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惡客 金線在赤紅的絲……(1 / 1)

他的明月 時空下擺 3775 字 11個月前

金線在赤紅的絲綢上繡成一寸寸呈祥的龍鳳,請期納吉終究卜得了神佛的歡喜,不論幸與不幸他們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伴侶。

比良辰吉日更早到達桃李酒坊的是意料之外的來客。

白乘歸莫名其妙的鬆了一口氣。

一隻馬隊耀武揚威的穿過院門直逼主院,絲毫不顧及左右侍仆的阻攔勸告,最前麵的高頭大馬上,一個蒙麵人攜帶著一個瘦弱男子,後麵的侍衛都帶著整齊的刀劍,行動之間皆有煞氣。

蠻橫的氣勢幾乎凝實了這四個字——來者不善。

白乘歸站在閣樓上,遠遠望見那隻黑色的隊伍長驅直入,一隻千足蜈蚣在石階上悄然爬過,他踏下長階,足尖不染纖塵。

“善有,”他回頭看了一眼後院,啟唇吩咐,“秋日毒蟲不少,院中莫要忘了打理。”

“是。”善有上前一福身,眼裡暗露冷芒,領命離開。

遣走善有,白乘歸帶著阿適往前院去,剛剛到門口就看見門前的白李樹被人削掉了一半枝椏,滿地都是細碎的殘枝,樹乾上還套著馬繩,旁邊站著一群馬兒打著響鼻吃著往日被悉心打理的花草。一個灰頭土臉的老頭見了他們急忙撲通跪下,苦著臉稟報:“坊主,老仆無能,沒有攔住他們。”其餘幾個家丁也是一身狼狽。

“薑叔辛苦了,這事不怪你們,去休息吧。”白乘歸安慰道,阿適走上前把他從地上扶起,再交給彆人帶下去休息。

“坊主,他們也太放肆了!”阿適看著老薑一瘸一拐的背影,有個家丁背後帶著鞋印,發生了什麼一看便知。

白乘歸的目光漸漸冷:“把這些損失都記下來。”

“嗯,”阿適向一旁躲起來的小侍女招手,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將她支使出去“你去叫高總管,讓他好好算算賬,人員藥費、財物損壞,一個都不能落下!”

小侍女感激地點點頭,捂著心口跑開:“是。”

安置好受驚的仆從,白乘歸帶著阿適進入主院。

院中會客的座椅東倒西歪,連迎客鬆的瓷盆都裂開了一半,好像剛剛遭受了一場洗劫。

主位上坐著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正翹著二郎腿匝著茶,晃晃蕩蕩的樣子著實配不上那身文秀的衣袍,身後直挺挺地立著一個帶著紗帽的蒙麵男子身上佩著長刀,步履穩重,便知身上懷著幾分功夫。其餘幾個侍衛便分布在院內各個角落調笑閒談,對進來的白乘歸毫不在意,隻裝作沒看見。

白乘歸站在大門前,帶著冷色看向主位的人。

正在院內待客的阿度看見白乘歸,帶著家丁迎上來恭敬行禮:“坊主……”白乘歸抬手按下他的話,阿度立刻明白,帶著家丁站到白乘歸身後。

院內的侍女都被阿度遣走,隻餘下家丁為這些不速之客端茶倒水,以防他們的刁難。

那男子聽見動靜,懶洋洋地抬頭睨了一眼白乘歸:“喲,白公子終於來了,桃李酒坊不愧是鄉下人家,就是沒規沒矩的,貴客來了都不知道早點出來招待。”

“明明是你們這些強盜不請自來!”阿適聽了,正要忿忿不平地罵回去卻被阿度攔下,倒是蒙麵人偏了一下頭,似乎在打量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侍從。

白乘歸隻當沒聽見那人的叫囂,環視四周詢問道:“不是說今日有貴客到嗎?怎麼不見客人,倒是這些流氓地痞是如何進來的,護院怎麼不攔著。”

阿度適時上前請罪:“坊主息怒,護院失職,是人是狗都分不清,擾了您的清淨。”說著,揮手讓家丁們向前,這些家丁都是認真操練過的,先前一直叫他們忍者,心中都憋了一把火,現在得到主人的首肯,立刻士氣大漲,躍躍欲試。

一時之間,那些個侍衛都止住了話聲,轉頭看向白乘歸一行人,不自覺地摸上腰間的刀刃,雙方皆是劍拔弩張。

那男子聽了二人旁若無人的對話,氣得臉發青:“白乘歸,我們可是奉了王爺的命令來的,你敢!”

“王爺?”白乘歸皺了一下眉,似乎頗為疑惑,見狀阿度不急不緩地回報:“並未見王府印信,隻怕是這些宵小借王爺的名頭在此撒野,汙了王爺清名。”

“放肆!”那男子聽了,一拍桌子拿起茶盞往阿度、阿適二人砸去,兩人不避不閃,白乘歸眼神一凜正欲出手,茶盞已被攔下。

“胡大人何必與這些賤奴計較,”蒙麵人穩穩放下茶盞,聲音嘶啞難聽,像是一段被大火焚燒過的枯木:“王爺吩咐的正事要緊。”

“是……”胡茂原本囂張的氣焰突然被人打斷了一下,馬上又重振旗鼓解下腰間的令牌丟到白乘歸麵前,趾高氣揚地吩咐:“好好伺候各位大爺,這是你們的福氣。”

白乘歸未動,阿度上前撿起令牌用袖子擦乾淨,辨識後呈上,白乘歸冷淡地瞟了一眼令牌上的“秦”字,開口道:“原來是秦王的府衛,果然驍勇,山野莽夫不可及也。”

“這是自然。”胡茂突然聽得誇獎,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依舊歡喜地領下了這番讚賞:“我們秦王衛豈是那些匪寇能敵的。”

“噗。”阿適沒忍住笑了出來,被阿度拉了好幾下袖子也沒能止住。

胡茂這才明白白乘歸是在諷刺他們和匪徒一樣蠻橫無理,惱羞成怒正欲出言爭辯,“你……”眼角一觸及蒙麵人,聲音忽然就矮了下去。

“白坊主無愧為商人,當真是巧言善辯。”蒙麵人嘶啞著稱讚道,順便將那些諷刺還回去。

白乘歸緩步上前,將張口欲言的胡茂撥開,自己坐上主位,對著蒙麵人點點旁邊的左手第一張椅子:“先生請坐。”竟然絲毫不顧胡茂難堪的臉色。

“你你你!”胡茂上前指著白乘歸,卻被阿度、阿適聯手攔下,竟然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真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對此,白乘歸眼皮都不曾眨一下,識趣的家丁奉上一壺新茶,白乘歸倒出茶水,依舊對著蒙麵人招呼道:“先生請。”

蒙麵人站著不動,隻當不明白,對著胡茂一指:“白坊主應當招呼這位。”

胡茂精神一整,對著幾人仰起高傲的頭顱:“我可是王府特使。”

“我隻與能主事的人說話。”白乘歸垂下眼,輕輕撥弄茶盞,如無其事地吩咐道,“阿度、阿適,帶諸位大人下去,將好酒好茶送上,若是諸位大人要與你們切磋武藝,也不必自謙,隻將醫藥費、損失物記上。想來秦王公正無私、治下嚴明,必然不會賴賬。”

“哈……”蒙麵人聽見白乘歸此言,竟然低低地笑出聲,破碎的嗓音像是山鬼的嗚咽,帶著陰惻惻的涼風,“白坊主竟然還敢向王府要錢。”

“我等山野小民,自然將錢財看得緊。”白乘歸聽出那笑聲中的威脅與嘲弄,但他的聲音不畏不怯。

“好啊。”蒙麵人指著胡茂,對著白乘歸說:“白坊主還有什麼要求儘管說,隻是他得留下。”

白乘歸點頭,阿度和阿適讓開位置讓胡茂上前,自覺地領著其餘侍衛和家丁下去,隻餘下亂糟糟主院中的三人。

白乘歸端起茶杯,對二人示意,這次蒙麵人不再推辭,自然地坐到下首第一的位置,胡茂見白乘歸這毫不恭敬的做派,正要出言指責,卻被白乘歸輕飄飄地一眼製住:“胡大人,若要論事,還請您坐下。”平靜的碧湖下隱露的寒芒令人心驚。

胡茂恍惚地坐到蒙麵人下首,背上竟然被沁出冷汗打濕了一片。他不過是秦王府的一個低等管事,哪裡見過什麼珍貴的人物,平日也被升鬥小人供著捧著,見過最凶惡的人也不過是街上的地頭子也都對他再三忍讓,便自以為依舊雞犬升天,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如今真見了人中龍鳳,倒是被那神威凜然徹底震懾了。

“不知二位貴客遠道而來,所為何事?”白乘歸擱下茶盞,清脆的聲響驚醒了混沌的胡茂,胡茂趕緊畢恭畢敬地回答:“回大人,我們奉了王爺的命令來請您上京一趟。”

蒙麵人見他這畏畏縮縮的模樣,也知他不成氣候,冷哼一聲,胡茂戰戰兢兢地坐下,隻是腰背如何都挺不直,像是被人強行折斷花盤的葵花,古怪地低著頭。

“上京?”白乘歸眉頭一顰,詢問道:“不知王爺尋我何事?”心下並非麵上那般安穩,盛陽宴、王家酒,不論哪步露了馬腳皆是萬劫不複。

有常永豐的阻攔和卞星洲的周旋,他原該在秦王麵前埋名。

“這……”胡茂討好地弓腰,正要露出笑,卻被蒙麵人一個冷眼打斷,隻好訕訕地將好話咽回肚子:“王爺最近對貴莊的美酒頗為心悅,想要見見公子您。”

原來隻是因為酒嗎……

白乘歸心中鬆活了些:“若是王爺喜歡酒,隻需吩咐,桃李酒坊必然送到,隻是如今我婚事在即,怕是無緣拜見王爺……”

謝暉已歸京都,如今京都必然已經危機四伏,實在不該貿然闖入。

“既是喜事,自然也該稟報王爺一聲,有何不方便的,白坊主隻消準備著。”蒙麵人看不慣胡茂的扭捏,出聲打斷胡茂的勸告,將茶杯重重放到桌案上,他言語簡單,卻比胡茂的做派更淩人。

“對對對,王爺宅心仁厚,必然也想給白公子添添福氣。”胡茂這才得了空,添補兩句。

話裡話外,竟然絲毫不給他推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