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1 / 1)

金玉纏枝 慕雲皎皎 3880 字 3個月前

冰冷駭人的溫度爬上臉頰、肩頭,像是蟄伏在黑暗沼澤中的毒蛇吐息著毒液,澆得她一陣心悸。

她還未熟睡,窗外風雨大作,雨聲愈重,直到睜開眼來卻見麵前站著一道身影,那人俯下身,任由指尖在她麵上描摹著,若非嗅到熟悉的雪鬆香,她恐怕都要以為是歹人闖入。

“阿意……”

蕭灼渾身濕漉漉一片,卻沒有更換衣裳的意思,而是在黑夜中仔細凝著她的模樣。

“阿兄,你怎麼會在這裡?”

謝枝意分明讓人給他傳話今夜留宿謝家暫時不會回宮,感受著他手指上的濕意,倏然抬起手握緊了他。

指尖涼浸浸,寒意迫人,甚至要將她掌心的溫度都要徹底逼退。

不過她沒有放手,而是繼續將其握緊,試圖用自己的溫度溫暖著,“你怎麼這麼晚來謝府?”

“想見你。”他如實說著,黑暗中濃稠的眼瞳落滿相思。

不過是聽說她今日不會回宮就已經受不住,迫不及待趁著瓢潑大雨趕了過來,總要見一見她,才能安眠。

“彆碰我了,我的身子涼,免得凍著你。”

蕭灼悄然將她的手鬆開,剛到的刹那是他情不自禁,也是這時候才想起來旁的事,縱然再想碰她,又不願她因自己病著。

謝枝意起身點燈,僅點著一盞燭光就能照清楚麵前之人的模樣。

卻見蕭灼從頭到腳都是濕漉漉一片,雨水順著他的衣袍滾落在地,不一會兒地麵就洇濕一灘水漬。

謝枝意錯愕不已,“阿兄,你竟是連一把傘都不打?會生病的!”

她急急忙忙去翻自己的衣櫃,從裡頭找來乾淨的巾帕和披風,“我讓人備水,你得趕緊換一身乾淨的衣袍。”

她正想喚外頭的婢女們入內,隻聽蕭灼漫聲笑道:“阿意,你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夜半時分我在你屋子裡麼?”

謝家不比宮廷,宮中皆是蕭灼的人,縱是他想要留宿長樂宮也不會有人亂說話,可要是今日謝枝意讓外頭的人進來那就是讓謝家所有人都知曉蕭灼來了,那怎能行?

“阿意,我用你方才沐浴過的水就好,至於衣裳,我已經讓林昭去拿。”

話音方落,花窗被人從外頭輕叩幾下,蕭灼長身玉立擋在窗前,從林昭手中將東西取過又將窗牖合攏。

新的衣袍是用牛皮布厚厚隔著一層,不會讓雨水將裡麵的東西打濕。

見他準備得如此妥帖,謝枝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顯然他是有備而來。

蕭灼施施然抱著新衣去了耳房,木桶中水的溫度已經變涼,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褪去衣袍,赤身踏入木桶中,這是阿意曾經浸泡過的浴桶,就連水都是她所用過的,仿佛她的呼吸都近了一分。

眸底無數墨雲翻湧,念想在蠢蠢欲動,深深吸了口氣,還是將這重欲壓製著。

屋內僅燃著一盞微醺的燭光,一麵是隔著一扇窗牖的雨聲,另一麵則是耳房時不時傳來的水聲,無不在撥動著她的心弦。

“公主,您醒了麼?”

沈姑姑瞧見裡屋的燈遽然亮起,不知何故,剛出聲問了一句,隻聽裡屋中的人開口道:“沈姑姑,沒什麼大事,你們先休息吧!”

沈姑姑不解其意,正待再問,暗衛姍姍來遲,附身湊近她耳邊低語:“殿下來了。”

單單四字沈姑姑立即心領神會,下這麼大的雨,太子竟然出宮來見長樂公主?

當真是少年情深,分彆刹那都舍不得。

沈姑姑無奈搖首,既為蕭灼此舉感到心驚,又覺此番愛重的情誼不知是否會叫公主驚愕。

謝枝意無從得知沈姑姑是如何想的,當看著蕭灼僅著單薄裡衣從耳房中走出,一雙烏沉沉的墨瞳足以令人生怖,

下意識的,她後退了一步。

這一切都被蕭灼儘收眼底。

“阿意。”

身上的冷意全然洗去,沐浴著微涼水溫,他將大掌在燭光下溫了溫,方才握住謝枝意的腕骨。

冰肌瑩澈,暗香盈袖,他隻覺渾身的味道都和她的交融在一起,令人心情舒暢。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溫柔,就連目光也是溫和,將那片滲人露/骨的情藏得極深。

灼熱的溫度相貼,聽著窗外潺潺雨簾聲,謝枝意臉頰紅若彤雲,心臟跳得極快。

“阿兄,你該回宮了。”她想要讓自己保持冷靜,聲音卻在輕顫。

這個夜,就好像她和蕭灼袒露心跡後,二人在長樂宮中度過的每一個夜晚,也是這般旖旎惑人。

但這不是長樂宮,這是謝家。

她怕極了,尤其院外還有謝家的奴婢和護院。

蕭灼似乎看出她的惶然,安撫她道:“謝家的人已經讓林昭調離,你彆擔心,院外都是我的人。”

“可這到底是在謝家,阿兄你這般太過胡來了。”

這般行徑著實太過違背禮製,也是他從未循規蹈矩,謝枝意才會陪著他一並胡鬨。

“怕什麼?左右成婚後你便是我的妻,何人膽敢置喙?更遑論我為了見你淋了一身,不過才見你一刻鐘,阿意也要趕我走?”

他似乎分外委屈,愣是攥著她的手不肯放,隨後俯下身去尋著她的唇吻上。

二人身影緊緊相貼,影子被燭光拉長,投落在花窗之上。

謝枝意被他吻的很重,這個吻似有懲罰的意味,她的心思卻並非在這個吻上,而是望著花窗上二人的倒影臉頰臊紅不已。

“你這般……外頭的人都瞧見了……”

她實在太過難為情。

蕭灼勾唇輕輕笑著,不悅的心情被她嬌羞微嗔的模樣瞬間安撫住,抬手熄滅燈火,就著院外點點朦朧光,他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榻上,隨即身子壓了下來,扣著她的手,再次落吻。

“這次外頭的人瞧不見,阿意可放心了?”

他說完這番話,手落在她腰間係帶,敞開的領口現出玲瓏頸段,以及隱沒的峰巒。

不過片刻,她已開始喘息,青絲淩亂,尤其是耳後和雪頸處是他最喜歡的地方,總是吻了又吻。

“彆親那兒……”謝枝意實在受不住他這般碾磨的樣子,總是慢條斯理卻又迫得她心神大亂,魂不知歸處,“會留下印跡的。”

說到底,她還是怕被人瞧了去。

蕭灼低低笑,同她耳鬢廝磨,溫聲哄她,“我何曾在這裡留印子?該留印子的地方定是彆人瞧不見的,阿意不是清楚得很麼?若是忘了,阿兄教你好好記著。”

他的手漸漸下移,像是覆著一層蠱毒,叫她心防失守的同時渾身沁出緋色的痕跡,逃又逃不得,避又避不開。

她昂著頭嚶嚀,雪頸如鶴,盈盈皓腕就這麼搭在床沿邊上,窗外雨聲大作敲打著芭蕉葉時不時發出聲響,饒是窗牖緊閉依舊聽得真切。

猶記得今夜無星無月,烏雲遮住皎月,雨水又晃的人眼前看不清晰。

水聲混亂,她都分不清是屋外還是屋裡的。

院外廊簷燈籠搖晃,漏下來幾點零星的光,勉強照著這片黑逡逡的屋。

分明未被雨水淋濕,渾身早已濕透,汗水浸染著裡衣,她滿麵通紅,喘息著,又克製不得緊緊攥著衾被。

“今夜看不見明月,等明日回了宮陪我一起看,可好?”

聲音悶在被窩底下,平日溫和的聲音甕聲聲,快意從腳底直抵心臟,她險些溢出破碎聲。

“明日我暫時不回宮了,我想留在謝家幾日。”混沌神思拉扯著她不斷朝著深淵墜入,像是聽見花開吐露,她呼吸急促,顯然,那人因著他的拒絕有些生氣。

被子掀開,那人扣著她的手腕迫近,細碎光芒中能瞧見他紅唇覆著水痕,而眸底深沉的晦暗如永夜難息。

“為何還要留在謝家?你不是說他們都不在乎你?倘若是盧氏生了病,太醫開藥方便是,你又不是大夫,留下來又能做什麼?”

蕭灼自是不快的,原本今夜她不曾回宮就叫他心生不悅,隻是勉強壓製著這層怒意,而今親耳聽到自然越發不喜。

驀然,他徒生後悔,就不應該讓謝家人回京,這般做隻會叫謝枝意的目光落在旁人身上,就連夜間也要刻意離宮偷摸著在這裡尋她,隻為了能擁抱她的一些溫度,不至於徹夜失眠。

他沒有將這層怒意表露在麵上,口吻也是依稀尋常,但謝枝意還是聽出他的不喜。

她以為,蕭灼是在為她不平,概因先前謝家人對她的冷落,而現在她又要留在這裡。

不由失笑,她解釋著:“是我誤會了爹娘,那日他們離開盛京的時候並非要丟下我,而是特意在謝宅門口等我。”

“阿兄,也許在有些事情上是我想的地方出現了偏差,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阿娘他們都是在乎我的,有些時候他們無能為力,但是心裡還是始終記掛著。”

她不知,她說的這些令麵前之人怔了怔,而後他的指腹緩緩摩挲著那片雪色肌膚,像是磨蹭著雪緞,眼底笑意在黑夜中逐漸消失,愈發涼薄。

黑暗中,隻聽他聲音愈發溫柔,“所以阿意……這就是你不願回長樂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