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EP23:琥珀川下 我不會殺人、彆想……(1 / 1)

[我殺過人。]

[教我劍道的師父說, 劍是殺人的技術,如果不用來殺人,那就毫無意義。那時候他看我的眼神, 就像是在看一把劍,一把即將用來殺人的劍。]

[那一瞬間我就明白了,如果我不殺死他, 他就會殺死我。不,應該說如果我不能讓派他來的人滿意, 那我就會跟不夠鋒利的劍一樣被折斷。]

[所以,我殺了他。]

北小路真晝還記得那年的盛夏,他在家裡的道場坐了很久,心想要不了多久警察就來抓他了。畢竟為惡者應得到懲罰,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但是沒有。

劍道師父被認定為失足墜崖而死, 道場的血被清理得一乾二淨,沒有人問他那天發生了什麼, 就好像警察來的時候沒看到屍體旁邊的他。

新來的師父說,你做的很好。

——那個人很滿意。

就像是要告訴他這樣是正確的一樣,那之後的每次出師都伴隨著你死我活的較量, 所有師父都不喜歡自己,他再清楚不過。

那座小鎮如同蛛網編織成的牢籠、精心排演的木偶劇, 無論看向哪個方向, 迎來的都是異樣的、視而不見的目光,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正常的是他嗎?

北小路真晝沒有得到答案。人會漸漸習慣, 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如果做不到就會被殺。

直到那個時候。

加入那個聊天室其實並非偶然,那個深夜他給自己纏完繃帶,在網絡上發布了名為<<如果我生來就是為了去殺人的, 那我應該早點死嗎?>>的帖子,引起了一群人的注意。

聊天室裡活躍的中二病們聞訊而來,本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原則歡樂地給他提出建議。

有人說沒救了要不然毀滅世界吧,有人說少年你這是病得治,還有人說難道你是跟我同一批次的實驗體,最後快樂地把他拉進了當時還叫北神組的聊天室。

裡麵的人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尚不清楚世道險惡的他看到大家天馬行空的討發言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群天天想要毀滅世界的神經病都活得好好的,那他活著好像也沒什麼。

——雖然後來他才發現大家得的是中二病,真正有問題的隻有他自己。

但這並不影響那段自由又充滿綺麗幻想的浪漫邂逅成為了他灰暗生活裡唯一的色彩,就像寂寥冬日裡枯枝上的第一縷陽光。

後來漂移,也就是萩原說,人沒法選擇開始,也沒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但既然你覺得現在的生活不對,那就試著去改變吧。真正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們會去接你。

[可是,在這座城市裡,我根本無處可逃。]

[同學看到我的時候越來越少了,美夏和那家夥有次問我頻繁請假是有什麼事嗎,我說隻是感冒而已,過段時間就回去了。]

[維持著一戳就破的謊言,編織虛假的故事,這樣的生活還能持續多久?]

[我意識到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那個銀發的男人來琥珀川,是在一個很冷的深秋。那天他從學校往回走,聽到背後傳來陌生的腳步聲。

他對生活在這座小鎮上的所有人的腳步聲都很熟悉,能來這裡的——野貓、殺手,還是新來的老師?

對方靠近的瞬間他就扔掉了書包,不管是躲避還是反擊都已經習慣,但這次的情況顯然不同。

跟以前那些小心翼翼到出師之前都不敢真正動手的師父們不同,新來的老師上來就帶著直白的殺氣,毫不留情,冰冷的黑色金屬緊貼著裸露的皮膚,那一瞬間他甚至有種自己真的會死的錯覺。

不,那不是錯覺。

事實上那個銀發男人確實是想殺他的,卡著脆弱的脖頸把他按在牆上,墨綠色的眼睛透著冷漠殺意,北小路真晝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天,隻是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死亡。

那個男人接完電話,才把從剛才開始就一動不動也沒有掙紮的北小路真晝甩在地上,居高臨下地說:“我是你的新老師。”

北小路真晝抬頭去看,那個男人像是在說——做不到就殺了你。

那年他還在讀國中。

新來的老師告訴他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後不用去學校了。第二件事是——“不管想要什麼,先從我手裡活下來”。

從一開始就宣告了跟其他師父的不同,北小路真晝知道他能繼續偽裝平靜的生活徹底結束了。打不贏、無論如何也打不贏,以還未長成的身體和更擅長正麵戰鬥的經驗,他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贏的契機。

跟以前的師父們不同,新老師毫·不·介·意失手殺了他。

生死相搏的訓練仿佛沒有止境,銀發的男人根本就不關心他受了多少傷,不滿意的時候就扔在外麵不管,每次在噩夢中驚醒的時候北小路真晝看到的都是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如果不是幕後的人阻止他也活不到今天。

這樣壓抑到喘不過氣來的日子持續了不知道多久,家裡的電話線被切斷,警察對發生在這座宅子裡的事置若罔聞,路人聽到聲音也不會來敲門詢問。

直到來拜訪的同學敲開門,他說隻是在家休息而已。

說這句話的時候老師就靠在牆邊,班長說你很長時間沒去上課,大家都有點擔心你,北小路真晝搖搖頭,露出了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笑容。

“我沒事,醫生說再過段時間就能回學校了。”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就像是分割裡外的牢籠,夕陽的餘暉被擋在門外,他站在那裡很久不動,最後低聲說我按你說的做了,不要殺他們。

老師說你很在乎他們?有弱點不是什麼好事。

第二天染血的名牌被扔到他麵前,老師拽著他的頭發把他從地上扯起來,然後說:繼續。彆浪費時間。

但有那麼多時間能做什麼?就算他還活著,以後會是什麼樣?

北小路真晝想起那時候漂移說過的話,已經發生的事情確實沒法改變,平靜安逸的小鎮變成了反複折磨的噩夢,他總有一天要在這座牢籠裡化灰。

他也有段時間沒聯絡過聊天室裡的人了,沒有那樣的時間,更沒有那樣的機會,在某個寂靜的夜晚他選擇逃離小鎮,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拋棄一切的大逃亡。

離開這裡、他必須要離開這裡。

去哪裡都好,反正逃離現在的生活,就算永遠不跟認識的人見麵也好,那樣他們或許還是安全的。

“……”

[但是,我想錯了一件事。我所處的牢籠之外,不過是更大的牢籠。]

[路過的居民可能是他們的眼線,看到我的警察隻會向某些人報告,不管那裡的道路都有人看守,就好像我一直以來認識的世界都是一個騙局。]

[這不是牢籠,一開始就是怪物凝視的巢穴。]

被抓回去的時候北小路真晝其實想過事情會變成什麼樣,他在逃亡的路上最後給萩原發了消息,但那時候萩原不在,回複他的是鬆田。

他說自己要跟父母去國外居住,可能有段時間沒法聯絡了,聊天室裡的人都祝他在國外過得開心,就連“誕於地獄の科學家”聽說了這件事,也說可以去美國找她。

他確實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再聯絡他們,因為老師把他扔在家裡的地下室,黑暗將一切籠罩,臨近新年的冷意幾乎將心臟凍結。

可是當他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才意識到,真正的警告剛剛開始。

弓道社的社長是個非常熱情的人,北小路真晝就是因為在進入國中的第一天被他拉走,又不擅長拒絕才加入了弓道社。

他死在深夜的道場,一張弓穿透他的胸膛,印著“今年弓道大會必勝”的運動衫被血染到看不出字來。

“住手……”

第二天死的是他的同桌,那是個很少說話的孩子,總是坐在那裡看書,但在北小路真晝忘記帶便當的時候,也總會把便當的一半分給他吃。

他死在學校的天台,懷裡緊緊抱著那本書,就像是在安靜的午後酣眠。

“……”

第三天死的是風紀委員長,要說熟悉也沒那麼熟悉,隻是北小路真晝深夜回到家的時候總能碰到對方,偶爾也會被叫住然後看著她給自己包紮一下傷口。

她死在自己家裡,父母也一並被殺死,那張照片裡臥室的窗邊還有他們手工課一起做的風鈴。

“我不會逃了!彆繼續了!求你了……我求你……”

老師是對的,有弱點不是什麼好事。那個班上的同學,他們一起度過了不到兩年的時間,還有很多人都是國小時候就認識的朋友。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因為自己而死,染血的照片一張張落在地上,新聞報道裡國中生連續死亡的消息就像一場並不好笑的玩笑。

從收到第一張死亡照片的時候他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他選擇認錯、妥協和乞求。

訓練也好,死掉也好,怎麼樣都好,他不想再這麼下去了。

但老師沒有理他,任由他在地下室裡一點點崩潰,直到照片在他手裡疊成一摞,那個銀發的男人打開門,用跟往常一樣的語氣說:

“給我搞清楚,如果你死了,我會省很多事。”

那之後的噩夢裡還有琥珀川的同學們當初的笑顏,他無數次從過去的歡樂裡驚醒,在血味和藥味裡意識到那段時間早就消失不見。

生活似乎回到了沒有被打破平衡時候的模樣,但他知道完全不一樣了。

老師偶爾接到那個人的電話,提起他的時候從來沒有過什麼好語氣,就好像打算把他殺了就走。

他第一次有很想殺死一個人的想法,但找不到任何機會,短短兩個月的時間他看遍了同學的死狀,最後已經快要麻木。

那天老師說,還剩最後兩個人,我給你一個機會:殺掉一個,另一個就能活下來。

——這是「測試」。

那片沉澱著暗星的墨綠色將正午的陽光吞沒,風衣上落了點純白的雪。乾燥的空氣裡有濕潤的煙草味,老師的臉上寫滿不耐煩,染血的銀發末梢垂落在北小路真晝臉上。

老師的聲音依舊很冷,於這片冰天雪地裡被凍結,那是譏諷的、跟往常一樣想要快點結束工作的語氣:

“連個人都不會殺了?”

他一開始、一開始就沒有學過這種事。殺人是不對的、人是自由的、活著是幸福的,從小時候開始一點點建立的觀念被徹底摧毀,可他總是會想,不正常的是他自己。

外麵的世界應該是他想的那樣,應該是大家說的那樣美好,而不是他記憶裡的謊言,被設定的劇本,虛偽的假麵和隱藏在暗流下的真實。

所以,那時候——

他從琥珀川逃走了,來到東京,遠離過去,想要逃離所有的一切。不管是那時候猜測的家族也好,更可怕的東西也一樣,他隻是想獲得一點微不足道的自由、或者不牽連任何人地死去。

“你知道,”北小路真晝說,“你知道他殺不了我。”

過去的記憶在那短短幾秒的時間裡宛如黑色的淤泥將他掩埋,那樣的窒息感重新變成枷鎖捆縛於靈魂上。

但有一隻手、不,有很多隻手將他從這片泥潭裡拉出來,就像萩原說的那樣,真正走投無路的時候,會有人向他伸出手。

哪怕隻是微末的光,也足以照亮被淹沒的靈魂。

杯戶商場附近,摩天輪下,舊倉庫。

熟悉的話語,地上的屍體,還有那個早就離開的老師,讓他一瞬間就差點以為自己回到過去的人。

北小路真晝按住了緊貼著自己額頭的那把槍,聲音很輕,但比過去他跟這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要堅定:

“如果要殺我,你一開始就應該親自來。所以你找他來是想警告我,對嗎。”

熟悉的銀發在迎麵吹來的風裡掠過眼前,老師看起來跟五年前似乎沒什麼區彆,一定要說的話,就是更成熟了那麼一點,比起當初偶爾會露出的厭煩神情,現在從他臉上已經看不出多少情緒。

他握槍的手也沒動,聲音冷漠:“我警告過你了,要逃走就隻有一次機會。是你自己要見我的。”

“……”

等等、等等等等。

北小路真晝忽然回過神來,他想起來了,就在十幾分鐘前殺手幫他把“本教主就在這裡等著他們”的錄音發給了雇主,這才是老師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吧!

他想起來了!

所以老師隻是打算給他一個警告,隨便找了個殺手來通知,但他自己把這人給喊來了啊!

不要啊!現在退貨還來得及嗎?!

空氣裡的殺意仿佛帶著一絲絲的惱怒,北小路真晝終於知道這人剛見麵就殺的怒火來自於哪裡了。

他在心裡糾結了半天,極其小聲地問:“你能當今天沒見過我嗎,老師?我還有彆的事要做……”

雖然你要殺我,但既然沒當場乾掉我,那這件事還是有商量的對吧!對吧!

銀發的老師聽到這樣的話,果然顯得更不耐煩了,他動作緩慢地收起那把槍,在那個瞬間北小路真晝就覺得不對,強行抓著地麵的縫隙把自己從原本的位置挪開,腿風擦著他的臉過去,下一秒兩個人就在這裡打了起來。

跟這場近乎一邊倒的搏鬥相比,幾分鐘前發生在這裡的戰鬥就像是無害的表演賽,北小路真晝滿腦子都是他今天就要死在這了,但該躲開的時候還是順著身體記憶讓傷害降低到最小。

後腦勺還在疼,但完全算不了什麼。被敲了一悶棍的北小路真晝現在是無比的清醒,比當初看到廷達洛斯獵犬出現的時候還要清醒。

“我——”

“原本不是我要殺你。”銀發的老師把他以前的學生摔在地上,踩著北小路真晝的腦袋,俯下身來說。跟以前一樣沒用,他想。

但既然被喊來了,那當然得做完他過去沒做完的工作。

他無情宣告:“你已經暴露了,再逃也沒用,與其變成那樣,還不如我先殺了你。”

北小路真晝被摔得頭暈,差點以為自己沒聽清。

聽聽這都是什麼話,為你好嗎?真不像是當初那個老師會說的——倒是起碼找個殺人的理由啊!難道不是因為有人犯中二病被叫來,然後一個心情不好就準備乾掉他嗎?

“那你當年怎麼沒殺了我?”他問。

“想殺的時候你已經跑了。”

“……”

謝謝你,老師,當初我在你離開琥珀川的時候選擇跑路是最正確的,要是跑慢一點就沒有北小路真晝這個人了。

北小路真晝發現他現在的心情跟過去差點被殺的時候完全不同,或許是因為他這幾年的生活太過豐富多彩,怎麼也回不到看到這個人就會下意識害怕的地步。

因為有人抓住了他的手嗎?因為還有會為他哭泣的人嗎?還是說這段時間真正地活著,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既然這樣……”

他剛想說兩句遺言,卻看到一團顯眼的銀色從視線裡掠過,利爪在地麵上劃過的聲音尖銳刺耳,隨之而來的還有驟然一輕的壓力。

準備殺人的老師站遠了點,銀色的長毛貓出現在他們兩個之間,小小一隻貓弓起背發出低吼,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北小路真晝順著往上看去,老師的手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幾道顯眼的、新鮮的抓痕。

壞了,玩槍的人可是很愛惜自己的手的!

“小陣等等!彆鬨彆鬨!”北小路真晝一把就把跟銀發老師對峙的貓抱起來,任由銀色長毛貓在他懷裡撲騰,一人一貓在地上滾了兩圈。

銀色長毛貓對著那邊的男人張牙舞爪,但最終還是被他沒用的打不過老師的主人給按了下去。

——沒用的小說家!讓我跟他打一架!

北小路真晝仿佛聽到貓咪在這麼說話,他緊張地抬頭對那個銀發男人說:

“小陣隻是一隻貓,而且你都要殺我了就不要動它……”

但是,那位老師的表情一瞬間就變得非常可怕。

是比之前都要可怕幾個度的那種可怕,北小路真晝都有種周圍的空氣在結冰的錯覺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它叫什麼?”銀發的老師麵無表情地問。

“叫、叫小陣(GIN),是朋友起的名字……你應該不會對貓感興趣吧?”北小路真晝有點猶豫地回答。

說起來,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老師的名字。

不過這麼一看的話,都是銀毛,這隻正在撲騰的貓跟老師也有那麼一點點像——隻是一點點,貓比他可愛多了。

舊倉庫裡的氣壓更低了。

銀發的老師一步步走到他麵前,把那把槍扔在了北小路真晝手邊,他越是平靜,就越是讓人意識到他處在怒火燃燒的狀態。

整個舊倉庫都寂靜得可怕,就在北小路真晝猜測這是打算連貓一起滅口的時候,老師開口了:“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試著殺我,我會考慮讓你離開。”那位銀發的老師說。

“……”

“我不會留手。”

並不是全無勝算,畢竟北小路真晝也不是當初的小孩。但五年、五年裡能改變太多東西,老師也不會是五年前的老師,這五年裡沒有人被困在原地。

如果真的要這麼做的話——誰會死在這裡?他真的能殺死這個男人嗎?

補上沒來得及的出師儀式,就像當初他尚未理解世界是什麼樣的時候就殺死的那些對他懷有怨恨的師父一樣。

他們拿著大筆的錢,知曉所有結果,抱著能殺他的僥幸前往琥珀川,最後又跟那個人計劃的一樣死在了那座小鎮上。

那時,有位師父是這麼說的:

[無論抱著什麼樣的目的,無論有多少苦衷,殺人就是殺人,你也好,我也好,從抱著殺死對方的念頭拿起武器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罪無可赦。]

[這不是戰爭,也不是為了保護任何人,我們都是為了自己的欲望而戰鬥,所以,就算死了,也不要怪我。]

他死的時候,好像是笑著的。解脫、自由,和幸福。那是北小路真晝當時完全不能理解的感情。不,現在也不能。

北小路真晝拿起那把槍,低著頭,緩慢地站起來,銀色長毛貓依舊被他抱在懷裡。

剛才安靜了一會兒的貓忽然掙紮起來,發出急切而淒厲的叫聲,但北小路真晝隻是溫柔地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後把它放在了地上。

貓焦急地圍著他的腿轉來轉去,咬住他的褲腳,但沒用的主人不為所動。

“啪嗒”一聲。

他張開五指,讓那把槍掉在地上,臉上帶著老師從未見過的輕鬆笑容。接近正午兩點鐘的陽光盛大到讓人眼花,燦爛的金色光輝從他背後照射進來,透過微卷的黑發,仿佛跌落的星辰。

“我不會殺人。你彆想控製我。”

這些星辰倒映在暗藍色的眼睛裡,有那麼一瞬間,照不進光的瞳孔仿佛也被點亮。那樣的笑,準確來說,應該被叫做——

自由。

可那份笑容就在下一秒定格、凝固,消失。

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比太陽還要刺目的光、還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忽然從四麵八方湧來。

視野裡是一片忽然被模糊的黑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聽不見了聲音。

發生了什麼呢?要用能聽懂的、最簡單的話來說的話,就是在這一瞬間,近在咫尺的某個地方,杯戶商場的摩天輪,發生了爆炸吧。

——就是這麼簡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