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新刀(1 / 1)

病美人不好惹 溫厚 3960 字 4個月前

崔杜衡還沒回話,李沙棠又扯了下他的袖子。

他默默收回唇邊話語,轉而道:“多謝路公子好意,隻是天色不早,某與阿妹得回府,就不多叨擾路公子了。”

路明遠被一聲聲的“公子”叫得頭暈,他勉強撐住拐杖,虛虛笑道:“不敢當‘公子’之稱,崔公子既要回去,便讓路某再送一程罷!”

崔杜衡這次沒有拒絕,他護著李沙棠,緩步上了馬車。

*

“你發現了什麼?”馬車駛離後,崔杜衡轉著茶盞,似是不經意地問道。

他知曉有部分南蠻人對漢蠻混血充滿敵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他就護了下李沙棠。

李沙棠在他的遮掩下,比他更有機會去觀察路家。

李沙棠想起葡萄架下的那個標記,那是頭站在圓月裡的狼,她曾在軍營見過。

那年她才十歲,正是活潑好動的年歲,可向來嚴苛的阿娘身體每況愈下,沒有多餘精力管她,隻得放手,任由她在家亂竄。

在家裡竄,總比去軍營裡竄好,她阿娘是這般想的。

隻可惜她天生好動,眼見著逐日自由,便偷摸著翻牆逃院,溜進軍營找她師父習武去。

高女俠乃奇人也,她將一棵大槐樹作為接頭地點,讓李沙棠提前一日折下樹枝做記號,次日她必將準點到達。

李沙棠曾不信邪,把槐樹四周的人家和軍房翻了個遍,不僅沒找到高女俠的蹤跡,還被她爹提起來抽了一頓。她徹底死心,自覺把師父當奇人,以至於高女俠某天突然失蹤,她都見怪不怪了。

而那記號,就是李沙棠某天去大槐樹下做標記時,在槐樹上看到的。這標記刻在槐樹正中央,十分顯眼。

但李沙棠次日再看時,那標記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一層被磨掉的樹皮。

“你見過一個標記嗎?是頭站在圓月裡的狼。”李沙棠指著被磨平的樹皮,彆扭又好奇道。

她那時對高女俠又愛又恨,氣惱她不肯把自己當真徒弟,所以再沒叫過她師父。

高女俠那天戴著個儺麵,看不清表情,隻有沉沉冷冷的一句:“不知道,彆看了,開始練武吧!”

一句話氣得她張牙舞爪地襲向高女俠,然後被高女俠一把打飛,落入不遠處的沙坑裡,吃了滿嘴砂礫。

“你在想什麼?怎麼不回話?”崔杜衡拿手在李沙棠眼前晃著,麵色略帶不滿。

李沙棠回神,她眨眨眼,無辜道:“我什麼都沒看到,你是不是想多了?”

崔杜衡輕嘁一聲,扭頭掀馬車簾子,自顧自地賞景去了。

李沙棠摸摸鼻子,眼底晃過一抹深思。

*

回府後沒多久,高曉曼就拎著刀來了。她當著李沙棠的麵,抽出一塊絹帕,將她那把寶刀仔仔細細地擦拭一遍。

李沙棠盯著光可鑒人的雪亮刀麵,心中癢癢,很不得立即搶過雁翎刀,由自個兒好生愛護。

“她叫‘秋水’,你要好好待她......”高曉曼念念不舍地望著“秋水”,一咬牙,還是把“秋水”遞給了李沙棠。

李沙棠見著高曉曼哀傷的目光,內心反而遲疑起來,“要不......”

“你要不要!”高曉曼忽而目露凶光,她盯著李沙棠,冷聲說道,“要就快些拿,彆磨磨唧唧的!”

這話一出,李沙棠眼疾手快地搶過腰刀,珍而重之地把“秋水”彆在自己腰間。

高曉曼滿意點頭,隨後起身,準備離開。

“等下!”李沙棠遲疑了下,那聲“師父”終究沒有說出口。

她頂著高曉曼“快說”的凶煞目光,快聲道:“蕭夫人怎麼樣了!”

提到友人,高曉曼的表情緩和,聲音也柔和些了。

“你還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晚玉當真好了不少。”高曉曼重新回到座位上,她敲著桌麵,淡聲說著,“你還有什麼要說的,一並說了罷。”

李沙棠不日就要啟程,經此一彆,師徒二人怕是不會再見了。

“那天刻在大槐樹上的,是不是一頭站在圓月裡的狼?這標記到底是什麼意思?”李沙棠見高曉曼無動於衷,隨即拋出一句,“我又見到那個標記了。”

高曉曼眼眸微眯,她抿了口茶,問道:“在哪裡看到的?”

李沙棠盯著高曉曼,不言不語。

高曉曼輕笑一聲,“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你彆不知好歹。”

李沙棠依舊跟頭倔虎一樣,隻直勾勾地盯著。

高曉曼無奈投降,“給你透一句,跟南蠻有關。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你個虎蠻子!”

李沙棠這才道:“在胡魯巷的路校尉家裡發現的。”

高曉曼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正想起身走人,忽而想起什麼,繼續坐穩道:“還有什麼要問的?”

李沙棠嘴唇蠕動許久,終是問道:“你那日為何不告而彆?”

她那天站在大槐樹下,從熾日等到黃昏,隻等來阿爹趕來的一句:“彆等了,她不會再來了。”

李沙棠知道高女俠是一陣抓不住的風,可她沒想到,高女俠走之前,竟連個風聲都沒透給她。

高曉曼垂著眼,腰間空蕩蕩的,瞧著竟有幾分冷寂。

“你覺著我為何回去軍營?還一待就是五年?”許久後,高曉曼突然開口。她盯著李沙棠,眼底似含著絲絲恨意,“你可以去問問你爹,要是沒有我,他能不能這麼快組建隴右軍!”

李沙棠到隴右時,隻有六歲。她們全家三口人,配著五個隨從,拿著黃澄澄的聖旨,在荒漠裡白手起家。

她那時太小了,隻記得阿娘日益消瘦的臉龐,和阿爹逐漸滄桑的麵容。

但她清晰地記得,就在一年後,阿爹和阿娘的麵色都好轉了不少,但二人的關係就是在那時候淡的。沒多久,兩人就分居了,空淨也開始登堂入室。

而她,隨後不久也遇到了一個願意教她武藝的“奇人”。

“難不成......”李沙棠艱澀說著,“我們到隴右的第二年,你也來了?”

高曉曼忽而笑了,她瞧著李沙棠,語調悠悠,“是啊,無聊時順手教你武藝。”

李沙棠沒有講話,她怔怔盯著桌麵,稚嫩的臉上還藏不住情緒。

她在怨她,怨她毀了她的家。

高曉曼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她立即起身,快步離開房間。卻在跨過門檻的那一瞬,她聽見自己的小徒弟說道。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你不是這樣的人。”李沙棠頓了頓,繼續快速說著,“蕭夫人隻有幾年壽數了,你以後要是沒處去......可以來找我,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收留你。”

高曉曼唇邊溢開一抹笑意,她沒回話,隻是離開的步子稍稍慢了些。

*

幾日後,他們一行人便準備行囊,即將離開平溪鎮。

李沙棠不想整理行囊,便溜達到崔杜衡的住處,敦促他快些收拾。她一踏進院門,就見院裡的婢女隨侍被清空,隻剩他住的那間房窗門緊閉著。

她眼珠子一轉,悄悄打開一扇窗,一下翻了進去

——然後與崔杜衡大眼瞪大眼。

“你怎麼老是喜歡翻窗?”崔杜衡麵無表情瞪著李沙棠,“下次請走正門,謝謝!”

李沙棠訕訕笑著,隨後小退一步,目光又瞟到崔杜衡的書桌上,那裡放著一張密密麻麻的宣紙。

“這紙上寫了什麼?”李沙棠指了指宣紙。

崔杜衡瞥著宣紙,順手拿給李沙棠,“肖大俠自殺案和楊家村沉屍案都結案了,兩個案子是連在一起的。”

李沙棠細細捧讀著,她越讀,眼裡那股得意勁兒就越發明顯。

案件要溯源到二三十年前的楊家案,楊家祖宗是本朝與南蠻的混血後代,他腦子很是機靈,於是成了為富一方的大富豪,還在楊家村建了座大庭院。

可因著楊家人異於本朝人的長相,楊家村人常常在背後議論他們,誹謗他們是外地來吸血的妖鬼,把他們楊家村的運勢都吸走了,這才創下潑天富貴。

本來雙方相安無事,最多有點齷齪,但無傷大雅。可惜有一年,楊家村大旱,顆粒無收,眼見著村民即將餓死,村長把牙一咬,決定乾一件大事

——帶領楊家村的青壯年,殺光楊家人,奪財換糧食。

經曆過那一晚的青年,後來都三緘其口,被問煩了,甚至會咒罵楊家人被河神詛咒,失了財運,這才招此禍事,河神之說也因此流傳出去。

可楊家村人都沒想到的是,楊家還有一個寄養在姑父家的小兒子,因為貪玩晚回去了幾日,便麵臨著舉族覆滅的困境。

他一個十歲小兒,無父無母,姑父生怕他把晦氣傳回來,不準他進門。姑姑奈何不得,又自身難保,便也不要他了。

他一個人餓暈在路旁,隨後被一個南蠻探子撿了回去,後麵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下一代探子,順帶查清楊家人死亡真相。

李沙棠那天看到的道士,就是楊家小兒子。他要與肖大俠聯絡,又遲遲等不到人,隻能以那種死皮賴臉地方式留下記號,隨後奔赴楊家村複仇。

那道士很是機靈,他殺完人後,將自己與村長的衣服互換,隨後把村長推進水裡,又把自己邋遢的胡子全部刮掉,連夜回了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