下莫名知道她沒安好心，眯了眯眼睛，略過她向其他人打了個招呼。

葉文視線在兩者臉上來回：昨天誰倆打架來著？

“我偶然知道向先生有生活區底層進入權限，今日向先生能不計前嫌來助我們一臂之力，真是敖某莫大榮幸！”敖思安遲來的解釋。

向睿晨已經適應了她的語言係統；江雨瀾和黎司逸都知道敖思安現在社交功能紊亂，在胡言亂語；隻有葉文在害怕他倆又打起來，站在他倆中間，苦口婆心：“睿晨啊，我再給你算一卦吧，你最近命盤不穩啊，搞不好要出大問題！”

葉文在表姐的威壓下憋了太久了，一肚子廢話無處化解：“要不我給你拿個紅褲衩，你拿回去換上，先鎮鎮邪祟。睿晨啊，你不能不上心啊！”

邪祟本人笑出聲來。

向睿晨瞬間臉有點紅，但還努力保持鎮靜，讓事情回到正軌：“我可以打開入口，各位稍等。”

向睿晨的信息板往入口上一貼，向下電梯的擬態玻璃門消失了，而樓梯口出現左側，樓梯圍繞在電梯周圍盤旋向下。

眾人進入電梯，開始向下。透過透明的擬態玻璃可以看見生活區底層隨著電梯下降而漸漸亮起：挑高十五米，入目可見一個巨大的空曠艦艙，正前方是艦上大小僅次於中心廣場頂層天幕的一麵擬態玻璃牆，窗外星海隨著艙內燈光亮起而隱去。管道自四周深灰色金屬牆壁中引出，埋在牆壁和地板裡發亮，彙聚到艦艙中央的控製台，直徑從離開牆壁時約一米，到接近控製台時節節縮窄，變成直徑一厘米左右。台麵是一個巨大扇形信息板，懸浮在半空中，仿若趴在一張蛛網中間的巨型蜘蛛。這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金屬墓穴，肅穆又宏偉。

電梯內也靜悄悄，敖思安在想象向睿晨跟在小白後麵撿屎的場景。

給小白撿屎是我的療愈活動。

信息板提示音響起。

他昨晚動我腦機接口了？敖思安麵無表情地腹誹。

你怎麼不想想是因為你太好猜了

提示音又響了。

這次敖思安沒忍住抬頭朝向睿晨看了看，他維持著嚴肅認真的工作狀態。

裝模作樣！

一口悶氣上不來，她從未聽過這種離譜評價。這種淩遲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早知道昨天死活忍下來！

站在電梯最裡麵，兩人之間的刀光劍影無人發覺。

電梯到了，走出來，溫度略低。剛剛被擬態玻璃擋住的還有來自管道的嗡鳴聲，空氣裡是金屬的味道。

眾人跟著江雨瀾，她的長裙隨著腳步擺動，敖思安喜歡走在她後麵看她的裙擺翻湧，那往往還伴隨著獨屬於江雨瀾的馥鬱氣味，讓人愉悅又安心。

向睿晨發現她像狗一樣低頭跟著江雨瀾。

江雨瀾在一麵金屬牆麵前站定，回頭跟敖思安說話：“拆吧。”

還沉浸在瀾姐的美好氣味中，敖思安迷茫抬眼，然後歎了口氣開始翻工具箱。起碼金屬板比艙門便宜一點。

讓其他人退後，敖思安打開萬能切割槍。她的手很穩，戴上護目鏡後表情冷靜甚至冷漠，切割槍帶起的氣流吹動她臉邊的碎發，敖思安常常覺得自己操作時是個女俠。

“還得是敖三，乾活時候都不像她了！”黎司逸在邊上感歎。

哐當一聲，金屬塊落地。為了節省時間她隻切割出一個半人高的小門，內部漆黑一片，管道微弱的光不值一提，深不見底的洞仿佛要把人的靈魂吸走。確實是一個殺人藏屍的好地方。

等切割邊緣冷卻，葉文被他姐安排先進去，剩下的人不敢有異議，隻是同情地目送葉文。早在敖思安切割金屬牆的時候，他就開始顫抖，但被他姐死死鎮壓，無法逃跑。

“是血，我踩到血了！”他們聽到星路繪製師發出尖銳暴鳴。

裡麵漆黑一片，黎司逸緊隨其後，進去後順手打開信息板的燈。

“是緩衝液，金屬板夾層裡的緩衝液流出來了！”黎司逸衝外麵高聲說。葉文無地自容。

敖思安跟著江雨瀾鑽進去，幫她提著裙子，向睿晨斷後。

裡麵的空間大概有一個四級寢艙大小，挑高三米多，站五個人也不覺得擁擠。敖思安觀察到這是管道間的夾層，四壁都是管道的光，但很微弱。內部溫度低的嚇人，像是冰箱冷凍層。

總之，空無一物。

“瀾姐，好像沒東西。”黎司逸已經仔細檢查了一圈。

江雨瀾站在原地，瞳孔擴大，沒有焦點。

“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吞噬。”

“瀾姐？”

“他最後在這裡，我能感受到他的漏洞。”

“瀾姐，但這裡什麼都沒有。”

葉文的信息板響了，是江雨，接通後葉文選擇外放：

“姐跟你在一起嗎？告訴她，發現一具屍體，飄在太空裡，剛剛被外循環捕捉到。”

葉文早上的時候給江雨留言，他這會兒酒醒了。

“姐，”葉文唯唯諾諾：“會不會是你最近太累了。”

黎司逸看法不同：“也有可能不是同一個人。但問題是這一個是怎麼進來又消失的？”

瀾姐皺起眉頭並不認可。

敖思安的聲音從角落傳來，她早就找地方坐著發懶：“或者，從頭到尾隻有一個人。”她頓了一下：“三十年前蟲族就擁有使空間共振後相通的能力了。”說到蟲族時語速漸緩，眼神與向睿晨相接後迅速移開，在黑暗中感受到彼此臉色都不好。

向睿晨接著她的話說：“沒錯，隻有空間相通才能解釋為什麼屍體在外麵，以及這裡過低的氣溫。”

這猜想暗示著蟲族登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