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你們拿著這筆錢,購置一處宅子或用來做點小生意,都好。”賀長安語氣平和,婉言相拒。
婦人執意將金子捧出,遞還賀長安,言辭懇切:“我等今日蒙將軍搭救,若將軍不肯收留任用,我們母女恐隻能流落街頭,孤苦伶仃。這錢財,我們萬萬不敢收受,還請將軍收回。”
賀長安凝視著她們,江瀾在一旁悄然輕扯他的衣袖。
片刻後,賀長安微微歎息,輕聲道:“起來吧,往後你們便留在將軍府做事。”
母女二人得償所願,不禁喜極而泣,趕忙跪地叩謝:“多謝大人!”
江瀾湊到賀長安耳畔,悄聲說道:“大人,你人真好。”
江瀾領著二人來到管事麵前,輕聲說道:“薑管家,這是大人新招的侍女。”
薑管家微微點頭,說道:“跟我來吧。”
江瀾將人交予管家後,轉身離開,張桂芬從袖口掏出一錠金子,悄悄的遞向管家,言辭懇切:“薑管家,我們母女能有如今的安穩日子,皆是大人恩賜。我們一心想在後半生報答大人,您看能否讓我女兒去伺候大人,也好略表感恩之情。”
薑管家瞧見這一幕,抬手將遞來金子的手輕輕推回,說道:“不必如此,你們有這份感恩之心便已足夠,我心中有數。跟我來吧。”
張桂芬與女兒相視一笑,默默跟在薑管家身後。
江瀾漫步在庭院之中,忽聞遠處傳來一聲呼喊:“江姑娘,外麵有人找您,說是您的親信。”
江瀾走近,麵露疑惑:“親信?”
“對,他說他叫宋襲,是您的親信。”
話聲剛落,江瀾立即提起裙擺,朝著將軍府門口疾步跑去。
望見門口之人,江瀾一個箭步撲了過去,抬手一巴掌輕拍在男子的頭上,嗔怪道:“小阿襲!你怎麼來了!”
宋襲臉上掛著笑意,看著江瀾說道:“你當初隻留了一封信便悄然離去,陛下許久都未得到你的消息,擔心你遭遇不測,便任命我為和平使前來中原查探,順道找你。”
“啊,父親他有沒有生氣啊?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
“陛下說你在外玩得儘興,都把他忘了,他有些失落,還叮囑你記得給他寫信。我找到喬雁姐,她告訴了我你的下落,還說晚上一起在玉妙苑吃飯。”
江瀾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我明天就給父親寫信。我們現在去找阿姐吧。”
路上,江瀾對宋襲細細交代:“你在外麵叫我江瀾。我在江堵城的身份是無父無母,僅有一個大伯還剛去世,是個身世可憐的女子。你就說你是我遠房親戚,關係很遠很遠的那種,千萬彆露餡了!”
宋襲一臉無奈地看著她:“你這話要是被陛下聽到,恐怕你的兩條腿都得保不住。”
江瀾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也是無奈之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大兄弟,可千萬彆說漏嘴了!”
玉妙苑。
玉妙苑內,白日裡亦是熱鬨非常,兼營茶樓與飯館的生意,到了晚間,則化身為客官們尋歡作樂的場所,二者合一,這老板當真是頗具商業頭腦。
江瀾在玉妙苑包了個雅間,喚來喬雁,興致頗高道:“我來江都城數月有餘,卻還未曾品嘗過江都城的美酒,今夜咱們三人定要不醉不歸!”
幾輪酒過……。
江瀾手中的酒杯滑落,整個人趴在桌上,嘴裡卻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我還能喝,再……來……”
宋襲與喬雁相視一眼,宋襲開口道:“我送她回去吧。”喬雁點頭默許。
誰料江瀾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身形搖晃著從坐墊上站起,指著二人嗔怪道:“你,還有你,為何不喝?”
說話間,她順手拿起桌上的酒壺,朝著宋襲與喬雁便灑了過去,高聲喊道:“喝!”
宋襲趕忙起身製止,輕聲說道:“江瀾,我們回家了。”
說罷,宋襲攬住江瀾往雅間外走去。
此時,外麵天色已然昏暗。
江瀾在宋襲懷中仍不安分,從二樓往下走時,腳步踉蹌,險些從樓梯上滾落,好在宋襲反應迅速,及時將她拉住。
宋襲無奈地吐槽道:“江瀾,你的酒品可真差。”
宋襲見江瀾這般模樣,無奈之下彎腰將她抱起來,穩步朝樓下走去。
華景今日恰與賀長安在玉妙苑商議要事,偶然間目光朝樓下一掃,便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賀兄,那不是你們院中的姑娘嗎?”華景頗感意外地說道,臉上帶著一絲好奇與玩味。
賀長安聽聞,順勢朝下望去,目光落在宋襲懷中的江瀾身上。
華景旋即又道:“看這樣子,似乎是喝醉了,隻是不知這男子是何人?”
他挑了挑眉,一副準備吃瓜看好戲的模樣。
賀長安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神色平靜,不緊不慢地回應:“嗯……不清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生活。”
華景看著他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卻也沒有再多言語。
江瀾在宋襲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宋襲抱著她穩步走出酒樓,朝著將軍府的方向前行。
剛走出一段路,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待那男子走近,他沉穩開口道:“把她交給我吧。”
宋襲頓時警覺起來,眼神中滿是警惕,下意識地抱緊了江瀾,問道:“你是何人?”
賀長安微微抬眸,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語氣淡漠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乃江都城大將軍賀長安!”
宋襲卻不以為然,甚至帶著幾分不屑:“我憑什麼相信你?我還說我是江都城大將軍呢!你且讓開。”
賀長安身形未動,依舊攔在他麵前,一時間,兩人僵持不下。
他們的爭執聲卻將江瀾吵醒,此刻她腦子尚不清醒,眼神迷離恍惚。
她迷迷糊糊地看向賀長安,嬌嗔地喚了一聲:“大人~”
江瀾掙紮著從宋襲懷裡下來,可她整個人站立不穩,搖搖晃晃地朝著賀長安撲過去。
她意識混沌,腳步虛浮,這一撲自然是撲空了。
眼見著她就要狼狽地摔倒在地,賀長安眼疾手快,伸手輕輕一勾,江瀾便穩穩地落入了他的懷中。
江瀾傻笑著,雙手勾上了賀長安的脖頸,嘴裡嘟囔著:“好困啊~大人!”
賀長安順勢抱起江瀾,轉而朝宋襲說道:“明天有空來將軍府喝茶,我請你。”
言罷,他便抱著江瀾朝著將軍府大步走去。
宋襲站在原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江瀾方才在賀長安麵前那副嬌憨依賴的模樣,那是她從未在自己等人麵前展露過的姿態。
他的手掌不自覺地緊握成拳,片刻後,又無力地鬆開。
賀長安抱著江瀾返回將軍府。
文怡一直未曾安歇,始終在翹首等待賀長安歸來。
見他踏入府門,文怡麵露欣喜,急忙迎上前去,輕聲說道:“大人,您回來了。”
可目光觸及賀長安懷中滿身酒氣的江瀾時,眉頭不禁微微皺起,“大人,我來照顧江姐姐吧,她一身酒氣,恐衝撞了大人。”
說著,便欲伸手接過江瀾。
賀長安側身,不著痕跡地避開文怡伸來的手,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不必,你且去休息吧。”
言罷,徑直抱著江瀾朝她的居所走去,將江瀾放置在床榻之上。
文怡心有不甘,端著一碗醒酒湯走進屋內,再次說道:“大人,我來照顧江姐姐吧。”
賀長安伸手接過醒酒湯,放在木桌旁,隨後動作輕柔地卸掉江瀾的頭飾,脫下她的鞋子,又拉過被褥仔細地蓋在她身上。
待一切安置妥當,賀長安輕聲說道:“走吧,我們出去吧。”
文怡默默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房間。
行至賀長安的住處,文怡輕聲說道:“大人,我熬了些薏米紅棗湯,已盛了些放在您的屋內。”
賀長安微微點頭,伸手推開屋門。文怡順勢跟進屋內,轉身輕輕帶上屋門,眼神中帶著一絲羞澀,低聲道:“大人,奴為您服侍更衣吧。”
賀長安緩緩轉過身,目光靜靜地落在她身上,一言不發。
文怡被他這般凝視,心中竟有些發慌。
良久,賀長安才開口道:“不必,你下去吧。”
文怡帶著一絲失落,緩緩退了出去,輕輕關上屋門。
她望著屋內透出的明亮燈火,心中思緒萬千,片刻後,終是轉身離去。
江瀾於混沌中悠悠轉醒,隻覺周身寒冷刺骨,仿若墜入了冰窖一般。
她艱難地撐開雙眼,卻驚見自己正身處於院中的池塘之內,天色微微透亮,晨曦的微光灑在四周。
她的腦海中一片混沌,茫然失措,自己怎會身處如此境地。
她頭痛欲裂,仿佛腦袋要被撕裂開來,身體也止不住地哆嗦著,隻能強撐著朝岸邊蹣跚走去。
剛踏上岸邊,薑管家恰好從後院踱步而出,目睹這一場景,不由得驚詫道:“江姑娘,大清早的您在水池裡做什麼!眼見著快要冬天了,不冷嗎?”
江瀾此時已被凍得嘴唇泛紫,小臉蒼白,顫抖著聲音說道:“勞煩薑管事幫我煮一碗薑糖水。”
話剛落音,她便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毫無疑問,江瀾因這番受寒,已然感冒了。
她滿心疑惑,自己究竟為何會出現在池塘之中?昨晚又是如何回到府中的?她隻清楚記得昨日自己飲酒過量,之後便全沒了任何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