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1)

金玉纏枝 慕雲皎皎 4167 字 3個月前

越是溫柔如斯,越是將所有濃烈的嗜殺不悅緊緊裹挾其中,就像是冰山一角,不肯暴露分毫。

也隻有這般,他的阿意才會相信他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他,他可以化作翩翩如玉的公子,溫情脈脈,衣冠勝雪,掌中沾染的濃稠血腥用水洗淨、白帕擦去,就不會被人發現。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同她交錯著,仿佛依稀能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那是潮水湧動著的濕意。

“阿兄,我並非不回長樂宮,隻是想多留在謝家幾日。”她極力同他解釋,“你也知曉,待大婚一過,我爹娘都會離開盛京,屆時即便想見也極難見到麵。”

她的理由自是正當,更何況謝蘅和盧氏又是她的親生爹娘,謝蘅剛經受牢獄之災,盧氏又病著,謝潯安年紀還這麼小,她怎能冷心冷情於不顧。

“可是阿意,那些話終究也隻是從他們口中說出,你又怎知他們不是在誆騙你?”蕭灼循循善誘著,黑暗中,眸光流轉,暈染著陰測的寒芒,“阿意,你實在太過良善,旁人說什麼就信什麼,有些事情不是說出口就行,還要看那個人的實際行動。”

他暗指謝蘅和盧氏根本就沒做什麼事,隻是嘴巴說的好聽罷了,畢竟他可是實打實受過傷、又跪在淩霄殿前受了場雨。

他都這般費了不少力氣才叫阿意信了自己,心甘情願做他的太子妃,謝家人又憑什麼?就憑著那可笑的血緣和那張嘴?

蕭灼眸光倏然轉冷,恨不得現在就回去找蕭禹叫他下旨把謝家人趕出盛京。

謝枝意不明白為何蕭灼如此斤斤計較,甚至計較著這樣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阿兄,或許是你想太多了,不論如何他們都是我爹娘,總不會害我。”

說來說去,她終究還是幫著謝家人說話。

蕭灼恨極,恨不得將她的心剜出來隻能裝著自己一人,未再遲疑,他吻上她的唇,這一次攻城催地,猛烈強勢,幾乎將她口中的呼吸儘數剝奪。

待得她急促喘息著,才好心腸渡了口氣,隨即繼續深吻。

他不再滿足,撬開齒關,掃蕩著每一個角落,纏綿著其中丁香流連,手指扣在她下頜漸漸收緊,不讓她轉移視線。

雨聲敲在瓦楞,伴著雨幕聲,轟隆雷鳴從夜穹劃過,似要將其撕裂。

一道緩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還未到門前就被沈姑姑攔住,沈姑姑聲音刻意拔高,恭敬說道:“謝夫人,您怎麼來了?這外頭還下了場大雨,您的身子還未痊愈,不妨回去歇著吧!”

屋內,謝枝意臉頰漲紅,眼睜睜瞧著眼前的始作俑者輕輕咬著耳珠,灼熱呼吸熏染著耳骨,薄唇緊貼,聲音低低,漫著如水的笑意:“阿意,你說要是你娘進來看見我們這般,會如何?”

因他這句話,謝枝意的臉紅了又紅,恨不得將他重重推開,可他的胸膛太過硬朗結實,力氣羸弱,最終還是沒能達成所願。

“你要做什麼——”她已經極力壓低著嗓音,生怕被外頭的人聽見。

蕭灼沒有回答,也沒有讓開,而是繼續細細密密地吻著。

屋外,盧氏將一方錦囊遞了過去,“先前在江南的時候每每遇到雷雨我都怕阿意睡不好,她屋子裡的燭燈已歇,想必已經熟睡了,勞煩你將這錦囊掛在她床前。”

沈姑姑自是笑著接過錦囊,至於要不要入內……有眼色的人自然不會挑這個節骨眼進去。

打發走盧氏,沈姑姑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又不是蠢人,蕭灼趁夜來了謝家想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錦囊收進了袖中,她望著被風吹動晃蕩的燭燈,又朝外走出幾步,以防聽見屋內的響動。

被子掀開又落下,謝枝意玉足弓起,急促喘息著,窗外的雷聲一聲聲響徹,她隻覺如墜雲端,用腳踹向蕭灼的肩。

“彆亂來,我娘還在外頭……”

她被他攪得神思混沌,耳朵又被他的大掌捂著,並不知盧氏早已離開。

偏偏始作俑者唇角泛著似笑非笑的玩味,體貼入微開口,“那怎能行?先前謝夫人不是還擔心我薄待你?不如現在就讓她看看我是如何‘伺候’公主殿下的……”

分明是國之儲君,竟能說出“伺候”二字來?恐怕普天之下也唯有謝枝意一人爾。

謝枝意麵上早已漫上紅霞,若彤雲出岫,隻能繼續方才未儘之事。

她緊緊咬著下唇不願溢出任何的聲響生怕被外頭的人聽見,蕭灼眼底噙笑,指腹已從她腳尖慢悠悠劃過,將小巧玉足攏在手中。

她的玉足很小,精致玲瓏,大掌便可掌控著,這般美的玉足要是係上金鈴,豈不是每走一步就能聽見聲響,屆時不論她身處何處都無可遁形?

心底越發這麼想著,蕭灼就越想這麼去做,隻可惜現在手中並無這樣的物什,否則他可不會這樣輕飄飄放過,定會再使出其它的花樣。

屋外暴雨狂風,直至一個時辰方歇。

院內剛剛盛放的花骨朵兒早已被雨水澆濕,懨懨耷拉著,也不知這樣的雨淋了多少遍才能將花摧殘成這般模樣。

沈姑姑可惜著這花,終究做不得什麼,困倦打了個哈欠,再一睜眼,已是天明。

天光破曉,謝枝意足足睡到晌午方醒,醒來時床榻邊空無一人,就連床褥都換了新的。

一想到昨夜洇濕的床褥緋色悄然爬上臉頰,同往常一樣她並未第一時間讓外頭的人入內,而是小心翼翼對著鏡子照看。

好在雪頸和耳後都不曾落下任何痕跡,正如他所言,該有的痕跡都在衣裙之下。

深深歎了口氣,她這才慢悠悠換上衣袍,饑腸轆轆用過午膳,她才起身往盧氏的院子走去。

不管昨夜蕭灼所說的話有沒有道理,她還是無法割舍和謝家的情感,隻是想著他這般肆意妄為,確實叫她有些頭疼。

蕭灼可不是那種一遇到事情就會退縮的人,他既然能潛入第一次那就會有第二次,今夜是要將窗牖合攏還是借綠禾的屋子睡?

剛一想到這兩種可能性她又覺得不可行,這對於蕭灼來說太過簡單,窗戶可以不動聲色撬開,也可以命沈姑姑將綠禾趕走,這二者統統無用。

一邊想一邊走著,不知不覺就已來到盧氏的房間。

盧氏剛用過藥膳,瞧見她來牽了牽唇,“昨夜雷鳴電閃,也不知你睡得好不好。”

她沒有提自己特意將香囊送去的事情。

前半夜謝枝意自是被某人鬨著不得安眠,後來才漸漸熟睡,今晨又睡到晌午,自是不缺覺的。

“昨夜尚可,阿娘呢?”

謝枝意不知該如何回答,隻能稍微轉移了話題,怎知盧氏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目光落在她麵上不知在細看什麼,竟驚得她後背泛涼。

半晌,她著實受不住這樣的打量,不安問道:“阿娘,你怎這般看著我?”

“我昨夜並未歇息好,阿意,今夜你同我一起睡吧!”

從小到大,謝枝意從未和盧氏枕眠過,第一次聽她這麼說驟然驚訝萬分。

“娘,還是不了,您還有爹陪著呢!”她下意識就是拒絕。

“你爹他睡書房就好。”盧氏玩笑著說出這句話,遲遲沒有聽到謝枝意的同意。

隨即,她幽然輕歎了聲,抬手在她發間撫了撫,聲音壓低,“阿意,昨夜太子是不是在你屋子裡?”

短短一句,叫謝枝意渾身驚顫,不可置信抬首看向盧氏。

“娘……”

原來盧氏,竟然發現了!到底是昨夜發現還是今晨……突然,她不敢深想,更覺滿臉羞紅。

“今晨我想去看看你,不過你還未醒,後來我在你房間花窗外頭發現了一對男子的鞋印,我想此人除了太子殿下,也不會有旁人了。”此時屋中隻有她們兩人,盧氏自是沒什麼好隱瞞的,又瞧著女兒漲紅著一張臉羞赧不已,語氣越發和藹,“阿意,我並非責怪你,隻是我知男子重欲,怕他傷了你。”

尤其今日她起的這般遲,盧氏更對她的身體感到擔心。

“有些時候可以縱容男子,但有些時候縱容不得,你的身子是自己的,你自己要學會珍惜。”盧氏將藏在枕頭底下的冊子遞給她,“這是行房/事的圖譜,也是避火圖,若是他日後鬨的太過也是有旁的法子可以解決,縱是不找女人也是能做到的,你帶回去之後好好看看,鑽研幾日便會了。”

這些話也隻有她能說,像沈姑姑是太子手底下的人,當然不會說這些話。

謝枝意沒有拒絕這本冊子,小心翼翼收好。

盧氏又追問她道:“今夜可要留在我這?”

謝枝意有些意動,想了想,最後點了點頭。

盧氏心滿意足笑了,“待你日後嫁了人就不會有這樣的夜晚。”

這恐怕是她們母女二人彌足珍貴的一晚,她補償不了那麼多年的母女之情,那就在這個夜晚儘量彌補一二。

這一夜果真如盧氏所言謝蘅去睡了書房,盧氏說了不少關於她從前的過往,包括她是如何看上的謝蘅,以及她和謝蘅之間的夫妻相處,倒是關於她長大之後的事情幾乎不再提及,生怕觸碰到彼此的傷痛。

“夫妻之道也需慢慢經營,想要長久就要彼此坦誠相待。”

盧氏說得通透,概因她和謝蘅這麼多年夫妻恩愛就是這麼過來的,旁人或許覺得謝蘅能力不足,也就是靠女兒才能走到今日這個位置。

可在她心中,謝蘅的好無可替代,那是照進她豆蔻年華中令人怦然心動的少年公子,或許這麼多年那樣的心動已經壓在心底不再翻出,可積蓄的溫度始終停留存在在記憶深處。

隻要每每翻閱,便是一次次再次席卷的怦然心聲。

一下下,震顫心魂,也叫他們彼此的愛愈發彌久。

而這一夜的母女間絮語卷入凜凜夜風之中,謝枝意的房間裡,一人躺在她曾睡過的那張床榻,尋找著屬於他最初記憶關於謝枝意的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