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魚幼月給身後施了個清潔術,仰倒下去。夜幕已經掛起了幾個星星。
她指著最亮的一顆,說:“穆晚聲,你覺得星星是什麼形狀?”
穆晚聲以劍撐地,站起身:“沒想過這個。你覺得是什麼形狀?”
“我嘛,小時候以為星星是有尖角的,長大了以後才知它是圓的,而且比我們看到的大很多很多倍,還有自己的顏色。”
“那月亮呢?”
“月亮不會亮,它的光是太陽給的,長相嘛,像個石灰球,表麵還坑坑窪窪的。”
“你親眼見過?”
“沒啊,看的是彆人畫的畫。”她坐起身,眼睛找去穆晚聲的方向,“你說咱們以後修煉成仙的話,是不是就能飛了?世上有神仙嗎?他們在哪呢?”
穆晚聲道:“在天上保佑你呢。”
魚幼月心頭莫名一軟,幾縷夜風貼著她發際吹過,將一池心水攪得更亂:“你哄小孩呢?”
他爽朗一笑:“你是小孩嗎?”
魚幼月翹起嘴唇:“不是。”
“那就過來一下。”
“乾什麼?”
走近才發現,穆晚聲在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樹裡掏了個洞,“試試夠不夠大。”
原來他剛剛在忙活這個。
魚幼月後退著坐了進去,裡麵很是寬敞,“夠大。”
“嗯,你晚上就住這吧。”
她仰望樹洞外的他:“你呢?”
穆晚聲指節輕敲她的額頭:“正是靈獸精怪出動之時,我給你守夜,順便挑些能吃的肉,明天還給你烤。”
魚幼月躲開他的手,一雙眼倒影著月光,黑潤潤的:“後半夜換我守著你。”
穆晚聲收回落空的手,無奈笑:“睡吧你。”
魚幼月躲在避風的樹洞裡看他的背影,月光下,穆晚聲的高馬尾被晚風拂動,人抱著劍,不知在想什麼。
她對係統說:“完了,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係統:“那就喜歡唄,適當的情感有助於你攻略的專注度。我以前帶過一個三心二意的宿主,攻略到一半愛上同書的反派了。”
魚幼月笑,一瞬間心裡萌生了許多念頭,最後隻寥寥說:“放心,我會好好完成攻略的。”
她平生最擅長的便是睡覺,閉上眼沒多久,人就進了夢的國度。
夢裡她在自己的家裡,跟家人普通地相處,過著浪費時間的日子。誰也沒想到,她這如一潭死水的生活,會突然被疾病截斷。
雖然活得不好,但她並不想死。
作為背景板的家人依次退場,魚幼月近乎癡迷地一頭埋在手機裡,不作理會。有個清醒的念頭呼喚她,抬起頭來吧,陪伴親人才是最重要的,但指尖入了魔似的,依舊滑動屏幕。
好不容易手機從眼前消失,還沒鬆一口氣,孫懷敏出現了。他化身為一隻長了翅膀的白紋虎,惡笑一聲,將魚幼月撲倒,要用牙咬她的經脈。
好在,她成了會法術的魚幼月,佩劍被她用念力吸入掌心,劍刃一橫便結果了孫懷敏。
然而紫色的血沒有流淨,他還活著。魚幼月的仇恨沒有因他的瀕死而減損分毫,她又一次揮起了劍。
“好疼啊!”
“疼死我了!”
魚幼月痛快地想,疼就對了!
打死了孫懷敏,她就是當代“武鬆”。
“疼死了!還我的樹乾,還我!”
魚幼月被人硬生生踹了一腳,從樹洞裡跌出來,正麵趴在地上。
動靜不小,驚醒了一旁合眼小憩的穆晚聲。
“幼月!沒事吧?”
魚幼月被他從地上扶了起來,用清潔術清了清灰塵。
“怎麼這麼不小心?”
魚幼月驚魂未定:“有人踹我!”
“哪有人......”
“我踹的!怎麼了?”
魚幼月和穆晚聲一同愣住。
在他們麵前,先前被掏了洞的古樹活了過來,挪動樹根和抬腳一樣自然。
“你們兩個乳臭未乾的人類,竟然敢這麼對我!我必須給你們點顏色看看!”
說著,它的枝乾晃動起來,從後麵攀上一根粗實的藤曼。不止它這裡,四麵八方的藤曼都朝他們蔓延而來。
“就是他們!那個女孩還說要把咱們砍了蓋房子!”
“哼!果然人類隻有當肥料的時候才是好東西!今天我要把他們埋在我的腳下!”
“就憑你?睜眼說瞎話!他們是我的肥料!”
魚幼月抽出自己的劍,兩手攥緊:“穆晚聲,這邊的我砍,背後交給你!”
穆晚聲抬手捏訣:“彆動。”
黑劍泛著紅光,在他的驅使下繞了他們一圈,眨眼的功夫,藤曼殘軀四散。
“啊啊啊!”
“疼死我了!”
“那是玄邪劍!是玄辰那瘋子!?”
“怎麼可能,玄辰已經死了一千年了!我當年還吃過他的席!”
“看我的!”
魚幼月腳下突然傳來拉力,她慌亂抬腳,另一隻腳又陷進去。
“哈哈哈哈哈!還是你高!這下他倆直接給咱們當肥料了!”
轉眼間,魚幼月小腿全部沒入了這個詭異的沼澤。
她驚呼:“穆晚聲!”
穆晚聲沒比她好到哪去。
黑劍在空中蕩了又蕩,樹精被他砍得嗚嗚哭,仍不忘恐嚇他:“男娃!我今晚就把你的血肉消化掉!你給我等著!”
樹精打不死,他們仍然在下沉。
魚幼月瘋狂呼喚係統:“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
黑劍如閃電貫穿鄰近的一棵樹,樹精大哭:“疼死我啦!!!”
“他還不罷休啊!”
“那就讓玄邪劍插在這吧,我們好好羞辱一下鳩羽那家夥!”
哭泣的樹精發出更大聲的尖叫:“啊————!”
黑劍由穆晚聲以念力呼引,將所穿透的樹精拉彎了腰。他夠上黑劍的劍柄,另一隻手抱住魚幼月,借力從沼澤中脫身。
魚幼月很有眼力見,穆晚聲把手伸過來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摟上他的脖子,省了他不少力氣。
脫出沼澤,他抱著她落在一棵樹精的樹冠上。
樹精煩躁甩頭:“臟死了!”
就這樣挨個踩它們的頭當作落腳,他們終於擺脫了樹精的包圍,落在峭壁伸出的石台之上。
得救了——
魚幼月兩手一鬆,便要摔在地上,穆晚聲及時攬住她。
兩人在弦月之下大眼瞪小眼,片刻,都暢快地笑了。
魚幼月揉了揉臉頰:“真刺激啊!!”
穆晚聲點頭:“是啊。”
他走到石台邊上,俯瞰那些離不了地麵的樹精,“原來是活的,不知道能不能吃。”
魚幼月生出幾分敬佩:“你居然連妖精都想吃。”
“除同類以外,萬物皆可飽腹。”
她比了個大拇指:“言之有理!”
離天亮還有段時間,經過這一折騰,兩人都沒了睡意,依靠崖壁並肩坐著。
魚幼月道:“白天一點動靜也沒有,想來這樹隻有夜裡才能活動,往後入夜,咱們就到這上麵來休息吧。”
穆晚聲將手裡的黑劍放到腳邊:“嗯。”
她伏在膝蓋上,側頭麵對他:“你這劍好像來頭不小,那群樹精聞風喪膽的。”
“大概吧。挺好用的,你想試試嗎?”
“不要,我隻認我的劍。”
“哦,那給我用用你的劍。”
“為什麼?”
“不為什麼,有點無聊了。”
魚幼月把自己的劍遞給他:“彆給我弄壞了。”
“不會。”他保證了聲,便拔劍出鞘,對著崖壁一揮。劍氣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落下如簾般的石屑。
穆晚聲顛了顛劍,“是不錯。”
魚幼月被塵灰嗆得乾咳兩聲,兩手在身前胡亂扇動。
後背貼著的崖壁忽然震了起來,把她嚇得往前爬了幾步:“不會吧!這石頭也成精了?”
穆晚聲望著她身後升起的煙塵:“不,不是。”
塵埃落定,一個幽邃的洞穴顯現出來。
魚幼月拍了拍裙子上的土,了然:“喔......”
原來在這,男主絕處逢生的地方。
黑劍忽然長嘯,金屬的嗡鳴響徹玄機之穀。它掙紮出了穆晚聲的掌心,端端正正歸在山洞中間,入地三寸,洞中機關開啟,夜明珠從深處滾了出來,散發著淡淡銀輝。
魚幼月隨意抬腳,被穆晚聲拽住:“你要乾什麼?”
她不以為然:“進去看看啊。”
“此地奇異,不可輕舉妄動。”
小說裡他可沒管奇不奇異。
魚幼月反握住他的手:“安心,穆晚聲,忘了我的預知能力了?”
她拉著他往山洞裡走,有夜明珠照亮,雖是午夜,視物卻不影響。
洞裡像是人的居所,置有一處石塌,上麵的積灰厚到能按出掌印。最裡麵是倚疊如山的珍寶,金飾銀飾糾纏在一起,其間點綴的寶石像是它們悲哀的眼淚。
魚幼月大開眼界,憐惜地看著那些財寶:“這得多少錢啊。”
穆晚聲道:“你喜歡這些?”
魚幼月小心翼翼地摸一支桃花簪:“哪有人不喜歡這些。等以後有錢,我也買了藏起來。”
穆晚聲喚來黑劍,拿在手裡古怪打量:“我的劍好像跟這裡有什麼聯係。”
魚幼月道:“這裡應該是那位‘玄辰’的舊居吧,你看,那些樹精也認識這把劍,說明他以前在玄機穀待過。”
穆晚聲四顧,眸子一頓,停在側壁上。
一段法訣念過,火焰燃在他的指尖。火光之下,側壁上的圖案從黑暗裡凸顯出來。
“這是......心法?”
魚幼月站到他身邊仰望:“內功心法。”
穆晚聲皺眉思索。
她踮腳,指著其中一段:“師兄也教過這裡,記不記得?”
“嗯。”
“我們要不要跟著練?”
穆晚聲歎了口氣:“就算路邊撿起一本閒書,你也能跟著比劃比劃。”
魚幼月:“……”
他給石塌施了個清潔術,外衫脫下鋪在上麵,“夜深了,你睡吧。”
魚幼月仍不死心:“不困了,我們練這個吧。”
他不為所動,“睡覺,聽話。”
“……”
“穆晚聲!我不是小孩,我比你還大!”
他明顯不信,朝她招手:“是嗎?”
“……”
她現在的身體確實比男主小了一兩歲。但是按古代女子及笄的年紀算,她已經成年了。
為了攻略大計,魚幼月不能讓男主對她有刻板印象。她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原地起跑衝到穆晚聲身上,將他撲倒在身後的石塌。
沒有絲毫的準備,穆晚聲摔得很痛,臉色煞白。
魚幼月的膝蓋也磕到了,她在心裡怒罵這個礙事的床,為什麼非得是石頭做的!
她忍痛扶正穆晚聲的臉,兩人姿勢親密無間,臉跟臉上下對著。
“這麼看,還覺不覺得我年紀小了?”
穆晚聲:“…………………………………………”
魚幼月的臉隨著他長久的沉默一點點變紅,最後徹底掛不住:“說話!”
他偏開頭:“嗯,不覺得了。”
魚幼月惱羞成怒,手攥成拳頭敲打他:“你憋笑!你笑什麼笑!我以前就發現你喜歡笑話我!不許笑!不許笑!”
他捉住她亂打的手腕,躺在她身下,輕快地大笑出聲。
最後,這次空前激烈的進攻,以魚幼月灰溜溜爬下床,蹲在石壁前告終。
有她在,穆晚聲不再像小說裡寫的一樣肆意胡來了。送上門的山洞不願進,白給的內功不願練。
原著裡他是閒著無聊才試著練那些功法的。如今他是不無聊了。
她得想辦法讓他跟著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