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頸傳來刹那疼痛,謝枝意倒抽口涼氣,而他的呼吸依舊停留在頸側尚未抽離。
逼仄的空氣,冷駭的吻,幾乎令她軟了雙腿,站都站不住。
腰肢被鐵箍的大掌緊緊扣著,蕭灼咬過一口又卸去冷冽,溫柔俯首舔舐過齒痕,謝枝意頭皮發麻,一顆心被他折磨得忽上忽下。
“阿兄,彆——”她輕聲懇求,眼尾沁出的淚沾濕他的掌心。
蕭灼收回覆在她眼前的手,光線重新闖入,謝枝意下意識閉眼,眼睫沾著一抹淚將落未落。
她不敢睜開眼睛,更不敢去看蕭灼,隻能在心底默默期盼他順了心意便能放過自己。
然而,頸側粗重的呼吸逐漸上移,沿著脈絡停留著,竟是翩躚過下頜落在她的唇角,她驚懼到渾身驚顫,沒有絲毫曖昧席卷的熾熱滾燙,而是從腳底蔓延至心臟的徹骨冷冽。
“阿意,離彆三年,一封信都不曾落筆予我,顯然那位陸大人在你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唇角噙著抹冷肆的笑,言語間溫柔繾綣,眼底卻無半分笑意,冷澈眸底仿佛灌進一股來自荒蕪曠野的凜冽寒風,凍得人心神俱震,顫栗惶然,不知所安。
謝枝意已然驚惶到說不出話來,他的吻就落在唇角,但凡她稍有動作,那吻恐怕就會落下……
偏偏這時,門外傳來一道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阿姐,你回來了嗎?”清冽的嗓音,那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謝潯安。
謝枝意遽然一震,心臟加速,隔著一扇緊閉的房門,謝潯安就站在門口,然而眼前的始作俑者還未曾收手,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腰肢,另一隻手落在她的下頜曖昧撫弄,如此還不算完,這一刻他收起眼底的冷意俯下身貼近她的耳廓,溫熱氣息溢散,將那如玉玲瓏的耳燒得緋紅如彤雲。
“我的好阿意,你說若是讓你的弟弟看到這一幕他會如何想?”他壓低嗓音,一眼不錯凝著她的驚慌無措,仿佛在看一場好戲。
謝枝意冷汗涔涔,生怕他的聲音驚到門外的謝潯安,她自是不敢讓謝潯安見到這一幕。
“你……到底要做什麼?”謝枝意緊攥著掌心,幾個字艱難從喉口溢出,她深知蕭灼秉性惡劣,絕不會如此輕易放過自己。
“玉泉彆院。”
他牽著唇,薄唇貼上她的耳珠,寥寥四字謝枝意臉色驟然蒼白如紙。
“你——”
還未等謝枝意拒絕,蕭灼幽幽笑了,隨後將她摟在懷裡轉了個方向,抬手竟是搭在門上。
隻要須臾,這扇門扉打開,謝潯安就會看見二人相擁的這一幕。
謝枝意慌亂伸手落在他的大掌阻止,聲音低低,唯恐被屋外之人聽見,“我應你,你彆開門……”
蕭灼這才滿意收回手,隨後拉開二人間的距離,未等謝枝意鬆口氣,“嘎吱”一聲,房門還是被他打開,隻是——門外空空蕩蕩,沒有謝潯安的身影,也叫謝枝意緊繃的心頃刻間放鬆下來。
“他方才就已經走了。”蕭灼好心解釋,“就在你沒有回答的時候。”
原來……她剛才沒有回答,謝潯安以為屋內無人就走了?那他後來所說的那些……
霎那,謝枝意臉頰燒紅一片,她竟是被蕭灼誆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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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枝意的心情並不好,謝潯安倒是懷揣著好奇。
“阿姐,這位太子倒是平易近人,溫潤謙和,先前外頭傳聞他冷戾無情,嗜殺漠然,我看傳聞不可儘信。”
送走太子這尊“大佛”,謝潯安得了空和謝枝意攀談,回想今日與蕭灼的交流,反倒覺得這位太子胸襟寬廣,心懷丘壑。
謝枝意未料到今時今日蕭灼的偽裝竟是比過往更甚一籌,謝潯安多年在學堂打轉,接觸之人大多純粹無心機,縱是被蕭灼的虛偽騙過去也不足為奇。
不過——
他會被騙到,她不會。
“這位太子心思頗深,不是好相與的,潯安,你日後在他麵前要小心謹慎。”
謝枝意好心提醒著謝潯安,不由在心底暗忖,若是蕭灼想要利用謝潯安,她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僅是想到這裡謝枝意眼眸冷了下來,似是覆了層寒霜,謝潯安訥訥點頭,畢竟長姐所言自是為了他好,就算太子蕭灼表現得如何溫雅那終究不過是外人。
“好的阿姐,我記下了。”謝潯安自然是聽謝枝意的話,將她的這番話放在心上,說完蕭灼之事,他又想到另一樁,“對了,今日阿姐從娘那兒離開沒有回房間嗎?我還想找阿姐敘一敘彆的事呢!”
一提及此事謝枝意瞬時想到先前發生的事情,羞赧片刻,調整好心緒才扯開話題,“大概是我回房之時未曾碰見你,你找我何事?”
“是這樣的,聽說國子監的岑夫子幾日後會去鬆山書院傳道授業,我……我想去聽一聽。”謝潯安希冀望著謝枝意,“先前我未曾在京中待過,也是今日在茶館聽了此事,就想著阿姐在京中待了這麼久能否幫我一回?”
說起來謝潯安還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向來對詩文經學感興趣,尤其這一次還是國子監那位名揚天下著書立傳的岑夫子,既然人已在盛京,自是想去聽一聽、見一見,隻可惜他在京中並無認識之人,多年來都待在江南道,隻能央著謝枝意幫忙。
若非謝潯安提起這位岑夫子,謝枝意恐怕還要忘了此人。
宮中的皇子們自是有課業要學,彼時謝枝意跟在太子蕭灼身邊,故而也跟著一起聽過這位岑夫子的課。
說起來岑夫子學問淵博高深,不過一想到他曾被三皇子蕭凜氣得吹胡子瞪眼,那模樣真和仙風道骨沾不上邊,而在謝潯安眼裡這位素未謀麵、名氣大盛的夫子自然哪裡都好,她當然不會把曾經的那些事情說與他聽。
“好,我回頭想想辦法。”
此事謝枝意有十足信心,不過話不能說太滿,也不能叫謝潯安認為凡事太過容易。
僅是得了她這句話謝潯安眼睛一亮,笑著道了謝,等到他歡天喜地離開,謝枝意唇畔的笑意才漸漸落了下來,抬首望了一眼天階染上的昏黃日暮,飛鳥盤桓,竟是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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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彆院坐落在宮外,是太子蕭灼另外置辦的一處地方,若是不回東宮,多數時候都會在此落榻。
算了算時間,恐怕已有兩年未曾來過。畢竟最開始和謝枝意分彆那一年偶爾還會來此歇一歇,但等時日久了,反倒愈發少,縱是見了再多物什,那些終歸是死的,而他想見的不過隻有那個人而已。
“將東西都收拾好,彆耽誤了時辰。”
林昭利落吩咐下來,彆院中的婢女侍衛早就忙碌起來,單單門前的白玉磚就清掃過三遍,直至月明星稀,眾人才稍作歇息。
書房,蕭灼正在默著道家經著,一豆燭光在昏暗中搖曳,林昭見天色太遲又命人多備上幾盞,瞬時,屋內亮如白晝。
清雅頎長的身影被燭光拉長,蕭灼落筆有神,眉目清雋平和,溫雅謙潤,似乎這幾年在道觀待久了受到熏陶,戾氣早已淡去,沒有那份冷冽桀驁,容止進退有度,說是君子如玉也不為過。
然,隻有林昭心裡清楚,這位殿下心思深沉,隻是將所有偽裝都隱藏在軀殼之下,倘若有朝一日重新變回過往模樣,也不會覺得意外。
林昭靜靜守在門邊未置一言,蕭灼默完一則方將白玉狼毫筆擱在玉山。
“何事?”
聲音散落在冷寂夜色中清淡如水。
林昭拱手抱拳,“陛下方才命人傳話,召殿下回宮。”
蕭灼眉宇未動,似乎並不被這句話所影響,“明日再回,今夜有事。”
他做出的決定不容置喙,縱是那個人是當今天子、他的親生父親,他也不會放在眼裡。林昭不由在心底輕歎了聲,若非陛下恩寵太子,換做旁人,恐怕不會這般肆意妄為。
林昭自是知曉今夜蕭灼的“有事”究竟是何事,他特意過來詢問也隻是想著如何回複陛下派來的人罷了!待得了蕭灼這一句話林昭施施然離開,將蕭灼所言原封不動告知宮中來的內侍。
內侍聽罷有些詫異,不過到底是太子不敢得罪,便上了車駕打算回宮。
車駕剛走出一段路,迎麵正好來了另一輛車駕,卻見那架車樸實無華,車上也沒個印記。
林昭瞧見車駕駛來意已經在原地恭候,等車停穩,一人罩著鬥篷從車上下來。來人戴著兜帽從頭到腳裹在鬥篷中,夜風拂動,燭光搖晃折射著迷離的光,隱約可窺見蓮青色織金連煙錦裙和一截婀娜纖細的柳腰。
遠去車駕上的內侍驚鴻一瞥,收回眼底驚愕,那人已然一步步邁入玉泉彆院。
恭敬相候的婢女掌著燈引著謝枝意前往書房,待到門口悄然離開。
書房門扉大敞,夜風靜靜拂過落在臉頰邊的青絲,謝枝意緩步上前,空氣中竟多了焚燒的味道。
蕭灼將默過的道經儘數扔進火盆中,灼熱的溫度和火光交織投映在他的臉龐,好似柔和了他的棱角,看著愈發溫潤如玉,溫和無害。
“阿意,過來。”
他抬首溫柔望著她,朝她伸出手,半晌,謝枝意才顫著手搭了上去。
腰肢一緊,她被蕭灼摟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