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失蹤案(四)(1 / 1)

此案與君無關 司勿念 4269 字 4個月前

夜風習習,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哭喊聲,聽來令人心悸,可仔細傾聽時,這聲音卻又倏然消失。

李長曳神色凝重,蹲下身,在張田屍體周圍的草叢中仔細探查。片刻後,她的指尖觸到一根細如發絲的絲線。這絲線極細,若不仔細觀察,幾乎難以察覺。

她順著絲線摸索過去,不遠處的樹下赫然固定著一張弓弩。這箭頭朝向,與張田倒下的位置幾乎一致,隻是張田的屍體稍稍偏離了箭矢的正中線。

李長曳不由得暗歎一聲:竟然是如此,但這機關到底是如何運作的呢?

她陷入沉思。就在這時,陶勉注意到她手中的弓弩,走近幾步,看到弓弩上的標記,眉頭緊鎖:“這竟然也是泰玄軍專用的弓弩。”

李長曳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稻草般,連忙問道:“陶大人,你可知這弓弩能自動發射嗎?”

陶勉沉吟片刻,緩緩搖頭:“自動發射是不可能的,可如若……”他有些遲疑,不知道是否要說出口。

李長曳深思一下,接過話頭,將自己的推論講了出來:“如若用一根絲線將弦扣緊,讓弓弩保持待發狀態,那這絲線一旦斷裂,便會觸發機關,弓弩自會自動發射。我說得可對?”

陶勉目光一閃,點了點頭,卻沒有回答。這是洛州泰玄軍內經常用的招式。洛州地處偏僻,多是荒原,少有玩樂之處。士兵們經常會用自己的弓弩設下陷阱來捕捉野兔。看來,使用這武器的人,很可能就是之前失蹤的洛州泰玄軍的士兵。

李長曳站起身,又走到另外兩具屍體旁,仔細檢查了張田和那中年男子的手掌。張田的手掌上有清晰的麻繩摩擦痕跡,而中年男子蜷縮的手掌上則布滿了細碎的劃痕。

李長曳心下了然,這下是徹底清楚了。她抬頭,恰好與陶勉深究的目光對視。

她心想:看來陶勉也已推斷出了真相。

李長曳轉過身,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對阿月和徐暮等人解釋道:“我們先來解釋一下這三具屍體的死亡方式。”

她先是指著張田的屍體,冷靜道:“他麵部著地,背後中了一箭,死前奮力掙紮過,最終還是失血過多而亡。”

接著,她走到第二具屍體——那名農戶裝扮的中年男子前,手指輕輕拂過脖頸上的勒痕:“他是被人用繩索從背後勒死的。”

最後,她停在第三具泰玄軍士兵的屍體旁,神色凝重:“這具屍體後腦有明顯的重器打擊痕跡,顯然是被人從後方偷襲致死。”

她站直身子,環視眾人,冷靜地說道:“試想,一個凶手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用弓箭、麻繩和鈍器,分彆殺害了三個人呢?”

徐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確實,如若凶手是一人的話,大可直接用弓箭射殺此三人,沒有必要使用這麼多種手法。”

阿月皺著眉頭,有些糊塗:“那是不是有三個凶手,分彆殺了他們三個?”

李長曳接著說道:“從傷口和屍體的腐敗程度來看,他們三人死亡時間相差不會超過一個時辰。”

阿月喃喃道:“那你的意思是,這三個人在一個時辰內相繼被殺?可那些凶手為什麼沒有遇到彼此,而且怎麼會沒看到其他的屍體呢?難道是……”

徐暮突然眼前一亮:“陰兵!一定是那陰兵所為!”

李長曳皺了皺眉,沒有理會徐暮的胡亂猜測。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仔細掃過現場,語氣沉穩地說道:“冷靜點。我們來重新梳理一下他們的死亡順序。還記得我們剛來到這裡時,張田的屍體離我們最近,而另外兩具屍體則在稍遠的地方嗎?”

阿月點點頭,神情認真:“是的,我記得。”

李長曳繼續道:“那為什麼張田會倒在和那兩具屍體完全不一樣的方向呢?你們看看這個。”

她舉起剛才找到的弓弩,微微側了側角度,聲音冷靜而清晰:“這是我在大樹下發現的弓弩。從箭頭朝向和張田背上的箭傷來看,他確實是被這弓弩射中。但此傷口並未立即致命,他當時還活著。”

她目光一沉,繼續說道:“張田中箭後,掙紮著向道路方向爬行,所以指尖才沾滿了泥土。按理來說,人受傷後會本能地向前爬,但他為什麼要調轉方向,反向爬行呢?”

阿月瞪大眼睛,猛然醒悟,驚聲道:“因為他知道那邊都是死人!沒人會幫他!”

李長曳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點頭道:“沒錯。所以從死亡時間來看,三人雖相差不多,但張田是最後一個死的。”

她蹲下身,撥開張田屍體旁的草叢,露出隱藏的絲線:“這就是觸發弓弩的機關。隻要有人踩到這條絲線,弓弩就會自動發射。”

李長曳接著說道:“剛才陶大人也已確認,這弓弩屬於洛州泰玄軍,所以這個陷阱很可能是那名士兵布下的。阿月,你猜猜他為什麼要設下這樣的陷阱?”

阿月嘟囔道:“總不可能是為了抓兔子吧?”她忽然一顫,臉色微變,“難道……是為了抓人?”

李長曳微微點頭,目光銳利:“沒錯。那麼,他想抓的是誰呢?”

阿月思索片刻,小聲道:“想殺他的人?”

“正是。”李長曳拉著阿月走到士兵的屍體旁,指著他後腦的傷口,說道:“看看這裡,有什麼?”

阿月蹲下仔細觀察,遲疑道:“這裡……好像有木屑。”

李長曳目光一沉,語氣冷靜:“那麼,你想想,被什麼樣的重物襲擊後,才會留下木屑呢?”

徐暮湊上前,皺眉說道:“什麼呀,這周圍也沒見什麼大石頭或重物啊。”

李長曳目光一凜,語氣淡然:“徐公子,身在雲中,自然看不到霧氣。凶器就在這樹林中隨處可見。”

徐暮一愣,試探性地問道:“你是說……樹?”

李長曳點點頭,隨即拉著阿月走到那中年農戶的屍體旁,指向他的手掌,語氣平靜:“阿月,你看他的手掌,這些縱橫交錯的劃痕,像是怎麼弄出來的?”

阿月仔細觀察,恍然道:“像是被樹皮劃破的。難道……”

李長曳微微一笑,肯定道:“沒錯,這農戶用粗壯的樹乾偷襲,殺害了那名士兵。之後,他把這樹乾就地處理掉,所以我們現在找不到他的凶器”

接著,她指向農戶脖頸上的勒痕,繼續道:“而農戶自己,是被麻繩活活勒死的。”

她走到張田屍體旁,翻開他的手掌,補充道:“你們看,張田的手掌上除了泥土,還有清晰的麻繩摩擦痕跡。”

阿月瞪大眼睛,恍然大悟:“所以,張田是勒死了農戶?”

陶勉冷靜地接過話頭:“沒錯,士兵本想用弓弩伏擊農戶,卻先被農戶偷襲打死。農戶殺了士兵,又被張田勒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張田自以為是那隻黃雀,最終卻被士兵的機關奪去了性命。”

李長曳點頭,語氣平靜卻透著寒意:“一個設陷的士兵,一個背後偷襲的農戶,一個機關觸發的逃亡者。”她冷冷道,“他們,都沒能活下來。”

話音落下,空氣仿佛凝固。徐暮和阿月目瞪口呆,被這詭譎而冰冷的死亡輪回震撼得無言以對。

徐暮喃喃道:“此事之驚險,實令人膽寒。”

李長曳沉思道:“還是要把屍體運回縣衙,仔細勘驗。他們三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仍然是個謎。”

徐暮點點頭,歎道:“這倒不難,隻是這洛州的士兵。”他瞥了陶勉一眼,意味深長地問道,“該如何處置呢?”

李長曳轉向陶勉,若有所思地問道:“我剛才都差點忘記問了,陶大人,你怎麼會認得洛州軍隊的衣服和弓弩呢?”

陶勉微微一怔,顯然被問得有些措手不及。剛才情況緊急,他下意識說出了實情,現在隻能倉促掩飾道:“啊……我本是洛州人,自然認得。”

徐暮嘴角一勾,眼中帶著一抹促狹的笑意,似乎在說:“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陶勉冷冷地回了他一眼,目光如刀。徐暮訕笑著聳了聳肩,識趣地閉上了嘴,不再調侃。

陶勉思索片刻,半真半假地說道:“前些日子,我收到家母的來信。信中提到,洛州發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洛州多半土地都是荒原,那裡空曠無垠,四野寂靜,連鳥雀都罕見。三個月前,駐紮在那裡的士兵卻開始詭異地消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壓低,帶著一絲莫名的寒意:“他們消失得毫無征兆。據說有的人,前一刻還在營帳裡說笑,下一刻營帳裡就空無一人,連腳印都沒有留下。”

阿月睜大眼睛,好奇地問道:“那……沒有人看到他們的蹤跡嗎?”

陶勉搖了搖頭,神情凝重:“沒有。就好像他們化成了煙,飄然消失,連一絲塵埃都沒留下。”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當我今日在這裡看到洛州士兵的衣服時,不由得在想,那些失蹤的人,會不會都出現在了鳳州。”

阿月咽了口唾沫,低聲道:“這聽起來,怎麼和傳說中的陰兵過道一模一樣?人消失得無影無蹤,什麼也不會留下”

此時,背後土地微微震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正朝樹林這邊逼近。

李長曳等人立刻警覺地回頭,隻見趙霆帶著幾名衙役氣喘籲籲地跑來。

見到是趙霆,眾人稍稍放鬆下來。

但趙霆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中透著驚恐,聲音顫抖地說道:“大人,不好了,我們遇到怪事了!”

陶勉眉頭緊鎖,沉聲問道:“什麼事?”

趙霆喘了口氣,似乎在努力平複心緒:“我們在找你們的路上,不小心迷了路。就在這時,我們看到幾個人,竟然穿著泰玄軍的軍服。”

他吞了口唾沫,繼續道:“我們跟著他們,一直跟到一個山洞裡。山洞裡的物資堆積如山,目測足夠兩三百人生活一個月之久。”

說到這裡,趙霆的聲音顫抖得更厲害了:“可是,那山洞裡空無一人!我們明明跟著那幾個人進去的,他們卻像是突然蒸發了一樣,像陰兵一樣,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就這麼消失了!”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每個人的脊背。夜風刮過,四周的黑暗似乎也更加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