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1)

金玉纏枝 慕雲皎皎 3790 字 4個月前

宴席還未開始,蕭灼和謝枝意的桌案前就已經早早擺上瓜果,蕭灼淨過手親自給她剝了顆葡萄遞到她唇邊。

大庭廣眾之下他這般行徑著實太過親昵,謝枝意惴惴不安環顧著四周遲遲未張口,見狀,蕭灼唇畔笑意愈發溫和,“阿意不吃麼?”

他的這句話音量雖不大卻靠近上頭皇帝太後的位置,眼看他們二人的目光即將掃視到這裡,謝枝意忙不迭張口將褪了皮的葡萄吃了進去。

她的動作急了些,沒有留意唇舌竟是輕輕擦過他的指腹,葡萄酸甜可口,鮮嫩多汁。

濡濕的手指仿佛還停留著她舌尖輕擦而過的痕跡,蕭灼瞳孔微深,不動聲色摩挲著,若非現在太多人,恐怕他會細細舔過那處,就像是吻過她的唇。

這廂二人郎才女貌,珠聯璧合,蕭禹垂眸望了一眼,笑意更甚,“瞧瞧,他們這二人多般配。”

他這話自是對著太後所言,太後轉動著手中佛珠,慢悠悠道:“太子及冠已久,該成婚了。”

她沒說給太子送幾個侍妾通房的話,概因就蕭灼那性子,也知除了謝枝意旁的女子都不得近身,這後宮裡頭已經染了太多的血,沒必要在此多浪費幾條人命。

蕭禹含笑,“此事不著急,不過也快了。”

對於蕭灼成家立業之事他早就期盼已久,也知道他對謝枝意徐徐圖謀容不得任何人插手,他的那盤棋,隻有他自己能動,旁人都動不得。

這幅樣子,可當真像極他曾對蕭灼生母所做的那些事——

該如何說呢?終究是流著一樣的血,子肖父,甚至手段心計更甚一籌。

一想到蕭灼生母,蕭禹眼中落滿無儘哀傷痛楚,視線不由自主緩緩從楊雪芸身上劃過。

楊雪芸就坐在太後身側,她的臉龐和那個人相似極了,否則當初蕭禹第一眼看到她也不至於失了神。

酒盅斟滿,蕭禹將酒水一飲而儘,也是想要將自己灌醉免得想到其它傷心之事。

楊雪芸自然覺察到蕭禹晦暗幽深的視線,她牽了牽唇,羞怯地同帝王對視一眼,又羞答答低下頭去,兩腮泛紅。

今日宴席來了諸多女眷,雖說是太後替蕭忱擇妃,不過並未對外說出這樁事,隻是眾人心知肚明,因而今日盧氏也入了宮。

蕭灼一連剝了好幾顆,眼看謝枝意吃不下才罷了手,用帕子擦著手上的水漬。

“潯安他們也來了,阿兄,我過去看看。”

謝枝意一看到盧氏就想走過去找她,不過轉念想到蕭灼似乎還有計劃,也不知道自己這麼離開是否會牽扯其中。

“暗衛會緊跟著你,過會兒記得回來。”

蕭灼並未一直將她扣在身邊,如今的他不似從前,自是懂得張弛有度的道理。隻要他的手裡緊緊攥著那根線,不論謝枝意去哪裡,想要飛的多高,總歸會回到他身邊。

甚至此時,他表現得無比落落大方,溫潤謙和,溫柔撣了撣她衣擺處的灰塵,便任由她離開。

謝枝意見他當真放她走,心頭稍稍鬆了口氣,未多時就來到盧氏身側,輕聲喚道:“娘。”

盧氏見女兒一直留在蕭灼身側,對於太子的忌憚,她並未上前,直到現在謝枝意過來,她才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指纖細柔美,觸手溫涼,盧氏不禁皺了皺眉,“怎的手這麼涼?莫不是冷到了?”

正值春日時節漸漸回暖,卻也不乏有些時候貪涼傷了身子,故而盧氏才有此關切之問。

謝枝意連連搖首,她的身子向來偏涼,到了徹骨寒冬更是要日日抱著手爐取暖,恐是被風吹得冷了些。

“不妨事,娘今日是一個人入宮麼?”

盧氏彎唇,“潯安他年紀尚小不適合入宮,今日還要去書院,今日我是和你爹一起來的。”

謝枝意已有多日未見到謝蘅,盧氏說了幾樁家中發生的事,目光不經意落在前頭的蕭灼身上,心頭微驚,“太子今日怎就輕易放你過來?”

盧氏深知蕭灼不喜他們,縱然他們的身份是謝枝意的爹娘,在以往宴席中他都緊緊扣著女兒留在他身邊,當時還以為是占有欲作祟,唯恐他們讓謝枝意回去謝家,而今看來,恐怕那個時候就生了彆樣心思。

因而今日她親眼瞧見蕭灼同謝枝意說了些什麼,女兒麵上展露笑顏,她才更為驚訝。

“是他讓我過來的,這幾日我不能回去府裡,也隻能在這宴席上多同您說上幾句。”

謝枝意隻當蕭灼轉了性子,沒有以前那般強硬固執,權當那三年清修叫他改變不少,並未往深處去想,盧氏也並未多想什麼,左右再過段時日等女兒回了謝家就好。

正想著,謝蘅攜著一人遠遠走來,等來人到了眼前她才乍然發現竟是陸乘舟。

自上次一彆多日不見,二人有過婚事最後又取消,到底叫她覺得些許彆扭,神色都變得不太自然。

陸乘舟看上去沒有太大變化,他甚至彎唇對謝枝意行了一禮,“長樂公主。”

他先行打招呼,伸手不打笑臉人,許是他的笑意太過溫和令人如沐春風,謝枝意亦牽了牽唇,放鬆心神,“陸大人今日也入宮了?”

“還有些要事在身,不得不進宮一趟。”陸乘舟隨口一提自己的事,視線落在謝枝意身上盈滿關切之意,“公主的身子好些了麼?”

他也想過想要去東宮看望她,可惜東宮堅固得宛若銅牆鐵壁,蕭灼的獨占欲那般重,更是介懷他和謝枝意的那樁婚事,自然不會讓他入內。

謝枝意盈盈一拜,“說起來我還未謝過陸大人那日的救命之恩。”

若非那日陸乘舟在及時將她救起,耽擱了時間,她的身子也不至於好的這麼快。

陸乘舟避開她這一禮,並不願受,擺手道:“公主不必言謝,這是臣應該做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氛圍極為融洽,盧氏望了一眼謝蘅,不由失落搖了搖頭,眼眸中的意思直截了當,仿佛在說“這二人若是沒有退婚該多麼般配”。

謝蘅在心底深深歎了口氣,目光越過盧氏落在上首,果不其然,蕭灼飲著一盅酒水目光從始至終沒從謝枝意身上離開,瞳眸晦暗如深,這般可怖的掌控欲,縱然有了這樁婚事又如何能成?

是他們想的太理所應當。

已經落入蕭灼的手中,他又怎會輕易許人自由?

唯恐蕭灼遷怒謝枝意,謝蘅隻能輕聲打斷二人談話,“陸大人,有樁事我要同你談一談。”

陸乘舟止了聲,謝蘅又對謝枝意道,“阿意,你先回去吧。”

蕭灼的視線徘徊不去,像是橫亙在心口的巨石隨時會墜落而下,壓迫著人喘不過氣,時間長了,後背更是驚出一身冷汗。

他這般說謝枝意沒再停留,等回到蕭灼身畔坐下,他已經飲完酒水。她離開這麼長時間,換作從前他的臉色定然陰翳無比,可如今,和她離開前彆無二致。

“阿意怎麼不多說幾句?這麼快就回來了?”蕭灼給她倒了杯果酒,擱下酒盞,言語縱容寵溺。

這幾日同他相處原有的窒息感減少許多,也叫她原本封鎖的心防逐漸敞開,她隻當蕭灼當真變了性子,輕聲解釋起來:“爹和陸大人還有旁的要事要說,我便先回來。”

所以——若是謝蘅不開口,她便不打算回來麼?

蕭灼轉念一想,這般念頭不斷徘徊不去,扣著酒盞的手不斷緊握,青筋迭起,又生怕引起她覺察隻能壓下心底無處釋放的怒意,麵上依舊一派溫和無害,“謝大人的調令應當過幾日便能下來。”

此話一出,謝枝意分外錯愕,她分明記得先前蕭灼步步緊逼,甚至揚言說過隻要有他在,謝蘅的去處要由他決斷,可是現在……

莫非受了次傷,蕭灼當真想明白了?

“阿兄,你說的可是真的?我爹他……還是去江南道赴任?”生怕被旁人聽見,她壓低了嗓音,麵上掩不住雀躍神色。

“自然是真的,他的調令隻差最後的落章。”蕭灼撫了撫她的發絲,認真凝著她,“阿意這是不信孤?”

謝枝意連忙搖首,因著他這句話一顆心早已從盛京飛往千裡之遙的煙雨江南,自然也忽略掉蕭灼眼中一閃而逝的陰戾和殘忍。

“好了,先不說這些,好戲要開始了。”

隨著蕭灼話音一落,原本熱鬨非凡的宮宴倏然聽到一聲野獸的叫聲,正在攀談的眾人紛紛驚愕不已,蕭禹沉下臉色,寒聲喝道:“怎麼回事?”

卻見一隻龐大無比的棕熊從人群中飛奔而過,徑自朝著太後的方向而去,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四躥奔逃,棕熊已經抬起大掌重重拍了下去。

蕭禹眼疾手快迅速拉開太後所在的位置正要以身去擋,怎知棕熊卻換了個方向,熊掌竟是從太後身側的楊雪芸麵上抓過,頃刻間,三道血痕破壞了那張白玉無瑕的臉龐,伴隨著楊雪芸驚恐的尖叫,幾道利箭伴著長刀深深刺入棕熊身體。

轟然一聲,棕熊倒地斃命,唯獨留下驚恐萬分的眾人以及……毀了容的楊雪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