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賀長安與江瀾的身影逐漸靠近。就在兩人即將觸碰到彼此時,雙雙止住了腳步,彼此之間留下了一小段微妙的間隙。
賀長安微微抬起手,輕柔地拂去江瀾眼尾一小滴血漬,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問道:“方才跑哪去了,人多最容易走散。”
江瀾沒有回應,隻是怔怔地凝視著他,絢麗的煙火在夜空中接二連三地綻放,璀璨的光芒映照在江瀾的眼眸之中,而她的眼中,唯有賀長安的身影清晰可見。
“小妹。” 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二人聞聲,下意識地一同朝後望去。
隻見喬雁正站在那裡,江瀾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快步上前挽住喬雁的胳膊,親昵地說道:“阿姐,你來了。”
“大人。” 與此同時,言玉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三人的目光隨之轉移過去。
言玉看到眼前的三個人,不禁微微怔愣了一下,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煙花漸漸停止,前方傳來了陣陣敲鑼打鼓的喧鬨聲。
人群中有人高聲呼喊著:“祈福了,要掛祈福帶了,快走。”
聽到這呼喊聲,周圍的人群頓時如潮水般朝著前麵湧動而去。
“我們也去掛祈福帶吧。” 江瀾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提議道。
三人紛紛點頭表示讚同,隨後一同隨著人流朝前方走去。
江瀾緊緊挽著喬雁的手,走在最前麵。賀長安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麵,目光始終落在江瀾的背影上,分神聽著言玉的彙報。
言玉壓低聲音向他彙報著:“大人,我趕到的時候,他們全部都被滅口了,需要調查嗎?”
賀長安神色平靜,隻是淡淡地回應道:“不用,我心裡有數。”
從將軍府出來後,賀長安便敏銳地察覺被人跟蹤。他不動聲色,心中暗自盤算著,想要看看這些人究竟有何企圖。
誰料,在這過程中江瀾走失了,待他再次找到江瀾時,發現她眼角有血漬,他便明白了一切。江瀾選擇沉默,他也沒有追問,仿佛有一種無形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彼此心照不宣,足矣。
眾人來到祈福的地方,各自拿起祈福帶,認真地在上麵寫下心中的祝福語,然後綁在孔明燈上。
隨著孔明燈緩緩升起,承載著眾人美好祝福的燈火,漸漸飄向遠方,將心願傳達給神明,祈求神明的庇佑。
江瀾眼睛不時地朝賀長安的祈福袋瞟去,想要看看他究竟寫了些什麼。
賀長安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微微側身,擋住了她的目光。
江瀾見狀,小嘴一嘟,不滿地嗔道:“切,小氣。”
江瀾提筆在祈福帶上,一筆一劃認真地寫道:“父親身體安康,母族繁榮無恙,賀長安平安順遂,一世無憂,阿姐開開心心。”
寫罷,她將祈福袋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著。
她也學著賀長安之前的樣子,微微側著身子,將祈福帶遮得嚴嚴實實,不讓賀長安瞧見。
沒過多久,江瀾心中的好奇終究還是占了上風,她按捺不住,朝著賀長安輕聲問道:“大人,你寫了什麼?”
賀長安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語氣平靜地說道:“世間太平,無戰亂。”
江瀾聽聞,笑著真誠地說道:“你一心保護百姓,我便向神明期許你平安順遂,一世無憂。”
賀長安聽到這話,身形明顯一怔,他的目光在江瀾身上停留了片刻。
幾個人都已寫好各自的祈福帶,並將它們仔細地綁在孔明燈上。
隨著微風輕輕拂過,他們緩緩鬆開手,孔明燈便悠悠地升上了天空。
言玉和喬雁站在一旁,言玉的目光溫柔地落在喬雁身上,他緩緩伸出手,輕輕地勾上了喬雁的小拇指。
喬雁似有所感,轉過頭望向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撞入了彼此的眼眸深處,他們相視一笑。
言玉的祈福帶上寫著 “攢錢娶她”,而喬雁的則是 “相夫教子,安居樂業”。
江瀾心念微動,從懷中取出自幼佩戴的風鈴。
紅繩係著的風鈴在微風中輕吹作響,她遞向賀長安,柔聲道:“大人,這是我出生時母親為我求得,據說可保平安無災。如今,我想將它贈予你,願它能如神明般護佑你。”
賀長安聞言,不禁有些愣神。
江瀾見狀,徑直將風鈴塞入他手中,“大人,您可要好好戴著。”
他反應過來:“這是你母親給你的,我不能收。”賀長安忙要歸還。
江瀾連忙製止,“大人,若您覺得不妥,不如也給奴家一物,就當是一物換一物,可好?”
賀長安抬眸望向江瀾,隻見她笑意盈盈,令他的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語的感情。
他伸手將挽在頭上的玉簪取下,一頭烏黑的發絲如瀑布般滑落,在微風中輕舞,竟彆有一番風姿。
“這是我初次大捷時,皇上所賜,今日便贈予你,權當交換。”賀長安將玉簪遞向江瀾。
微風輕拂,撩動著賀長安的發絲,更撥動了江瀾的心。
江瀾接過玉簪,淺笑道:“大人,您可知男子不可隨意送女子簪子?”
賀長安一怔,“這其中還有講究?”
江瀾心中暗念:這可是定情信物啊。
麵上卻隻是笑道:“我也記不清了。”
...........…
賀長安與江瀾返程回府,彼時街上依舊熙熙攘攘,熱鬨非凡。
臨近將軍府,卻見門口跪著一位老婦人和一位姑娘。
老婦人聽到身旁漸近的腳步聲,扭頭瞧見賀長安,仿若見到救星一般,當即不住地朝賀長安磕頭,涕淚橫流。
江瀾心生不忍,輕聲問道:“大娘,這是怎麼了?”
這普天同慶的日子裡,她們這般模樣實在顯得格格不入。
老婦人泣不成聲,抽噎著訴說起來:“我十七歲時被拐賣至此地,被迫嫁為人婦,後來生下這個女兒。我那夫君重男輕女,因我未能生兒子,便在外麵養了情婦。他每日歸家,對我非打即罵,如今竟還要把我的女兒賣到青樓去啊!”話到此處,婦人哭得愈發悲慟。
賀長安眉頭緊皺,看著跪在地上的二人說道:“先起來說話。”
江瀾趕忙上前攙扶,想來是跪得太久,兩人身形踉蹌,站立不穩。
賀長安繼而問道:“家中出了這等事,為何不報官,卻來找我?”
老婦人抹著眼淚回答:“報過官了,衙門說這是家務事,讓我們自行協商,他們不便插手。”
賀長安眉心的褶皺更深了:“那為何不和離?”
老婦人“撲通”一聲又跪下了,悲戚道:“大人呐!我夫君講我是他花錢買來的,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她女兒見此情形,也跟著跪了下來,哀聲求道:“大人,求您為我們做主啊!”
賀長安略作思忖,沉聲道:“你們暫且先回去,我明日前往你家探個究竟。”
言罷,他抬步朝著府內走去。江瀾詢問過母女二人的住址後,也隨之步入府邸。
書房之中。
江瀾麵露不忍,輕聲道:“大人,她們母女倆委實可憐。”
賀長安抬眸看了她一眼,緩聲道:“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歇息,餘下之事明日再議。”
江瀾凝視他片刻,方起身向外走去。
待江瀾離去,言玉推門而入。
賀長安神色冷峻,吩咐道:“去仔細查查門口那二人究竟是何身份。”
言玉抱拳應道:“是,屬下遵命。”
次日,江瀾隨同賀長安來到老婦人家中,恰逢其夫君正對她拳腳相加。
江瀾疾步上前,擒住男人揮落的拳頭,順勢一甩,將其摔至一旁,攙扶起地上的老婦人,冷眼睨視著施暴的男人。
男人見狀,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吼道:“好哇,你這臭婆娘,竟敢搬救兵!他們此刻護得了你一時,等他們一走,看我不打死你!呸!”
他話音剛落,江瀾身後的女子嚇得身軀顫抖,不敢吱聲。
賀長安目睹此景,也不與這男人多費唇舌,直截了當地問道:“說吧,要怎樣才肯同意和離?”
男人瞅了瞅賀長安,又瞥向老婦人,陰陽怪氣地叫嚷:“喲,長本事啦!還找了個小白臉來跟我叫板。”
江瀾聞聽,當即飛起一腳踹在男人膝彎處,男人“撲通”跪地,江瀾厲聲嗬斥:“放肆!竟敢對我們賀大將軍無禮,莫不是找死?”
男人聽聞“賀大將軍”四字,頓時慌了神,連忙求饒:“將軍,小的有眼無珠,將軍大人海量,切勿與小的計較!”
言畢,還重重磕了個頭。
賀長安見他這般模樣,不禁嗤笑一聲:“說,什麼條件才肯和離?”
男人麵露猶豫之色,囁嚅道:“將軍,這娘子是我花銀子買來的,哪能說和離就和離,那可耗費了我所有積蓄。”
賀長安從袖口取出一錠金子,置於簡陋的木桌上,淡然道:“夠了嗎?”
男人見錢眼開,忙不迭點頭:“夠了,夠了,我這就寫和離書,簽字畫押。”
待婦人與男子辦妥和離手續,賀長安與江瀾並未即刻離去。
江瀾神色平靜,徐徐說道:“你既已與她和離,這些年她照料家庭、撫育孩子,還飽受你的欺淩,即便無功勞也有苦勞。醫藥費、精神損失費、孩子的贍養費,你總該結清吧?”未
等男人回過神來,江瀾已從他手中奪過那錠金子,遞到老婦人手中,“好了,這下你們兩清了,我們走吧。”
江瀾引領老婦人和小姑娘步出屋子,屋內旋即傳來男人的叫嚷聲,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老婦人拉著女兒,再次跪於賀長安麵前,感恩戴德地說道:“多謝將軍,多謝姑娘。我叫張桂芬,這是我女兒文怡,我們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以報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