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失蹤案(五)(1 / 1)

此案與君無關 司勿念 3973 字 4個月前

李長曳一行人趕到山穀時,天色已經微微發亮。

清晨的朝露凝結,寒意比夜裡更甚。李長曳抬頭望向漸漸泛白的天邊,心中微微恍惚:又是一個未眠之夜過去了。

他們沿著官道急行,拐入山間小徑。早晨的霧氣未散,隱約可見一座嵌入陡峭山體的山洞,那洞口仿佛一張黑洞洞的巨口。這裡距眉山的村落並不遠,隻需穿行一段山路便可抵達。

李長曳凝神打量,這山洞頂部高聳,洞口卻狹窄幽深,如同一條不見底的暗道。這洞穴的結構倒是與傳聞中的古戰場頗為相似。她心中暗道:恐怕這裡就是那傳聞中的古戰場。

此時,晨風四起,穿過山穀間的裂縫,發出嗚咽呼嘯之聲,宛若鬼泣神號,與昨夜聽到的聲音如出一轍。

徐暮猛然停住腳步,臉色微變,指著風聲的來源,聲音發顫:“我昨晚就是聽到這聲音,才一路追到了柴房附近。沒想到,竟然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李長曳微微頷首,語氣冷靜,卻掩不住眼底的一絲凝重:“眉山地勢本就偏高,夜裡風勢猛烈,形成這種詭異的哭號聲倒也不足為奇。傳說中所謂的陰兵過道,很可能隻是這風聲作祟。”

她的話音剛落,一陣更猛烈的寒風掠過,風聲驟然變得淒厲。眾人臉色微變,阿月緊緊攥住李長曳的袖子,驚恐地四下張望。

李長曳眉頭皺起,揮手示意眾人跟上,邁步走進山洞。在洞中點燃了火把,光芒搖曳,影子在洞壁上扭曲晃動,仿佛潛伏的鬼魅。

此時眾人眼前豁然開朗,洞內空間遠比想象中寬闊,足以容納數百人。

阿月悄悄說道:“這裡麵怎麼比外麵還要冷啊。”

不遠處,整齊排列著幾排木架,架子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糧袋。這糧食不知是新購置的,還是因為洞中過於乾燥而得以長久保存,竟毫無發黴的跡象。李長曳走近,目光掃過架子上的物資,心中暗驚:果然如趙霆所言,這些物資足夠幾百人支撐一個月。

此時,趙霆急匆匆地說:“我們就是跟蹤那幾人到這裡,可就在眨眼間,那幾個人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洞內寬闊無比,除了整齊擺放的木架外,並無其他可供藏身的地方。

李長曳走到木架前,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每個角落。忽然,她餘光一瞥,發現木架上擺著一張紙,紙上赫然印著金色月桂枝的紋飾,那紋飾在火光映照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她心中一驚,迅速將那紙張收進懷中。

然而,她並未察覺,身後的陶勉目光如炬,將她的一舉一動儘收眼底。

陶勉也不知為何,自打昨夜李長曳給他遞上金創藥後,他的目光似乎總是不自覺地追隨著這個女捕快。此時,他雖好奇李長曳到底藏了什麼東西,但礙於場合人多,終究沒有開口。他暗暗思索:找個合適的時機,一定要將李長曳單獨叫到書房,好好問個清楚。

這時,阿月驚喜地喊道:“這裡有個洞!”

眾人立刻圍了過來。隻見山洞最邊緣處,一道不大不小的裂縫赫然出現,恰好隻能容一人通過。

陶勉見狀,眉頭一挑,當仁不讓地第一個跳了下去。李長曳緊隨其後,雙腳剛一落地,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的景象令人驚駭:洞底空曠幽深,地上擺放著大大小小的兵器,刀槍劍戟,寒光閃閃。此外,旁邊的木箱裡堆著火藥彈,箱蓋微微掀開,黑色的火藥在火把的光芒下反射出細微的光點。

陶勉目光冰冷,冷笑一聲:“這陰兵穀,倒成了活人的兵營了。”

他們繼續往洞內深處走去,隻見後方的架子上空空如也,留下的隻是些許灰塵。

李長曳眉頭緊皺,低聲喃喃道:“難道他們已經把這裡的兵器和火藥搬走了?可這麼大一批物資,究竟能搬到哪裡去?”

她的目光掃過洞內,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順著蜿蜒曲折的洞道走下去,空氣越來越濕冷。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竟隱約透出一絲光亮。

兩人加快速度,又走了幾步,竟發現前方有一個隱蔽的出口,就靜靜地藏匿在山石之間。

李長曳撥開擋在洞口的枯死荊棘,一縷晨光灑落進來。走出之後,她微微一怔,這出口竟距離官道不過百步之遙。官道上馬車飛馳,早起的農戶挑著擔子,低頭匆匆前行,一切看似尋常。

陶勉看著氣喘籲籲追來的趙霆,神情凝重道:“你昨夜看到的人,就是這樣消失的。他們利用這個出口,輕而易舉地穿行於山洞與官道之間,卻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趙霆一臉錯愕,愣在原地。

李長曳環顧四周,沉聲道:“眉山流傳的陰兵傳說,多半是因為夜間風大的緣故。風穿過山穀的裂縫,發出類似於人哭喊的聲音,自然容易引起恐慌。而有人正是利用這個傳說,在此地暗中屯兵。無論發出什麼聲響,都可以推到陰兵身上,讓人不敢深究。”

她轉頭看向陶勉,眼神銳利:“陶大人提到的洛州失蹤兵馬,恐怕也聚集在了這裡。這洞中糧草充足,兵器和火藥齊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布置。”

她頓了頓,眉頭緊鎖,眼中閃爍著疑慮:“隻是,這幾百號人究竟去了哪裡?這麼多人,即便行動再隱秘,總該留下些線索。但鳳州城內竟半點風聲都沒有。”

徐暮神色凝重,平日裡慣常的吊兒郎當此刻全然不見。他雖行事散漫,但畢竟身為一名皇子,他深知私自屯兵可是件關乎朝廷以及他自身安危的天大要事。

他沉聲道:“我自京城一路而來,途經各州府,也未曾聽聞任何有關私自屯兵的消息。”

“此事事關重大。”陶勉沉思片刻,接著說道,“我得先去知會鳳州知州楊大人一聲。今日辛苦大家了。趙霆,你帶其他人先把那些糧食和兵器收好。”

他轉過身,目光望向李長曳,語氣變得溫和:“李班頭,這一趟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

李長曳微微頷首,神情依舊冷靜:“職責所在,不辛苦。”

陶勉看著她略顯疲憊的臉色,眸光微斂,聲音放低了些許:“你倒是總能扛得住,但身邊的人可不見得。”

說著,他朝打著哈欠的阿月示意了一下。

阿月揉著惺忪的眼睛,小聲道:“頭,沒事,我撐得住。”

李長曳瞥了阿月一眼,輕歎道:“彆硬撐了。”

陶勉輕輕點頭,麵上恢複了一貫的沉穩:“回去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處理。”

李長曳沒有再說什麼,帶著阿月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她回頭淡淡說道:“陶大人,小心一些。”

陶勉微微一怔,隨即嘴角輕抿,目光深邃:“知道了。”

看著她的背影逐漸隱沒在晨光中,陶勉的神情恢複平靜,眼底卻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情緒。

五日後。

鳳州進入了真正的冬天。每日寒風蕭瑟,卻遲遲未見雪落。正街上的炭火店一時熱鬨非凡,生意正旺。

縣衙後堂內,李長曳和阿月各自抱著一個湯婆子,圍坐在暖爐旁,一臉愁容。

失蹤的士兵依舊杳無音訊,幾百號人仿佛人間蒸發,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李長曳做捕快多年,破過不少棘手的案子,可麵對眼前的困局,她竟無從下手,不禁有些發愁。

這幾日,陶勉倒是一直在勤勤懇懇查案,李長曳也因此得了幾天清閒。

也不是想主動休息,隻是此案涉及軍務,已超出了她的職權範圍,隻能由陶勉出麵查探消息。

不過,那三具屍體的身份倒是有了些許進展。

那名農戶確是眉山本地人,似乎欠了張田的債。據農戶家人所說,前幾日他曾被張田約出去過,不知發生了什麼兩人不歡而散,這次疑似是因要賬不成而互相殘殺。

但李長曳心中清楚,這件事絕不會這麼簡單。

阿月苦著臉說道:“頭,你說這案子破不了,我們會不會被逐出衙門啊?”

李長曳被她的樣子逗笑了,眉眼舒展,嘴角微揚:“放心吧,不會的。再說了,就算真被革職了,你來我家,我養你。”

阿月一臉認真地思索道:“你養我?那總得給個名正言順的說辭吧,莫不是要我嫁給你那大師兄?”

李長曳聽到這裡,額頭冒出幾條黑線,無奈地伸手戳了戳阿月的腦門:“你是不是最近又和鄭秋去看戲了?整天瞎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鄭秋呢?把他給我叫來!”

此時,陶勉和徐暮正站在窗前,看著李長曳與阿月的笑鬨。陽光灑在她的臉上,她的笑容清淺,眼眸微彎,透著一抹少見的柔和。

徐暮挑了挑眉,調侃道:“這李捕快笑起來還是蠻清麗的嘛,不錯不錯。”

陶勉瞬間警覺起來,他可太了解這三皇子了,隨即一道眼神立刻殺向徐暮:“你彆打她的主意。”

徐暮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怎麼,難道你看上她了?”

陶勉目光微微一滯,隨即掩飾般地移開視線,冷聲道:“彆胡說。我隻是覺得她不適合你。後宮森嚴、那些算計鬥爭數不勝數,她不該被困在那種地方。”

徐暮看著陶勉那晦暗不明的神色,嘴角一勾,笑意裡帶著幾分揶揄:“行吧,行吧,我是不適合。畢竟,我都還沒告訴人家我的真實身份呢。對吧,陶——大——人——”

陶勉指節泛白,微微一顫,眼底閃過一抹暗沉,聲音略微低沉道:“三殿下,你最好彆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