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楊家塘(1 / 1)

病美人不好惹 溫厚 3867 字 4個月前

李沙棠摸著腰間的刀,腮幫子微微鼓動,忽然道:“你高姑姑有什麼本事?也敢當我師父?”

店主人輕嘁一聲,隨後傲然道:“我高姑姑可是高將軍的女兒,曾橫穿千軍闖敵營,孤身匹馬去救父。你說她配不配教你?要我說......”

店主人掃了眼李沙棠,嘁聲道:“你想拜,我高姑姑還不願意收呢!”

李沙棠也不氣,她將信將疑地看著店主人,嘟囔道:“真的假的?你沒騙我吧?”

店主人瞥著她,“你去門外隨便拉個人來問,看我說的真不真。”

這邊兩人在吵著,那邊崔杜衡卻若有所思地盯著頂樓一間房,此刻這房門大開,一位弱質芊芊的婦人扶著欄杆,緊緊盯著他,眼神悠遠又複雜。

盧元芳隨後從房間裡出來,他一眼就瞧見了崔杜衡,於是趕忙下樓,早早問道:“崔小友怎麼來了?”

崔杜衡斂眉笑道:“晚生聽聞盧先生今晚準備了接風宴,一時心喜,便提前出來了。”

盧元芳曾在白雲書院讀過書,崔杜衡這般稱呼他,既拉近了兩人間的距離,又抬高了盧元芳。

盧元芳聽後果然大喜,他撫須道:“今晚的接風宴必叫崔小友滿意!”

崔杜衡的視線不經意掃過那婦人,隨後落在盧元芳身上,也笑道:“麻煩盧先生了。”

*

盧元芳走後,兩人沒待一會兒也走了。走前,李沙棠又看了眼女刀客腰上的刀,這才戀戀不舍地走掉了。

“這麼喜歡那把刀?”崔杜衡疑惑道。

李沙棠搖搖頭,她摸著袖中的鹿角扳指,落寂道:“你不懂。”

這鹿角扳指是她出事前,阿爹送她的生辰禮。她射箭尚未學成,這扳指就被她一直藏在袖裡,一路帶了過來。

崔杜衡聽著她這回答,心裡湧上種說不上來的滋味。他漫步在喧鬨的民街,聽著路邊蓬勃的吆喝聲,忽然道:“去事發地轉轉不?”

李沙棠一怔,隨後也點點頭。

*

“野池水滿連秋堤,菱花結實蒲葉齊。”透如明鏡的池塘裡結滿累累菱角,可惜因著死屍一事,這顆顆可愛的菱角無人采摘,倒為池塘增添了幾分趣味。

見李沙棠目不轉睛地盯著菱角,崔杜衡摸摸下巴,狹促道:“這方池塘的菱角瞧著不錯,你去摘個菱角嘗嘗。”

李沙棠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眯眼一笑,下一瞬五指成爪,拎起崔杜衡的領子,就準備把他往水裡丟。

“等等等......”崔杜衡拍著李沙棠的手,青白的臉色更添幾分慘淡,“放,放手......”

李沙棠一驚,她趕忙放下崔杜衡,一邊幫他拍著背,一邊疑惑道:“你的功力呢?怎麼不發揮出來?”

她記得崔杜衡的武功不比她差,哪怕中途練武出了啥岔子,也不至於現在還沒恢複吧?

這已經不是恢不恢複的問題了,他現在這情況,壓根兒是……

崔杜衡猛咳著,他一邊整理著衣領,一邊沒好氣道:“你沒看到我還病著嗎?生病不宜多運功!”

李沙棠還是覺著不對,她又不是沒生病過。生病並不影響運功,隻是精力會沒有以前旺盛。

而且......最重要的是,身懷武功的人不容易生病,除非他中了毒。

“你......”想了半天,李沙棠還是開了口。

但她話還沒說完,崔杜衡就猛地指向前方,示意她看過去,“你看,前麵有個人在這裡鬼鬼祟祟的。”

李沙棠咽下嘴邊的話語,轉而看過去。

隻見一個布衣銀釵、雙十年華的婦人躲在大樹下,探出個頭,畏畏縮縮地看著他們......主要是看著李沙棠。

見李沙棠看過來了,她渾身一抖,趕忙向後跑去。

李沙棠心知有異,她連忙動用功力,幾步躍到婦人麵前。她剛向婦人走了一步,那婦人就跪下來,對她邊磕頭邊痛哭道:“河神在上,我什麼都沒做,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

那婦人磕頭的聲音極響,李沙棠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磕破了頭,並還有繼續磕下去的趨勢。

李沙棠盯著婦人不停冒血的額角,心下不忍,連忙將她拽住,將她一把從地上拉起來。

婦人趔趄了幾步,她盯著隨後趕到的崔杜衡,眼睛一亮,連忙撲過去道:“小公子救我!”

崔杜衡驚恐地看著撲過來的婦人,隨後靈敏一閃,成功躲過這突然的襲擊。

“你沒事彆亂撲人啊!”崔杜衡惱恨地理著衣服,隨後瞪了眼婦人。

李沙棠瞅瞅風韻猶存的婦人,又瞅瞅猶帶少年氣的崔杜衡,嘴角不禁抽了抽。她走到驚恐的婦人麵前,比劃了下崔杜衡肩膀的寬度,不解道:“你就算撲到他懷裡,你也靠的不舒服,你何必要撲他呢?”

“這……”婦人一下被問住了,她連恐懼都減小了些,竟當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這少年是長得好,可瞧著弱不禁風的,先頭還被那姑娘拎雞仔似地提著,怎麼看都不太靠譜,估摸還沒她抗揍。

這般想著,這婦人再看崔杜衡時,眼底不經意流露出一絲嫌棄。

李沙棠敏銳地抓住這一絲嫌棄,她忍著笑意,故作嚴肅道:“你躲在樹後看我們作甚?”

這婦人連遭幾個驚嚇,現在也慢慢緩了過來。她見眼前這姑娘不過十三四,雖然麵帶煞氣,但年歲尚幼,想必與河神沒什麼關係。

這般想著,她避開李沙棠的問題,小心試探道:“你們是誰?來這邊做什麼的?”

李沙棠劍眉一挑,她還沒說話,就被走上前來的崔杜衡打斷了。

“我們聽聞楊家塘風景誘人,心向往之,故而前來一看。這地方是有什麼河神典故嗎?”崔杜衡眉眼含笑,側身擋住李沙棠凶惡的眼神。

這婦人雖嫌棄崔杜衡無用,可見著這麼賞心悅目的一張臉,到底不好意思晾著他,故而道:“這河神之說二三十年前便流傳開了,那時我還沒出生,隻在小時候聽大人閒聊時說過。

那時楊家塘還是楊老爺家的私人池塘,彆人要看這天下名景,那是要交錢的!可楊家塘乃天生地養的神跡,裡頭住著一位河神,是急需要百姓供奉的。楊家村人不滿河神被囚,便由村長帶頭,上楊老爺家理論......”

說到這兒,婦人的神色暗了暗。

李沙棠察覺不對,便探出腦袋,好奇地問了句:“你和村長是什麼關係?”

婦人一怔,隨後落寂道:“他是我爹。”

李沙棠點點頭,難怪她覺著這婦人說話有條理,不似一般村婦,原來村長是她爹啊!

崔杜衡不輕不重地瞥了李沙棠一眼,隨後輕咳一聲,“嬸子繼續說罷。”

婦人麵色一僵,他竟然叫她嬸子!她心生不滿,可又被引起了話頭,隻好草草道:“後來楊老爺執迷不悟,河神就降下詛咒,將楊老爺一家咒死了。這楊家塘也因此成為楊家村的公共財產,村民紛紛賀喜。”

說罷,她麵色淡淡,就準備繞過二人離開。

李沙棠往前跨一步,攔住婦人去路,嬉笑道:“那姐姐怎麼把我認成河神了?”

婦人不敢與李沙棠對著乾,又見她叫自己“姐姐”,便也鬆了口,解釋道:“幾日前,有一道士突臨我家,說是河神異動,讓我爹前去查看。結果那一晚過後,道士溺死在這池塘,我爹也失去蹤跡了......”

說到這兒,婦人眼裡已經蓄滿淚珠,顯然傷心極了。

李沙棠得了消息,又見這婦人如此模樣,便不再攔她,隨她小跑離開。

“你這人真不會說話!”見那婦人走遠,李沙棠睨著崔杜衡,沒好氣道,“白瞎了你這張臉!”

崔杜衡摸摸鼻子,眼裡閃過幾絲得意。

“咱們去瞧瞧楊老爺的宅子不?”李沙棠轉著眼珠,興奮道,“像這種凶宅,通常可以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崔杜衡脊背一涼,他看著漸暗的天色,斷然轉移話題:“天色不早了,晚上還有接風宴,我們下次再去看吧。”

李沙棠悶悶不樂地垂著頭,她盯著崔杜衡快步往前的背影,暗自齜牙。

膽小鬼!

*

這接風宴自一日前便開始準備,縣令吳紹興府上熱火朝天一整日,終於在傍晚迎來揭幕。

平溪隻是一個鎮,縣令府自然也沒多大,再加上本朝風氣開放,是以男女混席,皆按身份排序。

因盧刺史也來,是以吳紹興忙活一整日,也不過賠笑一旁,左右奉承著盧元芳與崔杜衡。

李沙棠未公開身份,也不屑參和那些無聊話題。她坐在崔杜衡側邊,托腮打量胡姬旋舞,不時拿著銀著夾菜,一個人自在極了。

忽然,胡姬下台後,一位襦裙少女端著紅壇,婷婷嫋嫋走過來。她杏眼含羞,低頭將紅壇放於李沙棠桌案,徐徐道:“這是曉月親手做的,望諸位大人品嘗一二。”

吳紹興胡子一跳,餘光瞪向吳曉月,示意她再往前些。

吳曉月巋然不動,隻羞澀瞧著李沙棠,眼裡含著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