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臨,街市上正自熱鬨。
延綿高挑的燈籠照亮商鋪,將整個長街籠罩在柔和昏黃的光芒裡,臨街的食店窗扇半掩,客人的談笑夾雜著飯菜的香氣蔓延開。孩童們難得夜裡涼快,多半纏著父母跑到街上來玩,嘰嘰喳喳的穿梭在攤販之間。
賀峻悠閒驅車,感受著市井煙火的氣息。
馬車之內,裴硯卻微微緊繃。
懷裡的雲嬈睡得正舒服,因馬車微微顛簸,還將兩條胳膊環在他腰間,靠起來更舒服些。
裴硯鼻端是淡淡的酒氣和她發髻間的梔子香味,腦海裡則盤旋著她闔目安睡時朱唇柔軟的模樣,那個奇怪的念頭揮之不去,他竭力調息。
雜念被壓住,感官便格外敏銳。
原本不曾留意的一些細節也隨之愈發清晰——
譬如隔著夏日單薄的衣衫,身體所觸之處,她酒後的肌膚格外柔暖。譬如她腦袋靠在他的肩窩,偶爾馬車晃動時額頭蹭在他脖頸,觸感柔軟。譬如她的胸膛隨呼吸微微起伏,溫熱的鼻息偶爾落在他扶著她的手臂。
心跳比平常快了些許,連帶腰腹都有點緊繃。
裴硯雖未洞房過,卻也明白那意味著什麼。
他沉目端坐,竭力平複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在侯府門前停穩。
賀峻隨手擺好踩凳,青靄過來掀起車簾,瞧見自家少夫人在裴硯懷裡睡得正舒服,一時間呆在那裡。
裴硯叫了聲雲嬈,想讓她醒來走回去。
雲嬈卻還在薄醉之中,慵懶乏軟之時覺得這枕頭還算舒服,腦袋在他肩窩蹭了蹭,找了個更舒服的睡姿。
青靄搓了搓手,偷窺裴硯的神色。
裴硯似乎有點無奈,眼瞧著雲嬈是真的醉了,便道:“走側門吧。”
賀峻應命,又驅車往前走了一陣,停在離枕巒春館更近的那道側門前麵,隨手掀起車簾。
裴硯懷裡抱著雲嬈,躬身出了馬車,在守門的小廝詫異的眼神裡,抱著雲嬈徑直往住處走去。剩下青靄和綠溪對視一眼,乖覺地將徐氏送給小夫妻的幾個錦盒收拾好,讓人遠遠地跟在後麵送往內院。
枕巒春館裡,常媽媽早已備好了就寢沐浴用的東西,隻眼巴巴的等著雲嬈她們回來。
聽見院裡有動靜,她趕忙迎了出去,才掀起門簾就愣住了——廊下燈籠明照,映出裴硯大步而來時衣衫帶風的身影,雲嬈則被他抱在懷裡,裙衫垂曳,隻將腦袋埋在他脖頸間。
常媽媽知道夫妻倆素來分房睡,尚無肌膚之親,陡然見裴硯將雲嬈抱回來,還以為自家姑娘受傷了,擔憂之下忙道:“少夫人怎麼了?”
“喝多了。”裴硯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常媽媽心裡一緊,趕緊示意金墨去煮醒酒湯,又恭恭敬敬地打好簾子伺候裴硯進去。
夜色漸深,金墨早已鋪好了床褥。
裴硯繞過珠簾走至床榻前,小心將雲嬈放在榻上,手臂從她身下抽出來時,上頭早已沁出了一層薄汗。他顧不上打理,隻拿手掌托著雲嬈後腦勺,等常媽媽塞了枕頭進來才輕輕放下。
心念遲疑間,那隻手卻已捋好她的頭發,曳在枕畔。
青靄和綠溪拎著東西還沒回來,屋裡平素又不讓旁人伺候,常媽媽隻好道:“金墨熬醒酒湯去了,少夫人既醉著,一時間不宜梳洗沐浴。奴婢去泡個櫛巾幫她擦擦,煩勞將軍照看片刻。”
裴硯頷首讓她去忙,就勢坐在榻邊。
桌後立著燈架,上頭的燭光將男人的影子拉得修長,他稍微往前挪了挪,正好遮住照在她眼睛上的明亮燭光。
雲嬈似乎頗為滿意,睡夢裡輕笑了笑。
裴硯覷著她安睡的乖巧模樣,視線掃過醉後粉嫩的臉頰,掃過黛眉長睫,最後不自覺又落向柔軟的嘴唇。
這是夫妻倆新婚的洞房,若非事出有因,他應該早已嘗過這香軟滋味。
甚至不久前他也曾與她同榻而睡,呼吸交織……
身後忽而傳來珠簾輕響。
裴硯從旖念中驚醒,回頭見是金墨來了,便起身將榻邊的地方騰出來,吩咐道:“喝得不太多,睡一覺就好了。用心照看著,彆叫著涼。”
說罷,快步出了雲嬈的臥房,回到對麵梢間的書房。
胸腔裡砰砰亂跳,卻不是累的。
……
雲嬈一覺睡醒時,正當晨光熹微,外間的裴硯卻早已不知所蹤。
他既忙於備戰,夙興夜寐也是尋常事了。
雲嬈昨兒喝的甜酒並不上頭,睡過一夜後神清氣爽,於是起身趁著清晨的涼爽逛了一圈,回來後沐浴梳洗,照舊去婆母處問安。
過後前往如意堂,才發現府裡來了客人。
是姑姑裴英和她的女兒賀染。
裴英並非太夫人嫡出,當初嫁了位老侯爺頗看重的書生,如今在西川節度使麾下主政一方。
不過比起裴元紹跟府裡鬨翻後攜妻遠走的決絕做派,裴英雖也跟裴元紹有所照應,對老侯爺夫婦也頗為恭敬。當初裴元紹出走時,她還曾居中勸解過,隻是拗不過他的硬脾氣,便也隻好作罷,還特地為此回京向侯爺夫婦請罪。
侯爺夫婦瞧她恭順,且女婿仕途順遂,自然不好責怪什麼,之後也沒再讓她去管裴元紹的事。
及至賀染年長,太夫人還幫著在京城尋了一門不錯的親事,婚期就在十一月底。
這回裴英帶著賀染回府,便是為了備嫁。
昨日母女倆回府,太夫人已讓薛氏單獨安排了住處,還叮囑晚輩們多加照應,往後若有宴席交遊等場合,多帶著賀染去長個見識。回頭等她嫁進夫家,也不至於對京城的女眷們一無所知。
賀染既住在侯府,便也如裴雪瓊姐妹般每日到太夫人跟前問安。
見到雲嬈時,賀染母女倒頗為客氣。
雲嬈自然也以禮相待。
如是幾日,轉眼便到六月廿五。
正是一年裡最酷熱的時候,百姓們恨不得隻披一條薄紗躲在井邊納涼,將士們卻仍需著甲佩劍,奔赴千餘裡外的戰場。
承平帝親自為寧王和將士們送行,雲嬈沒法去那樣的場合,隻能早早地在城外的長亭相候。
日頭蒸籠般罩著大地,送行和看熱鬨的人圍了裡三層外三層。
雲嬈來得早些,加之侯府和誥命的名頭傍身,倒是能安然坐在高處的涼亭裡,由賀峻和青靄等人護著。
待寧王率眾出城時,她一眼就看到了裴硯。
高舉的旌旗之下,寧王身為主帥一馬當先,裴硯身騎戰馬緊隨其後,銀盔之下鎧甲細密。酷暑難耐,哪怕道旁草木都被曬得蔫頭耷腦,他穿著那樣厚重的鎧甲,卻仍在烈日下精神奕奕,身姿端然。
就連皇室貴胄的寧王也不例外。
於百姓而言,這支兵馬承載著他們對於太平安穩的期盼,自需軍紀嚴明鬥誌昂揚。
但對此刻的雲嬈來說,卻無端有些心疼。
她無從想象戰場上浴血殺伐的景象,單說眼前這樣身著鎧甲頭頂烈日的辛苦,就已是深閨嬌養的她難以承受的。更勿論相隔千裡,這些將帥和城外整裝待發的小兵們還需冒著暑熱往戰場跋涉,而後兵戈相見,以血肉之軀博取百姓安寧。
這樣的生活,裴硯卻已過了十餘年。
她看著熟悉而剛毅的身影,一時間五味雜陳。
寬敞的官道上,裴硯也越過人群掃見了長亭裡熟悉的身影。
寧王雖沒跟雲嬈單獨見麵過,卻早已記住了鐵樹開花迎娶的小姑娘的樣貌。等到隊伍離城門漸遠,周遭沒了旁人,他便打趣裴硯,“果真不是光棍了,出征時有人送行惦記著,這感覺不錯吧?”
裴硯聽聞,扯著嘴角笑了笑。
說實話,被人惦記的滋味確實很好,那麼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殷殷叮囑、遙遙目送,讓他心裡都添了一絲牽掛。
隻可惜她適合坐在安靜秀致的書窗下潛心雕刻,而他與京城緣分太淺,恐怕更宜馳騁於邊塞黃沙,難以給她琴瑟在禦的靜好歲月。
心裡莫名有稍許難受。
裴硯不習慣太過兒女情長,很快將其驅散,遠眺著闊朗前路,道:“惦記不了幾回了,往後還是得給她送回娘家。”
寧王聞言一愣,“怎麼回事?”
兩人並轡走在最前麵,跟旁人隔著三四匹馬的距離,裴硯便稍稍傾身,將心中顧慮和跟雲嬈的和離之約簡約道明,免得他老拿雲嬈來打趣。
寧王聽罷,徑直送了他個白眼。
“不開竅的東西!你既這麼為她著想,往後她要找新的夫君,是不是還得你親自掌眼把關才行?”
裴硯被懟,也隻是道:“離開侯府,她能開心些”。
寧王與他相識十餘年,戰場上生死托付的好友,更是深知彼此性情。他見識過裴硯未成親時粗豪率直、對侯府不屑一顧的光棍做派,也見識過這陣子裴硯提及雲嬈時眼藏笑意,甚至趕著回侯府的做派,焉能瞧不出其中區彆?
嘲諷之餘,還是提醒道:“她年紀小不知情事,你可彆胡來。當心小美人真被旁人拐走!”
……
裴硯和雲嬈這親事,不止寧王牽掛,彆處也還有人惦記著。
甜井巷的江家,因著裴硯的緣故,江雲影母女今日也去湊熱鬨看了看寧王率眾出征的情形。
等看完熱鬨回到府裡,母女倆直奔井水涼爽的照月軒,消去滿身暑氣。
過後祁氏自去歇息,江雲影卻有點怏怏不樂。
——還是為著她的婚事。
先前太夫人為她說定周翰林的公子時,江雲影其實還頗為滿意。直到裴硯攜戰功風光回京,帶著雲嬈回門時,她瞧著姐夫端毅慨然的身姿氣度和對雲嬈的溫和態度,想著侯門武將青雲直上的前路,再去看那周公子時,當真如雲泥之彆。
再後來裴玉琳出閣,她隨徐氏到侯府赴宴,看著她從未見過的簪纓繁華氣象,羨慕得好幾晚都沒睡著。
而今裴硯出征,更是眾目所矚。
驍勇善戰的昂藏男兒,那氣度絕非文弱清雅的周公子可比,哪怕是跟身為皇子的寧王在一起也不遑多讓。
那樣的英姿,怎不令人傾慕?
更何況,雲嬈原隻是尋常小官之女,嫁給裴硯後卻平白得封五等誥命——那可是整個江家都未曾有過的榮光。若這回裴硯能平定流民之亂,戰功加身時必定更勝從前,雲嬈身為妻室,必定隨之蒸蒸日上。
一道長大的姐妹,原本相差甚小,如今一個成了朝廷冊封的五等令人,而她卻要嫁予一個連進士都還沒考中的儒生。
往後她還如何出去見人?
便是回了娘家,她在雲嬈跟前又如何與之爭鋒?
江雲影想著這些,隻覺五內煎迫,從頭到腳哪哪都不舒服。
上回她因一念之差而錯過了嫁進侯府的大好前程,如今難道還要馬馬虎虎的交代了自家終身嗎?
丫鬟紅珠在旁邊幫著做繡品,她抱膝在床榻上呆坐許久,幾番遲疑之後,終究起身出了東竹館,前往老夫人所住的正屋。
老夫人小憩才醒,正準備收拾收拾用晚飯呢,見她垂喪著臉進來,不由道:“怎麼又不高興了?”
江雲影貼坐在她的身邊,複雜的心緒不知該如何啟齒,她絞著衣襟,片刻之後竟自滾下淚來。
慌得老夫人忙將她攬在懷裡,撫著後背安慰道:“這是受什麼委屈了,快跟祖母說。”
貼身服侍的媽媽頗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江雲影囁喏著,好半晌,才鼓起勇氣道:“祖母,我不想嫁了。”
老夫人聽聞,驚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
靖遠侯府裡,這會兒倒是正熱鬨。
裴硯出征千裡之外是朝廷的事,於侯府女眷而言,如今最要緊的事情卻還是避暑。
先前薛氏已讓人將鹿嶺彆苑的屋舍收拾出來,這會兒兩房兒媳都趕著傍晚來給太夫人請安,她便趁勢說起了此事。
“東西都已經齊備,連果蔬茶點都讓人預備妥當了。趁著這兩日不下雨,適宜趕路,咱們就去鹿嶺彆苑住上大半個月如何?”她陪坐在太夫人身邊,仍是平素雷厲風行的做派,“若是都去,可得早點準備車馬。”
太夫人便笑道:“這天兒確實太熱了。這陣子我身子骨也好了很多,就一起去散散心吧。”
她既發話,崔氏和範氏自然也得去。
剩下明氏和裴雪瓊也覺三伏天在城裡酷熱難耐,想去鹿嶺避避暑,還商量著用那邊甘冽的泉水烹茶。
孫氏和裴錦瑤都聽從範氏安排。
秦氏有點兒作難,向範氏道:“這些天夫君的身子又不大爽快,需小心照看著。這時節又不好讓他車馬勞頓,我便留在府裡照看吧。”
範氏惦記著兒子,自然願意她留守在側。
雲嬈則不自覺看了秦氏一眼。
這樣酷暑難耐的天氣,誰不想去郊外避暑納涼?秦氏肯留在府裡,必是老五裴見祐這些天身子確實不容樂觀。
雲嬈今早去惠蔭堂問安時就見秦氏眼底有淡淡的淤青,走過拐角時甚至還晃了晃,方才又有些咳嗽,隻頻頻拿喝茶壓著。如今看來,恐怕是照顧裴見祐時受累,自身也有點兒撐不住。
這般境況,若所有人都去鹿嶺彆苑,府裡就隻剩秦氏撐著,萬一她有急事可怎麼好?
況且七月初四是好友沈驪英出閣的日子,七月初八又是娘家小侄兒滿月之時,這兩件事她定要親自去的。
鹿嶺彆苑雖則涼爽宜人,離京城卻有近百裡,她若跟著去避暑,往返時未免麻煩。
便抬眸道:“兒媳這兩日有些瑣事不便出京,怕是不能跟去伺候婆母了。”說著間看向範氏。
範氏屢次吃癟後就不再如從前般亂擺婆母的款兒,如今又對護短的裴硯十分忌憚,明麵上倒是寬和了許多。雖則心中不滿,卻也隻頷首道:“這倒無妨,你既有事,留在府裡就是了。”
說話間瞥了眼薛氏,那位像是沒聽見,隻顧著跟太夫人說話。
避暑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隔日前晌,薛氏帶頭張羅,女眷們簇擁著太夫人登車啟程,帶上尚未成親的裴見熠兄弟兩個,俱往鹿嶺彆苑而去。
玉嬈和秦氏送她們出門,等成群的仆婦丫鬟隨車馬遠去,回到府裡時,卻無端在三伏酷熱的天氣裡覺出種清淨涼爽來。
於是閒聊著回去,各自納涼。
夏日天長,難得沒了婆母長輩的雜事相擾,雲嬈隻把午後的光陰都放在雕版畫兒上,捉了小刀慢慢雕刻賀掌櫃托付的第二張版畫。
待得傍晚暑熱稍散,因記掛著秦氏的身子,便去聽楓館坐坐。
聽楓館雖不像枕巒春館那樣偏僻,因是給裴見祐養病挑的,其實也頗為僻靜,周遭花木亭台俱全,這時節亦有半池荷花。
雲嬈與秦氏日漸熟稔,閒時也偶爾互相串門說話,秦氏瞧過她藏著的雕版,她也曾在秦氏那座滿目琳琅的藥房裡盤桓。
此刻天色將暮,倦鳥歸巢。
雲嬈進去時小夫妻倆才剛用完飯,正在院裡葡萄架下納涼。
見著雲嬈,裴見祐先笑道:“二嫂來啦。”
他自幼身體羸弱,靠著藥罐子才熬到年長娶妻。不過他心靜,幼時在病榻上不便動彈,便尋了各色書來讀,經史百家無所不包,倒養出了一副好脾性,連帶麵相都有靜氣,雖則孱弱蒼白了些,卻十分清雅沉靜。
迎娶秦氏之前,他幾乎是靠輪椅行路,這兩年經過秦氏夜以繼日的調理照料,倒是能慢慢走路了。
隻是這陣子病情稍有反複,仍不便下地用力。
雲嬈知道他的病情,看他似要撐著坐起來,忙道:“五叔還是歇著吧。我飯後閒著沒事,隨意走一走,就當消食了。”
那邊秦氏笑道:“我才剛讓人拿井水湃了瓜果,二嫂先坐,待會一道嘗嘗。”
說著,又讓丫鬟去沏茶。
雲嬈便坐在旁邊搖動團扇納涼。
這院裡常年熬著湯藥,秦氏的藥房裡又備了各色常用的藥材,倒讓各處都染了些清苦的藥氣,聞起來彆有滋味。
風拂過庭院,吹動桌上一冊醫書。
雲嬈本就是愛看書的人,瞧見上麵畫著的草藥,不免好奇詢問。秦氏遂跟她閒聊些藥草調理等事,待丫鬟捧來涼沁沁的瓜果,一道用了些,直到暮色四合時才各自散去。
翌日,雲嬈仍靜心雕刻,得空時去秦氏那裡瞧瞧,若有忙不過來的便幫著搭把手。
雖說也有忙的時候,心裡倒也清淨。
百裡之外的鹿嶺彆苑,這會兒卻被突生的變故攪得一團亂麻。太夫人受驚病倒、薛氏重傷在榻,裴雪瓊也被嚇得心驚肉跳,正由謝嘉言摸黑護送著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