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1)

金玉纏枝 慕雲皎皎 3936 字 3個月前

太子大婚之日普天同慶,大赦天下。

這日天還未亮謝枝意就已早早起身,在沈姑姑等人的伺候下換上耗費多日精心縫製的嫁衣。那身嫁衣宛若天邊流霞,其上綴滿金絲珍珠,發飾亦按照太子妃的規格繁複精致,手握一柄流蘇雀扇,堪堪遮住其麵。

綠禾在一旁幫著她整理衣擺,攤平每道褶皺,抬首時瞧著謝枝意那張耀如春華的臉龐幾乎陷入怔愣。

“綠禾,你怎麼了?”沈姑姑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將梳妝台上的木梳取來。

綠禾這才恍然回神,將真心話脫口道出:“公主今日可真美,連我都看呆了,要是太子殿下見到了,豈不是眼睛都看直了?”

這話也虧得是在謝枝意麵前說,換作旁人誰敢這麼毫無遮攔,直言不諱。

謝枝意漲紅著臉,讓她少說這些。

直到聽見門外的奴婢入內說是宮中車架已至該上車攆,她才在沈姑姑的攙扶下動了身。

“這丫頭說的話公主可彆往心裡頭去,這樁婚事上的禮儀不可出了差錯,屆時上了車攆入了宮,太子應當在宮門口等您。”

沈姑姑囑咐完這些方命人將門推開,房門外謝蘅正寬慰著盧氏,盧氏喜極而泣眼淚落了又落,眼睜睜瞧著沒有相處多久的女兒就這麼嫁入皇家,今後見麵還不知何年何月,總覺得一陣悵然。

不過,好在她太子殿下對她一心一意,也讓她稍稍放了心。

至於謝潯安眼眶早已通紅,死命撐著不叫淚水流下,聲音更是哽咽,“阿姐……”

謝枝意的腳步頓了頓抬手在他肩膀輕輕落下,隔著一柄雀扇,她輕聲道:“潯安,今後爹娘就由你照顧了。”

謝潯安眼神堅定回答:“阿姐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爹娘的。你在宮裡也要好好的,要是他……你就來找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擦著眼中的淚花,有些事情沒有明說,但也能叫她猜出來話中的意思。

是怕蕭灼對她不好麼?

謝枝意牽牽唇,還是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至於謝蘅和盧氏,這幾日該說的話都已說清楚,謝蘅本就是內斂之人,縱是再不舍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倒是盧氏將她其中一隻手緊緊扣著,無聲卻勝有聲。

沈姑姑不由在一旁輕聲提醒:“公主,車攆還在外頭等著,我們該入宮了,免得錯過吉時。”

因著這句話,盧氏才依依不舍放開了謝枝意,待到跨出謝家大門的那一步,沈姑姑將她的手鬆開,隨後一雙大掌落在她瑩白如雪的皓腕。

“阿意,孤來接你。”

蕭灼的聲音近在咫尺,摟著她的腰上了車駕,他的手骨節分明,白皙修長,又極為有力地緊緊扣著她。

謝枝意驚訝極了,她分明記得沈姑姑說過蕭灼應該在宮門口等自己才對,怎麼親自來了謝家?

她不知,除了蕭灼親自迎親,他身後金絲紅綢布毯從宮中正殿一直蔓延到謝家大門,無數豪奢車馬載著裝滿各種珍品的紅木箱,裡頭的每樣東西都是精挑細選。

她將這點疑惑揣在心頭未語,老老實實跟著蕭灼上了車攆,車攆之後,林昭等人散著銀錢和花瓣,百姓口中喚著各種祝福詞歡天喜地彎腰拾撿。

車攆直抵正殿,蕭灼攙扶著謝枝意下來,隨後迎接著眾朝臣跪拜叩首,一路踩過白玉階,直到來到蕭禹的龍椅麵前。

“開始吧!”

蕭禹看了一眼王全安,王全安立即明白,讓禮官唱和祝詞。

一拜拜過天地,二拜拜君王,三拜便是夫妻之間。

三拜結束刹那,朝臣齊聲賀喜,聲若洪鐘,如濤聲巨浪。

隨後,謝枝意先被沈姑姑安排送回東宮之中,臨行前蕭灼放開她的皓腕,在她耳邊低語,更是羞得她滿臉紅如燦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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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已然大變樣,到處掛滿大婚時喜慶的紅綢布,就連蕭灼的寢宮都被重新妝點。

兩盞龍鳳紅燭靜靜燃燒著,繡花的綢緞被麵鋪滿桂花、蓮子、紅棗等物。

不多時,沈姑姑端來一碗剛從膳房出爐熱氣騰騰的麵湯,才擱在桌上,就對謝枝意道:“太子說前頭的酒宴恐怕沒這麼快結束,這一路太子妃應當累壞了,快些用膳歇息一二。”

旁人若是大婚,定要捱到夫君歸來才可用膳,不過在蕭灼這裡自是不必在乎這些虛禮,要說最先違背禮製的還不是他麼?

謝枝意沒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上的小事,今晨她起得很早,一口水未飲就要梳妝打扮,而後又是換嫁衣、乘車攆入宮,眼下天色昏沉,早就餓得饑腸轆轆。

她沒有拒絕,正要起身過去隻聽屋外綠禾驚訝喊了聲“太子殿下”,謝枝意依舊坐在床榻上,想了想又將雀扇持起。

她的視線看不見前方,唯有餘光能瞥見一雙鞋履朝著她不斷靠近,屋內倏然安靜了下來,不論是綠禾還是沈姑姑都聽不到她們的聲音。

心臟不斷劇烈跳動,就連呼吸都變得錯亂,分明和蕭灼早就有過更多親密的接觸,卻也不及此刻。

那雙有力的大掌落了下來,將雀扇從她手中一點點挪開。

燭光昏黃朦朧,籠罩著床上如玉似珠的佳人,芙蓉麵塗著脂粉,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澄澈,抬首,四目相對刹那,蕭灼恍惚回到怦然心動的時刻。

“阿意。”

他的瞳孔微深,漆黑如墨的眸子直勾勾攫住她,俯下身時,背影擋住那片迷離光芒,徒留暗沉。

他吻得溫柔克製,吮著她的唇,像銜取花蜜從容不迫,遊刃有餘。

謝枝意下意識閉上眼,任由他吻著,就在她以為對方還會繼續吻下去的時候他遽然抬手,將她頭上的鳳冠取下。

“這麼重的頭飾不必戴了。”他隨意擱到一旁,往日清雋的麵龐也染著歡喜的溫度。

“沈姑姑說阿兄還要過會兒才回來,怎麼現在就……”

謝枝意感到不解,還未問完,蕭灼就已笑著解釋:“自是想要親眼看看阿意今日有多美,要是再晚些阿意梳洗沐浴後,我可就見不著了。”

他眉眼含情,像是這輩子極儘溫柔都給了她一人,甚至煞有介事問道:“阿意是不是忘了什麼?”

謝枝意疑惑,他手落在她的紅唇,沾染著豆蔻,指尖在她唇上輕點,笑得多情風流,“既然成了婚,就不可再像從前那般稱呼了。”

霎時,她心領神會,遲遲醒悟的兒子盤桓在檀口,終究還是紅著臉顫顫喚他:“夫君……”

蕭灼眼底染滿笑,今日是他大喜之日,自是他期盼許久的時刻。

猶記得離開前蕭禹還特意叮囑叫他收斂些,而今麵對這樣的絕色佳人、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他又怎能克製得住?

不過到底還是記下了,隻覺得同她分開萬分艱難,好在今後的日子還長。

這也是他方才未再繼續問下去的緣由,要真那般,他今晚真是走都走不了。

不由在心底苦笑了聲,他留戀著撫了撫她的臉頰,隨後才翩然離開。

待他一走,綠禾這才小心翼翼從殿外進來,好奇道:“殿下怎麼來去匆匆的?”

謝枝意當然知道是為什麼,隻是紅著臉沒好意思說,低下頭拿起象牙箸用著麵湯。

一旁的沈姑姑自是明白,尤其今日她這般貌美,太子最終還能收住理智回去宴席上真是實屬不易。

“酒宴上還有朝臣們等著呢,太子能回來見一麵太子妃已經極為難得,更何況殿下說了娘娘用完膳食可以先沐浴歇息。”

沈姑姑說完這些,上前將謝枝意鬢發上其餘的簪子一一解下,待用完麵湯淨過麵洗去脂粉,再沐浴後,謝枝意幾乎要累得昏過去。

她本想半闔著眸在貴妃榻上歇一歇,怎知一不留神就睡了過去,醒來時殿內空無一人,身上還蓋著薄薄的衾被,恐怕是沈姑姑生怕她受涼才放上的。

花窗僅開了一小道口子,可窺見繁星漫天,流月清輝,這個時辰蕭灼還未回來?

鬼使神差,她想到今日成婚之日當行夫妻敦倫之事,先前盧氏和她說了一些卻並未說全,而是給了她一本避火圖,眼下避火圖正好被她壓在紅木箱底帶進宮來。

先前蕭灼都那般折騰人,而今成了婚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

想著這些她心底終究有些膽怯,尋了件披風披著朝著紅木箱走去,很快,她就找到帶進宮裡的那一個,緊跟著從最底下取出那本的冊子。

避火圖的封麵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特殊之處,謝枝意好奇心起翻開第一頁,待看清那一頁畫冊上的內容後一張臉登時漲紅。

這、這上麵繪製的畫麵怎比夜間她和蕭灼的相處還要誇張?

那樣的東西要放到身體裡……

頃刻間,臉頰從緋紅轉為蒼白,是心驚的懼怕。

偏偏此時,身後腳步聲迫近,惶恐不安席卷心頭,下意識鬆了手。

避火圖掉落在地,一道身影彎下腰,骨節分明的手將其拾起。。

謝枝意怔愣望著出現在麵前的蕭灼,他已換了衣袍,酒宴上濃重的酒味已然洗去,眼下正好奇摩挲著她剛才看過的畫冊,唇角輕勾,“阿意,這是什麼?”

她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正欲絞儘腦汁想著一個理由敷衍,卻見他已慢條斯理翻開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