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詩會(1 / 1)

病美人不好惹 溫厚 4011 字 4個月前

午時,玉樓春。

玉樓春專門服務於達官貴人,內裡是一個個獨立庭院,庭院內小橋流水、亭台樓閣,好不美麗。

永安今年的詩會在玉樓春舉辦,安興坊的大街上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彙聚著各色的才子佳人。

其中有一景格外引人注目,清俊公子立於樹下靜候著,他含笑望著遠方的一輛馬車,叫眾少女碎了一地癡心。

“小姐您瞧,四殿下在門口等您呢!”關月朝窗外看了眼,頓時捂唇笑道。

李沙棠掀開簾子就見著這幕,她眼底盈上些笑意,向來淩冽的劍眉也稍稍柔和了些。

李懷恒一大早就派侍從來李府,與李沙棠約好在玉樓春門口相見。李沙棠雖氣著李懷恒,但她氣性不大,再加上李懷恒主動示好,她也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給你瞧個東西。”李沙棠甫一下馬車,李懷恒就從懷裡掏出一個純金打造的孔明鎖,笑眯眯地遞給李沙棠。

李沙棠喜歡金子,也喜歡有趣的小玩意,這個孔明鎖簡直送進她心裡去了。

“還生氣嗎?”李懷恒揉揉李沙棠的腦袋,湊近問道。

李沙棠不滿地拍下他的手,往後躲著,“彆總是揉我腦袋!”

小老虎終於願意表達自己的不滿,李懷恒收回手,知道李沙棠徹底消氣了。

*

兩人嬉戲打鬨好一會兒,關係仿佛恢複到最初那般親密的時候。

李懷恒與許多文人墨客、士人公子交好,他走幾步,就會與駐足賞詩的書生公子們談論幾句。李沙棠雖覺得無聊,可看在兩人關係初初修複的情況下,也耐著性子陪伴在側。

可惜這般的和睦關係沒持續多久,就隨著一群人的出現打破了。

“崔某見過四殿下、朝陽殿下。”崔杜衡率先走來,他烏發半束,尾部的發絲飄揚,竟比三年前更多了幾分溫柔出塵的感覺。

那天李沙棠雖救了崔杜衡,可他衣衫破爛,加之天色漸暗,她倒沒太注意到他的變化。

現今陽光正好,洋洋灑灑落在崔杜衡身上,竟讓李沙棠覺著他有一瞬的陌生,又有一絲說不上來的詭異熟悉,她下意識轉頭看向李懷恒。

李懷恒永遠是一副麵淡如水,溫柔又疏遠的模樣,現下也是如此。他看著崔杜衡,淺笑道:“祝餘三年未歸,如今回來可還適應?”

“這是崔某自小長大的地方,自是沒有不適的地方。”說著,崔杜衡轉眸望著李沙棠,眼底笑意清淺,“說到這裡,那日多虧縣主搭救,不然崔某此生怕是回不了家了。”

李沙棠被望得渾身不自在,她總覺著崔杜衡哪哪兒都不對,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悻悻笑道:“哪裡哪裡,崔公子自身福大命大,我不過順路搭救罷了。”

李懷恒正準備說話,崔玉嬌忽然從崔杜衡身後鑽出來,一副嬌柔柔的祈求樣,“四殿下,朝陽殿下,蘭心可以跟著你們走嗎?”

“你們要去哪裡玩?我也要去!”鹹安忽然冒出來嚷嚷道。

鹹安和三皇子李懷熙隨後才到,他們沒聽見前情,隻以為其餘人背著他們商量著去哪裡玩。

“四哥可不能厚此薄彼!”鹹安眨眼看著李懷恒。

“四殿下,不如一塊走?”崔杜衡掃過麵色發黑的李沙棠,眸底含著笑意,朗聲問道。

李懷恒看著眼前這一群人,有他頗得盛寵的哥哥妹妹,還有重臣的子女。最終,他拍了拍李沙棠的肩膀,算作無聲的同意。

李沙棠將頭偏過一邊,悶聲不吭地跟著大部隊。

崔杜衡不經意走到李沙棠一側,順手摘了片葉子,就近搭在李沙棠的肩膀上,輕輕一掃。

“你乾什麼?”李沙棠轉頭瞪向崔杜衡。

崔杜衡丟掉葉子,笑眯眯道:“幫你掃灰。”

“神經病!”李沙棠低斥一句,隨後往前幾步,不再挨著崔杜衡。

*

李沙棠不通文墨,詩會進行到後頭,基本沒她發揮的餘地。

李懷恒倒是呼朋引伴好幾輪,把她這個準未婚妻忘了個乾淨。

崔玉嬌和鹹安兩個姑娘家也不陪著李沙棠玩,前者費心接著李懷恒的詩句,後者在崔杜衡麵前轉圈圈,都是如出一轍的癡女樣。

李沙棠瞧著無趣,便隨意找個亭子坐下,打量起了周遭的月季花。

玉樓春種著大片的重瓣月季,她們受著精心照料,開得豔豔灼人。

隻除了其中一朵月季。

那朵月季顏色略淡,更慘的是,一隻肥肥胖胖的小青蟲,正蠕動著足肢,細扣咀嚼著嬌嫩的花瓣片。

李沙棠撇著嘴,正準備助小月季一臂之力時,一道聲音在她耳側猛地炸開。

“你在乾什麼?”

她嚇得手一緊,一不小心把那朵可憐的小月季折下來了。

“你走路怎麼沒聲!”李沙棠氣惱地瞪向崔杜衡,新仇舊恨一陣上湧,她眼珠子一轉,轉瞬有了主意。

崔杜衡眨眼,他正想說什麼,就見李沙棠轉著手裡的月季花,笑容明媚,“我送你個東西,你要不要?”

李沙棠眉眼俏麗,隻是平日裡行事英氣,讓人忽略了她的五官。此刻陽光正好,又加之鮮花襯美人,竟讓崔杜衡不由自主地點了頭。

崔杜衡就見她得意一笑,緩緩湊近自己,他甚至可以見到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隨後......

他頭上被插了朵月季花,紅豔豔的,煞是好看。

李懷熙恰巧經過,他盯著崔杜衡腦袋上的月季花,驚悚道:“相處這麼久,我竟不知你喜歡這個!”

說罷,李懷熙收起神色,正經道:“祝餘放心,每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癖好,我是不會往外說的!”

“李!沙!棠!”崔杜衡咬牙。

李沙棠打量著這副鮮花襯美人的養眼畫卷,滿意點頭。她沒等崔杜衡報複回來,一下幾個橫跳跑遠,還賤兮兮地留下一句。

“不要謝我哈!”

崔杜衡拎著月季花,正準備扔掉時,手上忽而傳來一陣麻癢。

他低頭看去,隻見一隻肥肥胖胖的小青蟲,正費力地啃著他的拇指。見他看來,這隻青蟲還抬頭與他對視,一雙小眼睛眨了眨。

他的臉霎時間綠了。

不遠處的鹹陽捧著一束鮮花,正準備獻給崔杜衡,卻不料乍然見到這一幕。

她反手將鮮花擋在身後,下意識地退了幾步。

*

崔杜衡沒在詩會多待,他拿皂角搓了幾十遍拇指後,總算帶李懷熙離開了。

他本來就不準備來詩會,是李懷熙硬拉著他來的,美名其曰“照顧自家姐妹”。

但崔杜衡跟崔玉嬌不熟,跟鹹安更不熟。

“你怎麼走這麼急。”李懷熙隨口抱怨道。

崔杜衡有些無奈,“我找殿下有正事。”

李懷熙沒當回事,他搖著手中的山水畫折扇,戲謔道:“祝餘又得了哪副真跡需要我品鑒?”

兩人相識於白雲書院,彼時崔杜衡剛任書院教書先生,他的老師還是書院山長。

李懷熙又是書院功課最好的學生,不僅學生間推崇備至,還頗得山長喜愛,山長時不時就會單獨考校李懷熙功課。

兩人一來二去就認識了。

正是因為這份緣分,兩人之前從來沒有談論過字集古畫、功課造詣之外的東西。

李懷熙以為這次也如此。

誰知崔杜衡搖搖頭,他目光有些複雜,隻道:“我們到了再說。”

李懷熙瞥過崔杜衡的拇指,正準備打趣幾句,聞言卻是察覺到了什麼,他沒再說話。

兩人之間湧動著寂靜的躁動。

*

玉樓春有多個獨立庭院,二人往遠離詩會的庭院走去。

李懷熙踩著石子路,手裡的折扇一開一合,終於,他開口了,用的是一貫的調笑語氣,“你跟朝陽是怎麼回事兒?”

崔杜衡現在一想到李沙棠,他的拇指就難受。他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垂眸道:“她身份特殊、行事乖張,拿她當擋箭牌最合適不過。”

李懷熙目光有些探究,“朝陽可是老四的未來媳婦,你這一出忒不地道。”

微風吹起崔杜衡的發絲,他輕輕吸氣,又緩緩吐出。

“祝餘?”李懷熙疑惑道。

崔杜衡磨著指腹,耐心解釋:“我不想把這次刺殺搞大,隻好拿桃色遮掩是非。況且我那般鄭重地與她賠罪,隻要我們以後不再糾纏,就沒人會議論。”

還有一點崔杜衡沒提。

就是李沙棠的名聲著實不太好,天天都有強搶民男的消息出現,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李懷熙搖搖扇子,姑且信了。他想了想,還是含糊說了句:“朝陽不適合你,你要是想娶宗室,可以看看彆人。”

崔杜衡笑了笑,隻道:“宗室哪是我想娶就能娶的。”

李懷熙欲言又止,到底將唇邊的話語咽了下去。

穿過水榭樓台,越過梅花木樁,最後就達到了膳廳。兩人揮去隨侍的仆從,跨步走了進去。

兩人一踏過門檻,就見著那鶴鹿圖回紋方桌上擺滿了乾炸魚翅、燜鹿脯蠱、鍋燒野豬肉卷等等佳肴。

“祝餘可是有求於我?看來這是一場鴻門宴啊!”李懷熙挑眉看著桌上的山珍海味,眼裡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