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重’(1 / 1)

喬姒隻覺得做了一場很長很沉的夢,夢中光怪陸離,什麼都有。

她像是被水草纏在水底,終於得救出水,狠狠吸了一大口氣。

嘴中彌漫著苦澀的味道,她嗚咽一聲,才終於睜開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簾的是頭頂赤紅的床幔,她目光下移,才看見丹紅驚喜的眼神,還有不遠處站著一位陌生的郎君。

“主子,您總算醒了。

丹紅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一旁,上前一把抓著喬姒的手,神情激動。

喬姒被扶著半坐在床上,她掃了一眼周圍,沒瞧見人,揉了揉脹痛的額頭,聲音有些虛弱。

“紅玉呢?”

丹紅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黯然,她扯了扯嘴角笑道:“奴婢也不知道紅玉姐去哪裡了,方才熬藥的時候都不見蹤影,興許是去做其他重要的事情了吧。”

在杏花春館,重中之重自然是主子。

如今主子病重,紅玉不在周圍伺候著,反而去做其他事情,可不就是玩忽職守嘛。

丹紅說得隨意,餘光一直關注著喬姒的神情。

隻可惜喬姒聽見這話也隻是點了點頭,半點沒有生氣的模樣。

丹紅心中不免有些挫敗,但轉念一想紅玉到底是跟著主子的時間久些,她心中冷哼一聲,早晚有一天,她要紅玉好看。

喬姒輕咳一聲,看向一直站在旁邊的和汝成,有些疑惑。

“這位是?”

美人不光長的好看,聲音也格外好聽。

和汝成麵色如常,溫聲道:“微臣和汝成,是太醫院的,此次陛下吩咐微臣負責小主的病情。”

陛下?

褚曜來過了?

看來她暈倒前感受到的一切並不是做夢,褚曜真的來了。

隻是那家夥怎麼會想到突然來她這裡?

喬姒有些疑惑,也有些遺憾,不過想著之後這裡也是個突破口,也不算毫無所獲。

想通這一點,她神情微緩,眼底蔓延笑意,舉止溫婉有禮。

“那就麻煩和太醫了,隻是不知還有多久可以好起來?”

她瞥了眼旁邊的藥碗,想到先前感受的苦澀,忍不住打個激靈,她可不想日日都喝這藥。

和汝成自然瞧見了喬姒的小動作,心中好笑這位小主竟還怕喝藥。

原本還想說還要再喝兩三天,不知怎的,原本到嘴的話改變。

“這副湯藥到今日小主醒來就可以停了,餘下的藥膳食補溫養最佳。”

不過是尋常風寒,尋常人出出汗就好得差不多了。

隻是喬姒身體底子弱,後麵還要好好溫養著才好。

他說完這話,就瞧見喬姒眼底笑意更濃了,連帶著嘴角輕輕勾起。

“如此多謝和太醫了。”

喬姒頓了頓看向丹紅,丹紅心領神會的拿出了銀袋子遞給和汝成。

“一片心意,和太醫不必推辭,日後且還有用得到您的時候,若不收,隻怕我可不敢再勞煩您來了。”

喬姒溫聲細語的說著,不似彆家貴人那般趾高氣昂,反而做低了姿態,不讓人覺得尷尬。

和汝成輕歎一口氣,笑道:“既是如此,微臣便不推辭了。”

隨後,和汝成又跟丹紅交代了許多注意事情後才離開。

隻是他前腳剛走,後腳紅玉就進來了,神情有些複雜的看著喬姒,又看了看還在原地的丹紅。

丹紅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想到紅玉不知道去哪的事情,語氣就有些陰陽怪氣。

“紅玉姐還真是大忙人呢,讓方才主子好一陣找,隻是不知道是哪裡的好差事,讓姐姐這麼著急的去做。”

丹紅說著還不忘輕哼一聲表示對紅玉的不滿。

與紅玉一道進來換香的丹白聽到這話隻覺得心頭突突的跳。

喬姒沒有隨著丹紅一道嗬斥紅玉,少頃才緩緩開口,讓丹紅先下去。

丹紅沒動,她以為主子是偏袒紅玉,心頭有些不服氣,憑什麼紅玉如此玩忽職守主子都不說。

她扭頭就準備開口說話,卻被丹白先開口打斷。

“正巧外頭熬藥奴婢不知道時候,丹紅你幫我去看看。”

丹白是知道丹紅的犟勁的,若不拉著人,隻怕即刻就要和人吵起來。

到時候吃虧的自然不會是紅玉,更不會是主子,那麼剩下的就隻會是丹紅。

她說罷也不管丹紅還想乾什麼,硬拉著人離開。

直到被拉到院裡頭去丹紅才一把掙脫開丹白,她有些生氣。

“阿姐你拉我做甚!?這事明明就是紅玉姐自己不對,憑什麼主子要我出來?”

眼瞅著再說就要說到喬姒頭上去了,丹白連忙製止她。

丹紅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她撇了撇嘴,沒再繼續說下去,隻是眉梢眼角都透露著不服氣。

——

殿內

喬姒看著兩人離開後才緩緩看向紅玉,“出什麼事了?”

紅玉這才將事情和盤托出。

還是太後壽辰的事情,不過是喬仲海托人來送信,要求喬姒想辦法讓喬蘭和喬湄能赴宴。

太後壽辰那天,不少王公貴族都會在,喬蘭雖有婚約。

可喬仲海深知雞蛋不能都放在一個籃子的道理,更何況喬湄還沒有婚配。

紅玉將這話說出,都覺得替喬姒生氣心寒。

這宮中,喬姒尚無子嗣恩寵,喬仲海就急慌慌的要甜頭來了,半點沒考慮到喬姒的情況,沒考慮到喬姒如今和陛下的關係。

難不成喬仲海沒上朝嘛,不知道如今的陛下是誰?

他都知道,隻是利益當前,本能的忽略了喬姒麵臨的危險。

紅玉想著就氣得慌,麵上有些擔憂的看著喬姒。

喬姒深知喬仲海的德行,他看中的從來都是利益,找上她也隻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沒想到這麼早。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問著,“他還說什麼了。”

紅玉這才想起來,從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遞給喬姒。

“老爺還囑咐奴婢將這封信給您。”

信封上隻有短短幾字——喬姒親啟。

是阿娘的字跡。

喬姒手有些顫抖的將信紙拿了出來。

沒有什麼長篇大論,隻是寥寥幾句,問候她的情況。

信上的最後是讓她多加餐食。

喬姒鼻頭一酸,淚水氤氳。

紅玉看著也心酸,“姑娘。”

喬姒深吸一口氣,抑製住淚意,將信紙放好壓在一旁。

她如今在宮中,雖不受喬仲海掣肘,可阿娘在他手中,她便不得不聽令。

這一切無非是因為她的權利還不夠,爬的還不夠高,手握生殺大權,她才能救出她的阿娘。

她垂眸盯著指尖笨拙的包紮樣式,想到夢中那道真真實實的身影。

喬姒出聲道:“你放出消息,就說我的病情加重了。”

紅玉有些愕然,可是看著喬姒不容反駁的神情,隻好點點頭照做。

很快一盆血水就被紅玉從杏花春館後頭角門倒了出去。

她知道這個時候一般灑掃宮女正好下值,紅玉專門挑的一個嘴最碎的,特意叫她瞧見。

血水自然不是真的,而是紅玉偷偷從膳房角門那裡偷了半碗雞血兌了水。

一整天,喬姒都沒出去,連飯也沒用。

膳房的人看到被退回來的膳食,原以為是不符合喬姒的胃口,正準備說換個花樣時,紅玉卻說不必了,小主沒胃口。

宮裡人多口雜,尤其是奴婢太監中風氣最重,聯想到有人在杏花春館外看見的血水。

喬姒活不長久的消息就這麼沸沸揚揚的傳了起來。

就來前頭泰安殿的奉茶宮女們都知道了。

“聽說了嗎,杏花春館的那位活不長了。”

“是嗎?不是前兒才說好起來了嗎?”

旁邊擦桌子的宮女‘嘖’了一聲,撇了撇嘴,“我看哪裡是什麼好了,都是說出來騙人的,我有個姐妹在外頭當值正好瞧見,那麼大一盆血水呢,哪裡是騙人的。”

說著那宮女搖了搖頭,有些可惜的語氣道:“不過也不怪她瞞著,畢竟活不長的病秧子陛下可不會喜歡,隻可惜,現在瞞不住了,我看長的再美有什麼用,還不是早死的命,沒這個福氣。”

“快彆說了,快些動作吧,等會叫嬤嬤看見了,可有你好果子吃的。”

對麵的宮女說了一句,打斷了她的話。

“...”

門外

王如春隻恨不能立刻將這兩人的嘴打爛。

他大氣都不敢喘的看向旁邊的陛下。

褚曜背著手,眼神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他的臉色。

“這般沒規矩的都能在禦前伺候,王如春,你這差事辦得倒是越來越好了。”

男人的話不鹹不淡,叫王如春一聽就瞬間跪下了。

“都是老奴的錯,回頭定讓人好好教教她們規矩。”

褚曜轉身離開往前殿走。

“既然這般喜歡嚼人舌根子,那就讓她安靜些,也不必要舌頭了。”

他腳步未停,就留下這麼一句話,漠然得讓人心驚。

王如春歎了口氣,衝著李全使了個眼色。

李全心下了然,帶著人就進去將人拿住。

起初那宮女隻覺得奇怪,正想辯駁解釋,可一聽到陛下剛才就在外頭,隻覺得心如死灰,瞬間痛哭流涕的求饒。

可惜,太監們可不會因此憐惜。

旁邊的小宮女瞧見這一幕,更是嚇得三魂都沒了七魄,竟是硬生生的被嚇暈了過去。

這點事情王如春並沒有瞞著,畢竟陛下要得就是殺雞儆猴的消息。

事實證明,的確有效果,短短半日,越傳越瘋的謠言竟就這麼止住了。

王如春本以為陛下會去看看喬姒,再不濟也會賞賜些什麼安撫安撫,畢竟聽著病情可不算太好。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陛下吩咐了這麼一句話後就再無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