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氣(1 / 1)

看著喬姒額頭滲出的細汗,褚曜想到先前她哭訴著連冰鑒也沒有的話。

“冰庫執掌是誰在管?”

褚曜往外頭離開時,忽而停下詢問。

王如春多精啊,聽到這話立刻想到杏花春館裡頭沒看見冰鑒的影子。

黃武這小子,仗著手頭捏著冰庫,平日沒少吆五喝六的,連他這個禦前總管都要看他臉子,還不是因為這黃武後頭是太後。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個太監也不能去找太後對峙不是,也隻能忍了這口氣,如今好了,這小子自己上趕著作死。

思及此,王如春立馬道:“是黃武。”

說著還不忘暗戳戳上眼藥,“黃武是先皇時就在的,這些個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是他在管,旁人半點都乾涉不了。”

褚曜摩挲著手中的扳指,漫不經心道:“杖三十,換人。”

王如春眉頭一挑,低著頭道:“是。”

領了聖旨的王如春,走路也輕快了許多。

他看著冰庫這兩個大字,嗤笑一聲,往裡走,黃武正在教訓著新來的小太監。

黃武生的肥頭大耳,坐在上頭瞧著二郎腿。

底下的小太監跪著,十根手指鮮血淋漓,那臉上也是好幾個巴掌印。

旁邊的人誰也不敢求情。

瞧見王如春來了,黃武也不急著起身,隻是捏著茶蓋刮了刮杯壁,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開口。

“喲,這不是王公公嘛,今兒哪陣風把您吹來了,可是不巧,現下事情多著呢,招待不周。”

說是招待不周,可黃武巍然不動,半點有不好意思的樣子,反而做得更穩了。

在他眼裡,他背靠太後,誰敢動他。

當今新帝根基不穩,這王如春不過也是走了狗屎運才做了禦前總管。

王如春見狀也不惱,反而是笑出聲。

“無妨無妨。”

他犯不著跟將死之人計較。

說著王如春招招手,“陛下有令,黃武以下犯上德行有虧,杖三十,罰入賤奴庫。”

後頭的李全帶著人氣勢洶洶的就衝了上去將人按住。

黃武掙紮著,氣得臉通紅。

“誰敢!誰敢!我要見太後!”

“嘖,還敢汙蔑太後,難不成苛責喬主子一事是太後指使你乾的不成?”

王如春冷笑一聲,反手給他扣上一頂大帽子。

黃武這才明白是為什麼,他自然不能認這個罪名,他不過是想磋磨磋磨一二,替娘娘立威罷了,這有什麼錯!

以前也是這樣的,從無出錯啊!?

黃武還沒想明白,就已經被人按在了凳上。

一尺厚的木板子打在身上,瞧著就瘮人,更何況黃武這些年養尊處優,不過挨了五六個板子就暈過去了。

可王如春自然也有的是辦法,叫人潑醒了繼續打,偏他嘴裡塞著布,半點都喊不出來。

隻有喉嚨偶爾擠出幾聲怪異的喊聲,臉色由紅轉白。

刺鼻的血腥味在院中散開。

尋常人十個板子就血肉模糊了,三十個,隻怕黃武下半輩子都要毀了。

很快,三十個板子完畢,黃武癱軟著,沒了聲音。

李全探了探道:“還有氣。”

王如春嗯了一聲,叫人拖了下去。

他站在上頭,目光淩厲的看著下麵這些個小太監,語氣森寒。

“在宮裡當差,奉的隻有一條令,那就是皇令,主子們再如何也是貴人,由不得你們作踐,若有人膽敢再生事,這就是下場!”

他自認是好心提點著,聽不聽的,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是。”

小太監們噤若寒蟬,紛紛點頭。

王如春才滿意的讓人散開做事。

“師傅,這個人怎麼辦啊?”

李全指著跪在下頭半死不活的小太監詢問。

那小太監生的唇紅齒白,倒是清秀。

想來也是這個原因才叫黃武瞧見了。

不過王如春可沒有那些個怪異的癖好,隻是甩了甩手。

“帶下去,叫人養著吧,是死是活端看他自個兒。”

李全點點頭,將人帶了下去。

細看之下他才發現這人可謂是遍體鱗傷,十指指甲都給人拔了,衣襟散亂著,裡頭都是傷。

他嘖嘖兩聲,“虧你運氣好,遇上陛下給喬主子出氣才讓黃武遭了殃,不然半條命怕是都要沒了。”

宮裡頭,奴才命賤,死了也隻是一卷草席。

他感慨一聲,也沒多餘的善心,隻指了個人照顧著就走了。

他沒看見的是,原本昏死的人,手指顫抖了幾下。

——

處置黃武,帝王的命令迅速,底下辦事的人也處理得利索,是以太後發現不對時,已經是三日後了。

聽著旁邊的嬤嬤說著這件事,太後坐在軟榻上閉著眼捏著扇子輕輕扇著,一手轉著佛珠。

“好一個皇帝啊。”

太後輕笑一聲,臉上看不出喜怒。

這宮裡宮外誰不知道黃武是走了她娘家的路子進來,偏偏褚曜想動就動了。

“要是等他再站穩了腳跟,哀家還能有立足之地嗎?”

太後緩緩睜開眼,眼裡湧出幾分憤色。

嬤嬤歎了口氣,“國公大人又差人送了信,說是柔敏郡主的事情...”

“催催催,就知道催,哥哥難道不知道我在這宮裡怎麼熬過來的?先前先皇還在時對我倒是不聞不問,現在倒是積極了,我瞧他心中隻有於家的利益!哪裡有哀家這個妹妹!”

太後聽到國公大人的名頭,火氣一下憋不住了,將手中的佛珠重重摔在了小桌上。

“砰——”

周遭的宮女們都嚇了一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未見過太後娘娘如此生氣。

嬤嬤心頭一跳,對著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立刻帶著人出了內室,到了院子裡去。

“聽聞最近朝堂上,陛下對咱們於家門下的黨羽步步緊逼,想必也是因為這國公大人才著急了,於家好,娘娘自然也好,大人還是關心娘娘的。”

李嬤嬤是太後在閨閣是就伺候著的,幾十年了,一步步看著太後從姑娘到宮妃再到如今的地位。

當初宮裡沒有皇後,太後又是妃位上資曆最老,又孕育過子嗣,這才成了如今太後的位子。

她知道太後心中始終對於家有怨氣,可如今無論是血緣還是利益都是一家子骨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是分不清的。

嬤嬤的良苦用心,太後自然也是知道,可就是心裡頭不甘心。

她深吸一口氣,冷聲道:“讓人好好準備著,哀家壽宴上,自有打算。”

嬤嬤知道,太後這是答應了。

她想到後宮還有一個人,心頭有些擔心,會不會影響到郡主的位置。

聽著李嬤嬤的擔心,太後重新拿起桌上的佛珠,上頭篆刻著梵文,以金描線。

她閉了閉眼,“一個無名無份的人罷了,皇帝到如今也沒給個位分,不過也是圖新鮮罷了,宮裡多的是貌美的女子,以色事他人,能得幾時好,不必在意。”

嬤嬤“誒”了一聲,可總覺得心頭不安,想著太後娘娘算無遺策,隻得強自壓下了心頭的擔心。

——

杏花春館內

清早,紅玉進殿換了香,伺候著喬姒起身。

看著喬姒氣色比前幾日好多了,紅玉心頭也舒暢了不少。

“姑娘的氣色瞧著好多了,聽聞冰庫那邊被陛下斥責了,這幾日咱們殿的冰也有了,想來陛下心中是有主子的。”

這宮裡,有盼頭才好。

喬姒從紅玉手中拿過木梳,聽著她的話也隻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僅僅如此,還不夠。

她垂頭瞧著手中柔軟的烏發。

“是啊,陛下如此,咱們也得感謝才是。”

有來有回的,才能讓做事的人倍感重視,這方麵的拿捏,她向來得心應手。

“對了...”

紅玉想到要說的事情,忽而有些猶豫起來。

如今喬姒入宮,那人事情按理來說應當是越少知道越好。

“怎麼了?”

喬姒梳理著手中的烏發,有些奇怪的看著紅玉。

紅玉眸色微閃,換了話題。

“沒什麼,隻是上香局的香娘新拿了香料,好幾種呢,想問問主子您要哪一種。”

“都行,彆太濃,聞著不舒服。”

喬姒偏愛淡雅一點的香,那些時興的濃香她一個都不喜歡,很是挑剔。

因著這是,上香局的香娘沒少抱怨,送香也是慢悠悠的。

不過因著冰庫那事,四處都警醒著,香娘們也不敢怠慢了,一大早就將製的新香全都送了過來,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黃武。

“太後娘娘的生辰快到了,你看咱們做些什麼壽禮才好?”

原先喬姒是喬家的庶女,這種宴會,喬蘭都不一定能去,更何況她,是以並沒有往壽禮這方麵想。

不過如今陰差陽錯的入了宮,倒是險些把這件事情忘了。

“可惜從府裡帶的銀子不多,不如寫信給老爺,好歹是為了太後,老爺不會不管的吧。”

這事若是做不好,隻怕要被人看笑話的。

聽著紅玉的話,喬姒搖了搖頭。

“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是什麼實力就送什麼樣的,平白越了位分也是打腫臉充胖子。”

再說了,如今太後和褚曜明顯是對不過眼,她若是如此大費周章為太後走動,褚曜那裡隻怕是過不去。

一次兩次可以算是情/趣,可若是多了,難免是會有心結,人與人之間若是有了縫隙,再修補,可就難如登天。

更何況她如今與褚曜的恩怨,無異於是道天塹。

喬姒想了想,道:“就繡一副百壽圖。”

繡東西送人,顯得有心意,中規中矩也不出錯,也不會得罪太後。

喬姒繡東西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褚曜這邊,更何況王如春時時派人打探著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