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1)

金玉纏枝 慕雲皎皎 4032 字 4個月前

他看似給了陸乘舟一個選擇,何嘗不知隻是臨死前的戲弄罷了。

謝枝意咳了好幾聲,輕聲道:“陸大人,你走吧,他要的是我的命。”

陸乘舟沒有放手,依舊擋在她麵前,“公主,我看過他的臉,你以為他當真會放過我?”

像這種行走在刀尖邊沿、連身份顯赫的公主都敢誅殺,又怎會輕易放過他的命呢?

“公主,你快離開,這裡還有我在。”

陸乘舟利用衣袖遮掩將掩藏的匕首塞進她手裡,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謝枝意心臟一緊就要抬手拉他衣袖,“陸大人……”

她怕,陸乘舟因她死在這裡,那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怎麼?陸大人是想要英雄救美?”為首之人嗤之以鼻,不屑冷笑,“就憑陸大人這身手,轉身離開才是上上之選。”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那人沾沾自喜之時,一道長箭破空而來,竟是越過眾人直接從那人的喉嚨處穿過,瞬間,他的喉嚨破開一道洞口,粘稠的血洇濕一地。

他痛苦睜大眼,滿眼不甘倒了下去,了無聲息。

變故發生得太快叫人猝不及防,那人濺落的鮮血甚至灑在謝枝意的裙擺,殷紅得令人作嘔。

怔然抬首,射出長箭的主人已經策馬來到她麵前,他長身玉立,容色匆匆,儼然是特意趕來。

宛如夢一般,謝枝意難以置信此刻應當在東宮禁足的人怎會出現在了這裡。

“阿兄,你怎麼會在這?”

謝枝意疑惑極了,刹那的劇烈惶然讓她索性將這些怪異拋之腦後,任由蕭灼將她從地上抱起。

瀕臨困境,險些就要殞命,她的渾身都因驚懼失了力氣,也計較不得此時二人的男女之妨。

蕭灼將她放上馬背,隨後一躍而上將她摟在懷中,用披風遮擋著她蒼白的臉,解釋著:“不過想著在你離開盛京前見最後一麵,聽城門的護衛說你跟著陸大人離開,我便尋了過來,還好來得及時,否則你又被我牽連。”

顯然他也猜到今日這群人定是武安王蕭焱的手筆,倘若他未至,也有林昭等人出手救她。

但他還是來了。

已經讓陸乘舟救過她一次,他可不想讓他救第二次,免得“救命恩人”的頭銜在她心底愈來愈重,那怎能行?

隨著蕭灼出現,林昭等人也儘數現身,未幾,便將眼前這群人誅殺,僅留下幾個活口打算帶回去審問。

“今日陸大人受累了,孤讓林昭送你回府。”蕭灼手中扣著韁繩,居高臨下同陸乘舟說著,姿態儒雅謙和,倘若不曾覺察他眼中若有似無的冷意,陸乘舟恐怕真以為他是君子端方。

陸乘舟沒有拒絕,馬車已經損壞,要是從這裡步行回去還不知花費多少功夫。他的視線從蕭灼懷中的謝枝意身上翩然掠過,眉梢微動,“殿下此番貿然出宮,恐怕又要禁足多日。”

陛下的聖旨,恐怕也就蕭灼敢違抗了。

蕭灼不以為然,“不過是禁足罷了,隻要有想要的陪著,縱然禁足再多時日也不覺得無聊。”

他意有所指,將謝枝意摟得更緊些,隨後一抖韁繩,馬蹄揚塵,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眾人麵前。

林昭拱手,“陸大人,這裡的馬您都可用,請——”

他讓陸乘舟隨意挑選一匹,陸乘舟沒有推拒,隻是翻身上馬時往後看了一眼道觀的方向忽而問了句,“方才……你們早就在這裡了對吧?”

林昭臉色一僵,未料到他竟然早就發現此事。

陸乘舟向來溫和的麵容多了抹譏諷,到底什麼都未說,就這麼揚長而去。

-

回到東宮的時候日薄西山,斜陽餘暉被黑暗吞沒,繁星點點,明月高懸。

沈姑姑讓人布下浴湯,又備好羅裙,瞧著謝枝意手心上的擦痕更是心痛不已。

她的肌膚本就嬌嫩,雖說墜落馬車的時候有陸乘舟護著,到底還是留下傷痕,好在宮廷中的膏藥藥效極佳,隻要塗抹幾日便能痊愈,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綠禾擦著她的發絲,沈姑姑將藥膏塗上一層後輕聲歎道:“這段時日真是不順心,好端端的怎麼又遇到了刺客。”

綠禾回想著先前發生的那樁事膽戰心驚,她在跌下馬車的時候腦袋不小心磕碰到石頭昏厥過去,等到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林昭帶回來,又回到熟悉的東宮,後來發生的事情還是從林昭口中得知。

謝枝意將綠禾手中的巾帕取回,“綠禾,你這幾日好好歇息,這些事情暫且不必做。”

太醫給綠禾看過並無大礙,隻是綠禾閒不住,總要找點事情做做。

“公主,這些不過是小事罷了,您也知道我的性子要是不做這些定會無聊死的。”

一旁的沈姑姑看了她一眼,無奈搖首,“你啊你,在宮裡頭可彆說什麼死不死的,這些話不吉利,不過才離宮一日這麼快就忘了規矩。”

對上沈姑姑的指責綠禾訥訥低下頭,這也是她不大喜歡皇宮的其中一個原因,宮裡條條框框太多,正如謝枝意說的,一點都不自由。

“好了,你們先去歇息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謝枝意讓她們二人離開,等人走後,這才拿出藏起的平安符。即便她從馬車上摔下這平安符也保護得極好,沒有絲毫破損,這是為蕭灼求的,可還不知應當如何給他。

正當她沉浸在思緒之中,倏然,身後落下一道溫柔的聲音。

“阿意。”

她的指尖一顫,下意識將平安符攏在袖中,不過片刻來人已經到了她麵前。

蕭灼顯然換過一身衣袍,身上有著淡淡的皂角香,這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相近。

夜色已深,他竟深夜來此,謝枝意心頭微跳,“阿兄怎麼過來了?”

“生怕你身上的傷還未好,過來看看。”燭光搖曳,光線落在他清俊的麵容,棱角清晰淩厲,卻被暖醺的光溫柔了瞬,“把手給我。”

他朝她伸出手,骨節分明,乾淨修長。

謝枝意將受傷的那隻手伸了過去,隨即被他牽住,他垂下眼簾望著受傷的痕跡,還能嗅到淺淡的藥香。

“方才沈姑姑已經給我上過藥,隻是小傷。”

她隻覺得渾身不大自在,想要收回手,卻發現麵前之人根本就沒有放手的打算。

月華清淺,更深露重,花窗緊緊合攏,他們二人都已沐浴,身上僅著樣式簡單的衣袍,他的眼神更是溫柔如水,想到先前在這張床上做過的那場荒唐夢境,她的呼吸微微一滯,隻覺空氣都變得曖昧。

下意識的,她便想要趕人離去,“阿兄,我想歇息。”

她的神色疲倦,顯然白日路程遙遠所累,可蕭灼今日忤逆聖旨貿然離宮,可不是為了聽她這句話。

“今日你為何沒去江南道?”

他想問的不止這一句,還有那句“你為何會和陸乘舟在一起”,可對於她能夠留下來的選擇已經讓他大喜過望,也不想再去計較其它。

二人緊緊牽在一起的手叫她麵紅耳赤,尤其是被蕭灼問了這一句,更像是道破心事,緋色紅霞迅速躥上臉龐。

“江南日後再去也無妨,並不急於這一時。”

她這樣的回答並不能令蕭灼滿意。

隨即,他朝她走來,迫著她步步後退,直到後腰抵在梳妝台一片冰涼。抬首間,他那眼底深邃的墨比夜穹還要濃稠晦暗,沉沉不見天光。

“阿意,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

欺身而下,他將她壓在梳妝台麵,眼底深處是一忍再忍的難以自持,隻差一點火苗便可頃刻間燒灼。

洶湧而來的情意幾乎令她招架不住,她知道自己對於蕭灼並非無情,可要說有情,卻也不值得用她餘生的自由相換。

“可是,我也隻想說這些。”謝枝意咬著下唇,雪色齒貝在唇瓣留下一道淺淺的壓痕,她偏過頭避開他侵略般的視線。

但凡多看一眼,她的心思就會儘數泄漏殆儘。

長久以來她的躲避不會叫蕭灼退避三分,因為他知道,隻要他不前進,她隻會選擇後退,這樣二人永遠都不會有可能。

到底不想逼迫過甚,他努力壓抑著心底即將迸裂的情緒,視線隨即落在她柔若無骨的手間。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他忽而開口,聲音飄絮如風。

就在謝枝意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掌心已經打開,那是一道平安符,因為下意識的攥緊已經多了褶皺。

“阿意給誰求的?”他壓低著嗓音問詢,視線灼灼凝著,不願挪開分毫,他要她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她不能不說,因為蕭灼現在的表現是一定要聽到,否則不會善罷甘休。

他要的那個名字,不會是彆人,隻能是他。

事實真相是,那道平安符確實是給他的,權當物歸原主罷。

他的不依不撓叫她不由頭疼,最終不得不妥協,將平安符遞給他,“是給你求的。”

生怕他不信,她又補充道:“近日你受了諸多傷,這道平安符願你今後無災無難,平安順遂。”

這是她的祝願,和她離開東宮寫在信紙上的彆無二致。

可是她怎能知曉,如若身邊沒了她,要平安順遂有何用。

他將那道平安符收好,目光沉沉如霜,始終不曾從她身上移開。

終於,壓抑在心口的火山噴薄而出,他的掌扣住她下頜,熾熱的吻如熔岩落下,灼燒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