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1)

金玉纏枝 慕雲皎皎 3914 字 4個月前

“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玉佩。”

回到謝家的時候已然夜深,盧氏未料到隻是宮人不小心和自己相撞,等到歸家後,好端端的兩塊玉佩竟然裂成幾塊。

這玉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竟然這麼容易壞掉,盧氏覺得可惜極了。

謝蘅聽了一耳朵並未起疑,而是想起近日同僚間的談話,按理來說陛下應當不日就會安排他再次前往江南道,但時至今日依舊沒有任何消息,似乎……陛下在等著什麼。

伴君如伴虎,對於處理水患等政事他向來得心應手、兢兢業業,可揣摩聖意卻無從下手,他不喜盛京,縱然盛京再繁華,更不喜這汙濁的官場,如若可以,他更想回到江南道。

謝蘅性子太直,辦事素來一板一眼,按照過往他就算政績再出挑討好不得上級也難出頭,好就好在,他有個好女兒……

京中同僚皆知,若非他那女兒被太子殿下瞧上,謝蘅也不會從區區小吏坐到今日這位置,謝家更不會有今日的地位。

賣女求榮,這樁事倘若換成京中其餘人家定然毫不吝嗇,也不會有人理解謝蘅和盧氏夫妻心底的苦楚。

“玉碎了便碎了,既然阿意有了主意,那樁和陸家的婚事權當作罷。”謝蘅輕聲低歎,自責無比,何嘗不知謝枝意這般做更多是為了謝家著想。

他已經將她留在宮中十多年,現今就連她的婚事都要步步受製,天底下大抵不會再有像他這麼窩囊的父親吧!

“老爺……”

盧氏聽著謝蘅的話愈發難過,擦了擦淚,讓貼身嬤嬤將荷包裡的碎玉扔了去。

出了門,嬤嬤尋了棵樹打算將那荷包埋在樹下,怎知剛欲挖土身前就多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公子怎會在此?”

謝潯安朝她伸手,垂落的眼睫覆在瞳前,“嬤嬤,這荷包給我。”

“這……”

遲疑片刻,嬤嬤顫顫伸了手將荷包遞上,謝潯安將荷包收好轉身便走,順道落下一句話,“嬤嬤莫要將此事告知爹娘,荷包已被你扔了,可明白?”

少年分明還是稚嫩年歲命令卻不容反駁,怔了怔,嬤嬤點了點頭,渾然不知大步離開的少年公子臉色極為凝重。

他記得很清楚,那個“不小心”撞在盧氏身上的宮人曾在東宮見過一回,他的記性向來好,對於人臉更是記得尤為清楚。

聽著爹娘的談話他的心直直飄蕩進穀底,冷得他直打哆嗦。

阿姐……

-

那日,陸乘舟繪製的宮人畫卷分發下去,不過幾日就找到了人。

隻可惜,是個死人。

屍體是在井底發現的,僻靜的宮闕無人居住,荒草叢生,若非蕭灼手底下的人洞察力敏銳也不會這麼容易發現。

好在未到炎炎夏日,屍體雖然腐爛不至於看不清人臉,對照過後,又尋了其餘人來問,隻知那宮婢素日沉默寡言獨來獨往,更是沒什麼知交好友,線索就這麼斷了。

“繼續查。”蕭灼寒聲吩咐下去。

早就猜測到幕後之人會是蕭焱,但若沒有證據,此事他能掙脫得一乾二淨。

至於捏造證據這條路更是行不通,蕭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不過,不好對付不代表對付不了。

顯然,謝枝意也是這麼想的。

“那件裙裳呢?可有查出什麼結果?”

說到此事林昭立即呈上折子,“這是方才太醫院查出來的結果。”

蕭灼將其打開,謝枝意也湊上前,等看到最後瞬間凝住目光,“果然——”

她的猜測是對的。

雖然那身衣裙浸染了水,但其中殘存的藥物還是能查的出來。

“衣裙上沾染了能夠吸引白虎的藥引,定是尚衣局裡的人搞的鬼。”

此種藥物尤為罕見,並且能夠被人帶入宮廷定不簡單。隻是現在已經查出來了這些,接下來又要怎麼做?單憑這些謝枝意認為不一定能夠讓蕭焱低頭。

“阿兄,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武安王……定不會承認這些。”

那日謝枝意出事的時候他就在東宮,即便是他手底下的人乾的,他也能乾脆利落找人頂替罪責。

蕭灼勾了勾唇,“他不是還有一個幫凶麼?”

對付蕭焱暫時沒有辦法,但想要對付楊雪芸自是簡單。

他們這一次有備而來,更彆提那個楊雪芸生了幾分和已逝皇後相似的臉,蕭焱以為如此能叫蕭禹動搖心旌,殊不知……

蕭灼幽幽冷笑,斂下眼底無儘的嘲諷,麵上一派溫和,提及另一樁事,“聽說太後要給蕭忱辦一場選妃宴?”

蕭忱其人貪花好色,胸無城府,卻眼比天高,再加上那個蠢鈍不堪的生母端妃,這二人素來成不了什麼氣候,蕭灼未曾放在眼裡。

謝枝意可不覺得這個時候他提起蕭忱會是什麼好事,“阿兄是想利用這次的選妃宴?”

蕭灼沒再多說,謝枝意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顯然,這次的宴會極為特殊。

-

靜養幾日,沒多久就到了選妃宴當天。

三年前蕭忱曾娶過皇子妃,可惜紅顏薄命,對於那位可憐的女子謝枝意有些印象,看上去格外怯弱,眼底盛滿太多的不安忐忑,沒有任何歡愉之色。

畢竟大皇子蕭忱花名在外,縱然是天潢貴胄,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想嫁的,當時她便想這樣的女子嫁給蕭忱當真可惜。

而後不過寥寥三月,女子香消玉殞,女子本在家中就不受寵,即便貴為皇子妃也隻是葬禮辦得風光,謝枝意曾多次瞥見過她的胳膊上青紫一片,嫁過去才三月就逝世,顯然不太尋常。

隻是端妃和蕭忱等人統一口徑,隻道她本就體弱多病,這皇家潑天的富貴享受不得。為了避免落他人口舌,蕭忱空置了皇子妃的位置,卻並不耽誤他眠花宿柳,後院鶯鶯燕燕一群。

“阿意,過會兒記得跟緊我。”蕭灼目光涼薄掃過參加宴席的眾人,唯獨囑咐謝枝意時溫柔許多。

這幾日他遲遲未說過他的謀劃,他既不說,謝枝意也沒有追問,隻是心底的好奇更重了些。

同太後行了禮,二人依次入座,謝枝意的位置就安排在蕭灼身側,這是從以前到現在但凡有宴席,都會安排的特定座位。

蕭禹正和蕭焱說些什麼,目光頻頻望向落座在太後身側的楊雪芸,許多次都要蕭焱重複一二,才反應回神。

“陛下,太子和長樂公主來了,聽說前幾日太子受了傷公主落了水,也不知身體好些沒?”蕭焱狀似關切問詢,斂下眼底濃濃探究之色。

涉及蕭灼,蕭禹立即收回心神,視線沒再往楊雪芸的方向落去,“先前阿意落水據說是被禦獸園的白虎所傷,那隻白虎當時被捅數刀才徹底斃命,眼下見她能夠出席此次宴席,應當沒什麼大礙。”

“春水寒涼,女郎身子骨弱,落一場水當真遭罪。”蕭焱望了一眼臉色依舊蒼白如雪的謝枝意,輕聲喟歎,“可惜了……”

可惜——那隻白虎沒能將她咬的鮮血淋漓,也好叫蕭灼瞧一瞧當初蕭鳴是怎麼遭的罪。

“好在被人及時救起,日後調理一番便可。今日蕭忱選妃,你可要幫朕好好看看可有適合的女子。”

縱是蕭忱貪花好色,無能至極,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又是庶長子,皇子妃的位置總不能一直空置著,先前那位皇子妃身子太弱早早離世,這回定要好好挑選一個康健的。

端妃攜著蕭忱向太後請安,蕭忱視線從一旁的楊雪芸身上慢悠悠劃過,二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收回目光,一旁的端妃笑靨如花,“還要多謝太後今日幫著忱兒選皇子妃,若是這樁事落在妾身的頭上,哪有那麼大的臉麵讓這麼多女眷前來?”

端妃也知自己的兒子名聲不大好,先前又死了個皇子妃,而今算是選繼妃,但凡疼女兒的人家自然不願讓小女入宮參與進這樁選妃宴席裡頭,可這回是太後做主,太後下了帖子,縱然是其他人不願來的也得來,得罪端妃事小,得罪太後事大。

說來端妃此人性子不好,行事有時更是糊塗極了,可偏偏命好。她是最早被太後挑選送到蕭禹身邊伺候的,蕭禹不經常到後宅裡頭,也就承寵那麼一次就運氣好懷上了庶長子,她有兒子伴身自然不懼什麼。

太後淡淡瞟了一眼她,端妃生得自然是美的,也是她精心挑選,縱容貌上乘卻一臉心機寫在臉上,這樣的女人最好拿捏,也不會讓蕭禹糊塗,所以這麼些年縱然端妃行事言談屢屢出錯,她也睜隻眼閉隻眼,隻偶爾敲打幾回。

“今日宴席自然是看在忱兒的皇子妃位空置多年才辦的,等皇子妃選出來,忱兒你也該收收心,少往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去。”

太後不明白蕭禹和蕭忱這兩個父子怎麼性格天差地彆,一個對女色並不熱衷,一個卻日日流連花叢,聽說蕭忱外頭還包了幾個花魁,更是叫她不由攏緊禾眉,增添了些許厭惡。

蕭忱仿佛並未見到太後的抵觸,就算今日選妃也並不耽誤他昨夜宿在青樓,又睡了一個美人兒。聞言,他牽了牽唇,風流肆意,“太後說得極是,孫兒記下了。”

太後深深看了他一眼,何嘗不知他隻是在敷衍了事,到底隻是男人後院的事情,她也不可能插手,“但願你真的記住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