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失蹤案(七)(1 / 1)

此案與君無關 司勿念 4048 字 4個月前

宴會上,琴弦瑟瑟。樂手所奏之曲,仿佛西北邊塞之月,帶著一絲急促與肅殺。

楊循坐在主位,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似是在為這緊張的旋律伴奏,眼神中透著一絲深邃。

下方,陶勉與徐暮落座,看似閒適從容,卻各懷心事。陶勉的目光深沉,眉宇間期待與無奈並存;徐暮則輕輕挑眉,看似在笑,眼底卻閃爍著一分探究。

李長曳此刻退無可退,她隻能在侍衛的引領下,走向早已安排好的座位。

她步入席間的刹那,上座那三人齊齊抬頭看向她。

楊循的眼中帶著審視與探究,陶勉的目光深沉而帶著一絲隱忍,徐暮則挑了挑眉,唇角噙著若有所思的笑意。

陶勉目光灼灼,直直地盯著她,心中卻百轉千回。他不知,為何李長曳今日突然變得這麼疏離,昨日的舉動究竟是對還是錯?

李長曳掃視四周,宴席上賓客笑語晏晏,觥籌交錯,而她的心底卻像被冰封了一般,焦灼不安。

此時,一曲奏閉,宴席間迎來一片短暫的安靜。

楊循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全場,舉起酒杯,臉上帶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今日,多謝各位賞臉,前來參加楊某的宴席。這次宴會,是特意為我們鳳州的大青天——陶大人接風洗塵的。”

言至此,楊循意味深長地看向陶勉,眼神裡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陶勉微微皺眉,心底泛起一絲不安,但依舊神色如常,緩緩起身,舉杯朝眾人致意。

楊循笑意更濃,語調中透出一絲微妙的熱情:“來,為陶大人乾一杯。”

堂下賓客紛紛附和,酒杯碰撞聲此起彼伏。

“陶大人真是儀表堂堂,名不虛傳!”

“是啊,聽說陶大人來鳳州不過數日,就已經破了大案,真是我等之福!”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恭維聲不絕於耳。

陶勉淡淡一笑,舉杯輕抿,目光深邃,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他手指輕輕摩挲杯沿,眼神中藏著警惕與思索。

李長曳心中略感不安,她暗暗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這是她今晚第一次認真地看向陶勉。

影影綽綽間,陶勉捕捉到她的視線,眼中閃過一絲安慰,微微點頭示意,仿佛在說:“一切準備妥當。”

李長曳的心稍微安定下來,指尖微不可察地放鬆了些。她深吸一口氣,知道時機已然成熟。

此刻,廳內依然熱鬨非凡,人聲鼎沸,觥籌交錯,酒香四溢。賓客間笑語歡聲,一片其樂融融。

李長曳的目光落在楊循身上。楊循此時正舉著酒杯,麵帶微笑,似乎在與身旁鳳州知名的大商戶閒談,但他的眼神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異樣的不安。

酒過三巡,廳內酒氣彌漫開來,眾人都逐漸變得醉醺醺。一位頭發花白的官員早已喝得東倒西歪,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差點栽倒在地,幸而被隨行的仆從眼疾手快地扶住。

李長曳依舊目光沉靜,仿佛一池深水,暗中將所有細節儘收眼底。

此時,楊循端著酒杯,步伐從容地從最上位緩緩走向李長曳。燭火下,他的影子搖晃不定。

他叫道:“李班頭。”

李長曳起身行禮,麵色淡然,背脊卻挺得筆直。

楊循微微一笑,舉杯示意,眼神中透著一抹審視和試探:“不知李班頭,前幾日去眉山查案,查得如何了?”

李長曳將杯中酒液輕輕放回桌上,動作從容,語氣淡然:“倒是發現了三件有趣的事。”

楊循挑眉,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疑惑:“哦?什麼有趣的事?”

燭火輕顫,廳內的光影忽明忽暗,閃爍不斷。

李長曳的眼神冷冽,語調平靜:“我們發現了陰兵穀裡的鬼。”

砰——

不知誰的酒杯掉在地上,原本還熱鬨非凡的宴席瞬間鴉雀無聲,笑聲戛然而止。空氣仿佛凝固,眾人麵麵相覷,竊竊私語。

楊循臉上的笑意僵硬了片刻,但很快恢複正常:“哦?李班頭親眼所見了?”

李長曳目光如炬,直直盯著楊循:“是啊,我看得一清二楚。可奇怪的是,過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這陰兵穀裡的鬼,突然消失了。”

“第二件,”她頓了頓,眼神如利刃掃過四周,“洛州的泰玄軍數月前就有人神秘消失,整整一隊人馬,憑空蒸發。士兵、戰馬、輜重,就像被黑暗吞噬一般,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李長曳目光如炬,聲音淩厲:“更詭異的是,在眉山陰兵穀附近,我竟發現了洛州泰玄兵的蹤跡。”

此言一出,廳內頓時炸開了鍋。

“陰兵穀的傳說竟然是真的?”

“那洛州不是遠在千裡之外嗎?”

李長曳緩緩掃視眾人,語氣森然:“第三件事,徐公子說,就在我們撞見陰兵的那晚,他在官道上遇見一隊士兵。驚恐之下,他急忙棄了官道,折返小路。但我查閱了鳳州駐兵的手冊,那一晚,並無任何駐兵調動的記錄。”

她微微停頓,聲音如針鋒利:“難道,他也撞了鬼?”

廳內再次陷入短暫的死寂。

隨即,李長曳緩緩轉身,眼中寒光乍現。她冷冷地說道:“楊大人,我一直在想,洛州消失的泰玄兵、眉山的陰兵,以及官道上碰到的那隊士兵,這三者之間,到底有何關聯?”

她目光如炬,直視楊循,聲音更加淩厲:“直到今日,我踏入你府上,才終於想明白。”

楊循的笑意漸漸淡去,額角微微滲出細汗,低聲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李長曳站起身,眼中寒光乍現:“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除非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這三件事的所有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地方——那些消失的士兵,那些我一直尋找的‘鬼’,就藏在你的府上。”

大廳裡頓時如墜冰窟。案幾上的燭火搖曳,映照出一張張僵硬而又蒼白的臉龐。

楊循眼中寒意驟現,笑容已經僵硬得像是一張麵具:“李捕頭,你在開玩笑嗎?這些鬼究竟在哪裡?”

李長曳目光如刀,腳步緩緩邁向廳內,逐漸從大廳後方走至最靠前。她轉過身,對著楊循道:“這些鬼,就在這廳堂之間。楊大人,你真的不清楚嗎?”

楊循的笑意逐漸褪去,臉色陰沉下來,手指微微收緊酒杯,關節泛白。他壓低聲音,沉聲道:“李捕頭,我今日好意設宴款待,你卻在此胡言亂語,這是何意?”

李長曳冷笑一聲,目光如鋒,環視四周,聲音鏗鏘有力:“我一直在想,為什麼那些士兵會憑空消失。今日在楊府,我才明白——他們根本沒有消失,而是披上了其他的外衣,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的目光淩厲,如同利劍穿透人心:“洛州的泰玄軍為何消失?因為他們褪下泰玄軍的戰袍,轉眼便穿上了鳳州駐軍的衣甲。洛州與鳳州雖相隔千裡,但有一條官道貫通南北,一路暢通無阻。”

李長曳聲音一頓,眼神更加銳利:“徐公子碰到的官兵為何沒有記錄?因為那一晚,鳳州的駐兵根本未曾調動。官道上出現的那支隊伍,並非鳳州士兵,而是那早已轉移到陰兵穀的洛州泰玄軍,偽裝成了鳳州的駐軍!”

她冷笑一聲:“這些人自信滿滿地踏上官道,披著鳳州駐軍的外衣,步伐從容,臉上毫無懼色。因為他們知道,誰也不會懷疑從官道上走過的鳳州士兵。而你,鳳州最大的官,也自然會為他們遮掩一切。”

李長曳的話如驚雷炸響,震得廳內每個人的心都狠狠一顫。

楊循深吸一口氣,臉色陰晴不定,眼神閃爍。他聲音壓低,似乎在尋找最後一線生機:“那你倒是說說,他們究竟藏在哪?”

李長曳唇角微揚,眼中寒意逼人:“就在這裡。”

她緩緩掃過府內的一切,聲音如冰:“我一進府便覺得不對。你一向好色成性,府上卻連一個女子仆從都沒有。”

她微微停頓,唇角的笑意更冷:“因為那些消失的鬼,早已換了皮囊,成了你府宅的侍衛、下人,甚至是……樂手!”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固成冰。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楊循身上。

“楊大人,”李長曳一字一頓,“你表麵無心政務,沉迷酒色,實際上卻借著陰兵過道的傳說,暗中操練兵馬,究竟意欲何為?”

楊循抬起頭,嘴角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意,聲音森冷:“我意欲何為?李班頭,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話音未落,陶勉快步上前,目光如電,手中緊握一紙文書。

他厲聲道:“楊循,這是兵部直接下達的搜捕文書!你已無路可逃,現在就和我們走!”

楊循眼神一凜,隨即仰天狂笑:“哈哈哈!好一個無路可逃!我會怕你們?”

他猛地大手一揮,眼中殺意驟現:“給我拿下他們!”

瞬間,府衙內的侍衛們如潮水般湧來,兵刃出鞘,寒光四起。

“殺!”

一時間,刀劍相擊聲、驚呼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廳內混亂如煉獄。燭台被掀翻,火光四濺。

陶勉眼神一凝,厲聲喝道:“楊循!你已無退路,負隅頑抗隻會死路一條!我們早已包圍住此地,你逃不掉的!”

然而,就在陶勉揮劍逼退一名侍衛時,他心中忽然一沉,目光掃向前方——楊循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楊循呢?”他失聲驚呼,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他迅速回頭尋找,方才李長曳站立的地方,如今也是空空如也。

她的身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