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出版社出來了, 正在想應該去哪裡休息。
昨晚都在跟深潛者激戰,到現在還沒來得及睡一覺,但自己家是回不去了, 不知道那群廷達羅斯獵犬走了沒,上校又在萩原那裡, 下次再補充獵犬精靈球的儲備量吧。
北小路真晝一邊想著一邊抱著依舊在掙紮的貓去海野正人家蹭地方住,雖然是見麵都沒有幾句話交流的天降親戚, 但平時不怎麼說話的海野正人對他願意住在這邊一直是個很欣慰的態度,本著不住在這就得回公安那邊繼續被監視的現狀,北小路真晝決定繼續蹭。
他拎著網球拍往回走,期間遇到兩起車禍、四次搶劫和一場爆炸案,當時他沒反應過來一網球拍就把剛炸開的炸彈給拍飛了,網球拍竟然完好無損,路過的記者都看呆了, 把珍貴的一幕和落荒而逃的北小路真晝的背影拍下來。
東京真的好可怕,想回家——他現在真的很想回家——
雖然已經回不去了。
他到海野家,剛走上公寓的樓梯, 就聽到海野正人在打電話。
海野正人平時都是嚴肅認真,給人一種非常厚重溫柔的感覺,但這次的話語難得相當有壓迫力。
“黑田, 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海野正人對著電話問。他靠在樓道的牆上,點著了一根煙。
北小路真晝見到他這麼久,根本沒見過海野正人抽煙, 這還是第一次。他向海野正人揮揮手, 但海野沒注意到他,北小路真晝聽海野正人的語氣就知道這說的不是他應該聽的內容,決定先出去走走再回來。
電話那邊的黑田不知道說了什麼, 海野正人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們認識多少年了?黑田,朔夜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你比我清楚。如果沒有你的授意,他接觸不到那個組織的情報。”
北小路真晝停下腳步。
是在說海野朔夜的事,然後,他們說的組織,應該不會是——
“烏丸集團。”
“你最好不要再重演一遍當年的事,黑田。”
等到電話打完的時候,海野正人才看到一直站在那裡的北小路真晝,他目光暗沉看過來,過了一會兒問你都聽到了?
北小路真晝說聽到了一部分,海野正人沒說彆的,隻告訴他沒什麼,當沒聽到吧。
但北小路真晝有話想問,他也直接問了:“你弟弟曾經加入過烏丸集團?”
海野正人慢慢把那根煙抽完,附身放到樓道口的垃圾桶裡,才回答說:“很多年前,我們的母親死於一場謀殺案,他為了調查那件事才成為警察,本來做的隻是普通的工作,是黑田找上了他。也可能是他找到了黑田,總之,他查到那件事跟被叫做‘烏丸集團’的組織有關。”
煙霧繚繞,中年男人的回憶難免帶點嘲諷語調,說起弟弟來的時候又有點物是人非的滄桑。
“他年輕氣盛,不聽勸告,我說過不要孤身一人涉足那些組織的事,他卻一意孤行要踏入那個漩渦,沒過多久,我就聽到了他的死訊。”
“他沒死。”北小路真晝說。
“他當然沒死,在接到那通電話後我去找了黑田,黑田說他從未安排朔夜做臥底工作,那也不是朔夜能做的事,但等他再得到消息的時候,朔夜已經成了組織的一員。”海野正人說這話的時候又看向北小路真晝,不知道從這裡看出了幾分他弟弟的影子。
往事畢竟也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東西,他沒有繼續聊的打算,就往門口走去,拿出鑰匙打開門。
“海野先生,我——”
“那之後我跟黑田的關係越來越差,他以工作保密為理由拒絕了我的詢問,你要是想知道就去問黑田,要不要相信他的話你自己判斷。”海野正人提前打斷了北小路真晝的問題,然後問他還有彆的事嗎,北小路真晝說沒有了。
從這裡是得不到答案的,海野正人的表情就隻有這樣一個意思。但是問黑田?算了吧,北小路真晝還真不是很想跟黑田兵衛談這些事。
他在二樓睡了一覺,睡到傍晚,醒來的時候海野正人理所當然地不在家,加班去了。
萩原哥發消息問他有沒有睡醒,要不要一起出來吃晚飯。
雖然複活是有點不太符合常理,但專案組那邊幫忙接洽,萩原哥或許很快就能恢複自己的身份。就是暫時大概還是要留在專案組工作。
窗外飄著雪花,新年就要到了。
北小路真晝說好。
他帶著氣鼓鼓拿尾巴掃他臉上的貓出門,坐上電車,看到他旁邊的女孩子戴著的手工手鏈,說是……手工課上做的。
美夏的話、真晝君的半個吊墜,還有被火焰燒卻的琥珀川在眼前浮現。
他拿出手機,給一個熟人發郵件。
北境暗影:[赫拉姐,有空嗎?能不能幫我查個東西?]
中二病協會終身會長赫拉小姐蜜月旅行第十四年:[稀客啊暗影,你上次找我還是去人家日本公安的檔案庫裡翻資料,結果還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先說好,這次我人在美國,正在放假,太難的活不乾。]
中二病協會終身會長赫拉小姐蜜月旅行第十四年:[好久不用這號,名字太長了,你等我改改。]
這位是北小路真晝以前就很熟悉的一位黑客,是在五年前還聽老師命令殺人的時候認識的,不過還沒認識多久他就找到赫拉本人說我準備從這行退出,你幫我掩蓋蹤跡吧不然咱倆一起玩完。
當時赫拉沉默了半天說你是不是已經不會跟人說話了,怎麼線上聊天的時候跟個中二病小貓咪一樣,線下見麵就變成冷血殺人鬼了,要不然咱倆還是線上聊天吧。
當時他們並排坐著,拿著隻能打電話發短信的老式手機艱難溝通,赫拉終於搞懂了他的意思,決定幫他收尾,這也是後來烏丸集團沒找到他的原因之一。
事後赫拉給他發消息說沒關係,我理解你,我第一次見活的真中二,我們都是演的,你那是真的。就是因為這個,北小路真晝一直覺得他沒能打赫拉一頓真的很可惜。
不,關鍵那時候赫拉就是已經結婚的赫拉姐姐了,他想了半天也沒能下去手,人家還幫他呢,這麼恩將仇報實在沒理由。
北境暗影:[挺簡單的,也不違法,我記得你很關注明星,你能幫我查查克麗絲·溫亞德八年前的出行記錄嗎?]
赫拉小姐:[半年不見你的要求更離譜了,終於從翻看人家檔案到追蹤漂亮女明星?照這樣下去我是不是總有一天應該把你送警局啊。]
北境暗影:[那咱倆誰都跑不了。放心,我隻是用來確認一件事,不要把我想成STK,你知道我對三次元的人類不感興趣,而且我這段時間還見過她本人。]
赫拉小姐:[你竟然見過她本人?!嘶……你不是萬年阿宅嗎?你竟然出門了?]
赫拉小姐:[好吧好吧,看在咱倆這麼熟的份上,我有個朋友剛好是她的粉絲,你等我問她要份克麗絲的行程。這種事問黑客還不如問粉絲來得快。]
北境暗影:[謝了。]
赫拉小姐:[說起來你還做生意嗎?這裡有個很特彆的大單子,真的啊,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北境暗影:[我不殺人。]
赫拉小姐:[我知道你不殺人,我說的是彆的生意。上次FBI追著咱們協會的人打,這會兒K1想報複回去,叫人給FBI找點麻煩,不死人的生意,就是讓他們頭疼兩天,你來嗎?]
赫拉小姐:[K1說找了幾個老朋友幫忙,絕對不會出問題,而且那是FBI啊,誰不想踩FBI一腳呢?]
K1是誰來著……北小路真晝想了想,好像是那時候挺活躍的一個同行,自稱是大膽的藝術家,但現在已經不怎麼出現了,聽說是準備回家養孩子,不知道怎麼的現在又跟FBI杠上了。
來來回回同行還是那些人,能活下來的依舊是鳳毛麟角,所謂後起之秀如果是在半路上就毫無意義。
北境暗影:[我什麼時候是你們的人了?]
赫拉小姐:[五年前我們剛見麵的時候我就把你加入我們的榮譽會員名單了,話說你真的不來嗎?K1說最近有人冒充他的身份,他現在還在日本,下個星期就回美國。]
赫拉小姐:[真的,怎麼會有人想到冒充怪盜基德?天哪,K1跟我說的時候我都快要笑死了。]
北境暗影:[K1是怪盜基德?我記得你上次說你們早就結婚了……]
等等,所以說K1這個簡稱該不會就是說怪盜KID(怪盜1412號)吧?!五年前剛好像銷聲匿跡的人物,大膽的藝術家,跟他一樣是不殺人的同行,怎麼看都能完完全全對上號……
赫拉小姐:[……]
赫拉小姐:[你不知道?你能當沒看到嗎?]
這種東西一旦看到就是收不回來的吧!北小路真晝也懶得去猜赫拉到底是故意告訴他的還是真熬夜到現在沒睡昏頭了,就說有空的話他就去美國一趟,剛好跟老朋友見個麵。
電車已經到了目的地,他下車,若有所覺地往後看了一眼,電車裡剛才似乎有什麼人一直在往這邊看,但真正看過去的時候又沒找到人。
跟蹤……也是很常見的事吧。不用擔心,習慣就好,見招拆招……
“阿——北——”
鬆田從背後攬住了他的脖子,趁機把沒送到的禮物塞進北小路真晝手裡,北小路真晝一看鬆田給他塞的是“早日畢業脫離中二”的禦守,禦守裡還鑽出個頭頂禮花的上校,不由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到底是誰還沒脫離中二?還有,就這幾天的功夫,鬆田這家夥怎麼就變活潑了這麼多啊!
“我要喘不動氣了,漂移救命,正義執行者他要謀殺我……”北小路真晝開始撲騰,趁機把貓糊到鬆田臉上。
萩原研二就看著他們兩個互相揭底:“你們兩個要鬨到什麼時候?班長在等我們了。”
北小路真晝聽到這裡,就放開鬆田看過來:“你們的班長……?那我來不太好吧。”他還以為隻有萩原和鬆田呢。
“遇到班長剛好一起吃飯而已,放心吧,班長也是警察,就是最近在調查一件案子沒空出來,今天終於和女朋友出門……”
鬆田說著就拉上北小路真晝往餐廳走,根本沒給他拒絕的機會,相信他的北小路真晝也就跟著了。
畢竟鬆田是不可能害他的,那可是昨晚上掉海裡差點被人魚咬到屁股都要把他拽住的笨蛋,雖然當時那個場麵有點不忍直視。
北小路真晝一邊想一邊跟著進了餐廳。
……收回前言,他果然不應該相信鬆田。
鬆田陣平的同學、那天出現在酒吧裡的刑警伊達航看著北小路真晝沉思了一會兒,又看到那隻眼熟的貓,最後還是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北小路真晝真誠地說:“你要是想查那間酒吧裡的人,我真的不認識他們,但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應該跟他們很熟的人。我有他的電話,他人現在還在美國。”
他刷刷寫了長穀川一平的哥哥的電話,出賣同行的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並且誠摯地希望伊達警官把那天看到他被老師灌酒的所有人都給抓進去。
伊達航本來有很多話想問,看到北小路真晝這麼配合給他整不會了,女朋友娜塔莎在旁邊笑,鬆田很乾脆地把北小路真晝按在椅子上,問他什麼酒吧,你不是不喝酒嗎?
北小路真晝的表情瞬間垮掉:“彆提了,我被一個混蛋騙去的。”
就是那個混賬老師,騙他去酒吧還不算,真是見一次就要搞死他一次,北小路真晝已經決定了,下次見麵的時候就把老師打個半死掛在警視廳門口,讓他知道什麼叫做金盆洗手。
萩原問伊達航是在查什麼案件,伊達航就說是關於一個有問題的酒吧,他們懷疑這間酒吧裡的人做灰色生意,並且在那天出事後這間酒吧迅速關門,就連客人都消失無蹤,他們追蹤的客人和老板都很老練地把他們給甩開了。
而當時北小路真晝就在酒吧裡,雖然沒怎麼看清楚,後來人也失蹤了,但伊達航還是記住了酒吧裡的每一個人。
“他啊,”鬆田陣平拍著北小路真晝的肩膀,大笑著說,“彆人那是真的,他就是中二病而已。”
北小路真晝欲言又止。不,其實他也是那裡的同行來著,就是曾經,曾經而已。
鬆田陣平大大咧咧地繼續說:“他小時候說自己在深山裡當斬妖除魔,還有個長得很漂亮的妖怪當他師父,結果到最後他還是跑了,來東京繼續修煉……”
北小路真晝腦門上的青筋都快迸出來了,他拍案而起:“鬆田!這種話我根本就沒有說過吧!”
萩原研二攤開手,表示鬆田和阿北這兩個人加起來都沒成年,管他們兩個是沒用的,伊達航表示理解,娜塔莎是教小孩子的就更表示理解了。
小孩子嘛,中二病嘛,這幾天鬆田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就好像一瞬間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
於是他們平安無事地吃完了這頓飯,到最後鬆田聽北小路真晝說白天的時候還跟克麗絲見麵,就說既然這樣的話我也去出演你的電影是不是就能完成跟大明星同框的夢想,北小路真晝點點頭說可以啊但是演員都差不多了,我建議你去唱歌,以鬆田你的歌喉一定可以讓全日本都記住的。
鬆田:我謝謝你,但一定要去的話,我可以帶著降穀那家夥一起去唱。然後名震全國。
此時的降穀零還不清楚鬆田給他安排了什麼樣的白日夢,他正在組織No.2的道路上奪命狂奔。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他經曆了嘲笑朗姆、理解朗姆、成為琴酒(指看組織裡的人都是廢物)的慘痛過程,對著亂七八糟的資料露出無比頭疼的表情,關鍵是後麵那個阿裡高特正在用鞋帶拉小提琴。
“對了,波本先生,你知道琴酒先生跟真夜的關係嗎?”阿裡高特忽然問了一句。
降穀零頭疼著呢,他乾脆地說:“我跟他們都不熟,我不是說了嗎,我隻是為了找人才接觸的烏丸真夜。”
阿裡高特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他扔掉小提琴,蹦蹦跳跳到波本先生麵前,狀似無意地說:“但我看到真夜靠著琴酒睡著,琴酒竟然沒打他啊!你覺得這個琴酒是不是被人假扮的?”
降穀零緩慢地抬起頭來,跟阿裡高特對上視線,果然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了相當惡劣的神采。
他把朗姆留下的爛攤子一扔,十指交叉坐在椅子上,問阿裡高特:“你想說什麼?”
“其實是這樣的,我剛剛發現真夜還沒死,他知道的太多了,我們現在去殺掉他滅口吧!”阿裡高特張開雙臂,相當激情地說。
“讓琴酒去。”降穀零麵無表情。
“誰能指揮動他啊,而且他明明知道BOSS已經死了,還是沒有揭穿我們,其實琴酒很欣賞波本先生對吧!波本先生,我們去找琴酒殺他吧!”阿裡高特繼續鼓動。
降穀零點頭,再點頭,說行啊,阿裡高特,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去說服琴酒。
然後他把門打開,把阿裡高特就這麼踹出去,關上門,世界終於清靜了。
接下來他給鬆田打電話,問幸村的情況。
“你說……他去見了克麗絲·溫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