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1)

金玉纏枝 慕雲皎皎 4080 字 4個月前

“所以——她現在和陸乘舟在一起?”

東宮殿內眾人驚若寒顫,隻聽得上首之人聲音幽幽,冷駭非常。

猶記得方才稟報之人所言長樂公主選擇留下的時候,蕭灼麵上一派如沐春風,可緊跟著聽到後麵那句,整張臉頃刻間變得格外陰沉可怖。

他的玉指輕叩落在桌麵,清雋俊美的臉龐染上陰翳,眼瞳籠罩著陰霾。

一陣長久的寂靜,空氣冷冽,眾人下意識放輕呼吸,生怕觸怒這位陰晴不定的太子。

殊不知,蕭灼的心像是播下一顆火種,早已在曠野冰原熱烈焚燒著。

那是嫉妒、殘戾,不斷在翻湧,縱然偽裝著這層虛偽的皮囊,底子裡依舊是刻骨的冷。

他相信謝枝意不會喜歡陸乘舟,那樁親事也退了婚,但是現在……她留了下來,又和陸乘舟一道離城,不得不叫他深思。

從以前到現在,她不是沒有誆騙過自己,對於過往種種他可以不再計較,可不代表他想要聽見她和另一個男人的名字聯係在一起。

“備車,孤要離宮。”

蕭灼不願深想,更不想知道他們二人在一起都做了些什麼,等到起身時周遭人頓覺他身上的冷意愈發驚駭。

其中一宮人惶然不安開口,“可是……陛下說了讓殿下禁足,外頭還有禁衛軍把守,這……”

他是出於好意才這般說,生怕蕭灼觸怒陛下,可隨即蕭灼的視線冷冷從他麵上掃過,宛如看著一個死人。

宮人心底的惶恐瞬間爬滿心頭,冷汗直流,跪在地上磕著頭,再也不敢吭聲。

他說錯話了。

遙想先前東宮裡其他人的下場,身上的冷汗更是簌簌落下,浸透衣衫。

好在這一次蕭灼並未取他性命,他著急離宮,也不會去管一條奴才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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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繞過林蔭道,這是一條和官道相反的方向,也離江南越來越遠。

“陸某來的匆忙,車中並未準備茶水點心,不得不委屈公主。”陸乘舟聲音溫和,目光從謝枝意身上掠過,望著她那張姝麗的容貌,又不甚自在彆開。

馬車裡的裝飾很是簡單,並不像東宮車架那般奢華,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些。

“多謝陸大人,否則等尋來馬車還不知要花費多少時間。”

今日天色不佳,遙遙望去烏雲翻湧,她要去的地方遠在城外隔著些距離,綠禾是女眷,身邊剩下的還有幾個謝家的護衛,那是謝蘅特意給自己留下。

陸乘舟的視線又不動聲色轉回來,瞧著她靜靜坐在一旁,隻覺簡陋的車廂都變得不一般。

“公主日後若是還想來此地最好多帶些護衛,宮外不比宮廷,多的是刀光劍影可怖之事。”

陸乘舟並非說謊,他見多了許多身份貴重之人被山匪劫殺曝屍荒野,概因在這裡不會叫人瞧見,能做得更多。

謝枝意女流之輩,身邊這幾個護衛著實不夠看,故而他也不放心,還是選擇送她過來。

左右今日已經告了假,這點時間還是有的。

二人婚事不成,做不成夫妻,做朋友……也是不錯的。

陸乘舟這般想著,眼眸愈發黯然,直到到了地方他陪著謝枝意一並下馬車,看著她入內。

對此,身畔的侍從很是不解:“大人為何不跟著公主一並入內?”

陸乘舟依舊站在原地,搖了搖頭,“我隻是不想看見她為旁人求平安符。”

這家道觀的平安符很是出名,她放棄了前去江南道轉而來了這座道觀,他非蠢人,其中用意早已看得分明。

他看上去雲淡風輕,實則語氣滯澀,侍從不由回想那時退婚他命人送去謝府的玉佩,當時他坐在書桌前看了半晌,最後還是不舍將其放開。

隻依稀聽得那句“本就不是我的,自然也無法得到”。

侍從不解其意,隻聽了一耳朵,未再細聽,而後陸乘舟依舊上朝下朝,好似沒事人一般,直到今日他貿然告假要送謝蘅最後一程,現在又送長樂公主來了這道觀,侍從這才明白,恐怕陸大人早就喜歡上了公主。

對於這對璧人侍從隻得歎息二人有緣無份,像公主那樣國色天香的女子,也不知大人今後要花費多長時間才能徹底走出。

侍從默默在心底想著,也不打攪陸乘舟退到一旁。

道觀內,謝枝意求得平安符小心翼翼收到錦囊裡放好,綠禾見她特意不遠千裡來了這處地方,心生疑慮,“公主這是為太子求的?”

她刻意留在盛京擱置了前往江南道的機會,顯然,自是為了蕭灼。

謝枝意這次沒再沉默,而是輕輕點頭,“他又是被刺殺又是受傷的,還是求個平安符給他求個心安,隻盼著厄運離他遠些。”

聞言,綠禾粲然一笑,“有公主在,太子縱是厄運在身也不在乎。”

謝枝意哪裡看不出來她眼中的打趣之意,無奈搖首,“你彆胡說了,等他走出這場困厄我還是會回江南,那裡才是我的歸宿。”

綠禾也是在江南之地被謝枝意所救,提及江南,那是她的故土,也是父母葬身之處。

“江南是個好地方,隻是水患太過嚴重,此次謝大人便是去處理水患之災。水患自古以來就很棘手,也不知謝大人有沒有把握。”

綠禾在江南生活已久知道頗多,先前在江南道待過的官員比謝蘅比起來要圓滑得多,甚至私吞賑災款、剝削百姓不在話下,直到後來謝蘅去了才好上許多。等到謝枝意去的那一年,謝枝意在府州各處支棚施粥,又同謝蘅說多安排差事給無處可去的災民,以工代賑,由此,百姓的日子才好過許多。

“他在那處待久了也有一定的經驗,不必擔心。”

眼下她並不想提及謝家人,那樁事如鯁在喉,讓她的心情終究有些難受。

“走吧。”

她沒再停留,攜著綠禾朝外走去,然而還未走太久遽然迎麵撞上一個粗衫男子,男子生得粗獷高大,鷹目狠戾,同他對視的刹那,謝枝意竟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濃烈的嗜殺之意。

“你這人——”

綠禾正要指責他,手腕卻被謝枝意倏然扣住,隨後拉著她繞過那個男人往外跑。

綠禾不解其意,跑得氣喘籲籲,“公主,我們為何要跑?”

“不必多問,快走。”

這是謝枝意對危險的覺察。

果不其然,她們一跑方才那個男人果斷轉身緊追,與此同時周遭頃刻間躥出無數黑衣人,提刀朝著她們二人揮來。

謝枝意瞳孔一震,根本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耽擱,好不容易來到道觀門口卻見陸乘舟還等候在這裡,倘若她若是過去的話——

他是文人,不似蕭灼習過武,要是貿然過去定會牽連到他。

可是現在身後未知的黑衣人緊追,就算不想牽連卻也牽扯其中了。

“陸大人,快離開這裡!”

謝枝意剛說完此話身後的黑衣人已經追趕上來,好在還有謝府和陸乘舟身邊的侍衛能抵擋一二。

陸乘舟顧不得男女之妨,形勢危急索性拽著她的手坐上馬車,綠禾也緊隨其後鑽入車廂裡,侍從和馬夫驚慌失措立即駕車駛離此地。

車廂中,謝枝意和綠禾驚魂未定,陸乘舟挑開車簾目光朝身後望去,卻見那些黑衣人招招狠戾致命,洇開的鮮血從侍衛身上迸濺而出,單從招式來看應當是死士。

“公主是怎麼遇到他們的?”

謝枝意努力平緩急促的呼吸,將方才的事情如實相告,末了,麵上多了重愧疚之意,“陸大人,抱歉,我猜那群人應當是衝我來的。”

“有人想要公主的命?”陸乘舟並不在乎牽不牽連這事,他剛脫口這一句,瞬間想起那日的白虎,眉眼倏沉,小心翼翼問她,“那群人的幕後之人,和那日白虎之事可是同一人?”

他洞若觀火,顯然猜到了。

其實謝枝意的懷疑也是蕭焱和楊雪芸。

隻怪她今日太過大意隻想著要去道觀求平安符,忘了還有武安王此人。他能這麼快追至此地,顯然派了不少人盯著自己,畢竟蕭鳴的死和她、和蕭灼都有乾係,他想殺了蕭灼,更想殺了她。

她不打算繼續隱瞞陸乘舟,從他跳下水救起自己的那刻起,武安王就該默認他和自己是一條船上的人。

“應當是武安王蕭焱,他和我、還有太子都有仇恨在身,宮中的時候他就讓楊雪芸動手,可惜幸得陸大人相救,今日這些人應當也是他派來的,怎知又遇上了陸大人,又得陸大人救了一次。”

謝枝意也沒想到和陸乘舟這麼有緣,遇到的兩次致命刺殺都被他救了,一想到二人曾經退過的那樁婚事,她隻覺得自己欠他的越發還不清。

“給陸大人添麻煩了。”她實在感到歉疚。

陸乘舟溫聲道:“陸某雖不知武安王和公主殿下因何事變成仇敵,但這二樁事情接連發生,武安王的殺意未減,公主,你的處境很危險。”

謝枝意何嘗不知,隻能無奈苦笑,

陸乘舟是真的擔心她的安危,正欲繼續說些什麼,突然馬車似乎被什麼絆住,隨後整個車廂外翻,他不假思索將謝枝意護住,身子重重墜落在地。

那群出現在道觀的黑衣人已經包圍上來,看著陸乘舟將謝枝意護在身下,而他因這一摔肋骨斷了一根,吐出一口血。

“到底是文弱書生,從馬車上摔下來還不忘護著美人?當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呐!”

為首之人玩味扯唇,將手中長刀對準了陸乘舟,桀桀怪笑:“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把懷裡的女人交給我,我就放你一條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