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1 / 1)

穆晚聲在小刀上覆靈時,周圍嘈雜的環境忽然靜了下來。結界無聲無息展開,化作一張模糊視覺的網隔在他們與圍觀的人中間。

魚幼月扶著桌案,緊盯場中央那個看似平平無奇的靶子。她鼓勵道:“穆晚聲,你幫我贏了那三千靈石,我就陪你回如月那!”

“不去。”

穆晚聲的回答擲地有聲,凝神擲刀,刀脫手而去,靶子果然動了,向後挪移幾丈遠。

但刀中有靈,停在半空也沒落地,被他驅使,在半空中蓄力,穩穩飛入靶心。

女店家笑著報數:“中一靶。”

接下來三刀,都是刀脫手後靶子左右移動,沒什麼懸念。

第五次擲刀,穆晚聲照常覆靈,刀擲出掌心,靶子未動,先前扔出手的小刀卻自己拔出靶心,直直朝穆晚聲飛來。

魚幼月想也不想,隔空抽出自己的佩劍,白光一閃,將飛刀一一擋下。穆晚聲趁此空隙,投中第五刀。

女店家一愣,款款笑道:“姑娘,你怎麼能插手了呀?現在是這位公子在參與我們的飛刀追花,不是你,之前的女修可都沒有出手的。”

魚幼月理直氣壯,驕橫地彆開頭:“先前你介紹規則時,可沒說我不能插手。”

“那也是沒想到姑娘你會出手……”女店家無意為難,“罷了,這把我也給你們算上,下次扔刀的時候,你可不許動了。”

魚幼月看穆晚聲,他對她點頭,她知他有了把握,也就不再強詞奪理耍賴:“先前你沒說清規則我才動手的,你既然明明白白告訴我,我也沒有搗亂的道理。”

女店家無奈陪笑:“姑娘說的是。”

第六刀,還是那個套路,先前靶上的小刀脫靶,朝穆晚聲攻擊而來。穆晚聲一雙沉沉黑眸,盯在那把被他才扔出去的刀上,刀在空中仍受他擺布,叮叮當當打落迎麵來的小刀,隨後穿入靶心。

魚幼月這種懶人,最知道器物脫手後再操控有多難。若刀中覆靈還可,一旦刀中靈被消耗乾淨,所消耗的就是穆晚聲的念力。念力與修為掛鉤,像她平時坐在床上,遠程操縱水壺給自己倒水送到嘴邊,喝完就得閉眼休息一會兒,否則第二天腦袋會痛。

穆晚聲用念力看起來很輕巧,也不知道實際怎麼樣。

魚幼月看著他投出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靈也不覆,眼睛都不眨一下。

實在看不過去,她揪住穆晚聲的袖子:“我不要靈石了,咱們走。”

“最後一個了。”穆晚聲瞄準靶子,刀從手中飛出,頃刻之間插中靶心。

女店家聲音高昂:“第十靶!第十靶!恭喜這位公子!獲得三千靈石!”

結界隨著她的高喊一並解除,身後不知何時站滿了人,都在為穆晚聲歡呼。

“真厲害啊!不愧是穆師弟!”

“他就是千葉掌山新收的徒弟,先前試會的第一名!”

“看來也沒那麼難嘛!我也來試試!”

“你帶女伴了嗎你就試?”

女店家笑盈盈地把裝靈石的袋子遞到魚幼月手上:“姑娘,你這位如意郎君可真了不得,不光人長得俊,修為還那麼厲害,我可羨慕死了。”

三千靈石沉甸甸的重量,填滿了魚幼月內心的空缺,她口頭上應付:“還好還好。”

轉頭笑對穆晚聲:“謝了!走,我們去找如月他們。”

拽著走了兩步,被他掙脫。

穆晚聲彆彆扭扭:“不去。你之前為我叫他們生氣,怎麼現在倒上趕著找他們。”

魚幼月的笑僵在嘴邊,既然他自己送上門來,她就跟他算算賬:“你也知道我生氣?我生氣是因為我單獨約你,你一聲不吭拉了彆人來。你就那麼不願意在七夕跟我走一起?我給你丟臉唄?”

穆晚聲低頭認錯:“對不起,我沒那麼想,隻是擔心彆人誤會我們的關係,才請了如月。”

魚幼月皺眉:“誤會就誤會,你那麼在乎彆人的眼光?”

穆晚聲認真看她:“我是不想彆人議論你。”

魚幼月哽了一下。

他不知道,議論得滿城風雨才合她的意。

轉身,她邁開步子,留一個發絲飛揚的背影:“我不怕,反正有你陪著我。”

穆晚聲在後麵跟著,語氣無奈:“又亂說話。”

魚幼月美滋滋把靈石袋套在指頭上,邊走邊搖:“咱們現在有貨幣,什麼都能買了。”

穆晚聲道:“我在試會守擂,本也贏了不少靈石。你有什麼想買的,一開始就可以跟我說,我不用你還。”

“那可不行,那不就成了白花你的錢了嗎,我不乾。”

“花你的錢就可以一起,花我的錢就是你白花?”

魚幼月拍了他一下,嚴肅道:“穆晚聲!這本來就是你幫我贏來的錢,不算我的!一起花才正常!”

穆晚聲不為所動,側臉繃著:“反正你說什麼都有道理。”

魚幼月:“……”

他賭什麼氣?

正欲開口質問,迎麵來的熟人分了她的心思:“如月!葉棘!”

阮如月左右張望尋找她的聲音,她於是原地蹦了起來,用力招手:“我們在這!”

穆晚聲原本心就不順,看到葉棘走在阮如月身邊,心裡像被什麼刺了一樣,臉色登時冷了幾分。

阮如月快步走來,有些焦急:“晚聲,幼月,你們方才去了哪裡?我剛剛把這條街從頭到尾走了一遍,也沒找到你們。”

看得出來她急了,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魚幼月指了指【飛刀追花】的攤位:“我們剛剛在那扔刀來著,有結界,就跟你們錯過了。”

阮如月詫異:“扔刀?”

魚幼月把靈石袋拎了起來,笑道:“嗯!扔中十靶就能得靈石,隻有一男一女才能參加,你要不要跟葉棘去試試?”

阮如月看了一眼穆晚聲,見他擰著頭,臉臭得像是誰欠他八萬賬,忍無可忍側開臉,吐了口氣:“不了,我不去。我身體不適,就不掃你們的興了。”

魚幼月瞠目結舌,她剛剛是看到冰清玉潔的女主角翻白眼了嗎?

葉棘關切道:“阮姑娘,你沒事吧?”

阮如月勉強對他露出個笑容:“我沒事。”

穆晚聲冷聲道:“既然身體不舒服,就乾脆不要出門。”

阮如月把話重重撂下:“知道,以後你再請我出去,我一次也不會答應了。”

說完,她掉頭離開。葉棘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阮姑娘!”

魚幼月去看穆晚聲的反應,見他悵惘望著阮如月決絕的背影,不由心生憐憫。

她安慰道:“都是氣話,如月不會那樣對你的。”

穆晚聲無言。

邊上路過一對男女,說話聲像雀兒般輕快。

“這個紅繩你戴好了,修者不問來世,有了這個,你跟我就永遠綁在一起了。”

“你放心,隻要這隻手沒斷,我絕不讓這根繩子掉下來。”

“你可得說話算話。”

“咱們都習了言殺術,我怎敢胡亂保證。”

魚幼月聽了個全程,投出羨慕的目光。他們感情真好,不像她跟穆晚聲,連友誼都是半吊子。

賣紅繩的小販看出了魚幼月想要,忙過來推銷:“這位公子,要不要買一雙紅繩跟這位姑娘戴呀?”

魚幼月心裡一緊,這時候提這事,顯然觸了穆晚聲的黴頭,忙道:“我們不是……”

不是什麼?情人?不好聽。

道侶?此地無銀三百兩。

魚幼月大腦飛速運轉:“……我們隻是朋友。”

小販見過太多用這種說辭的姑娘了,權當她害羞:“朋友啊,朋友也可以戴一對啊。彆看我這繩子普通,卻是用神鵲的羽毛編的。姑娘若戴了,往後出山曆練遇到什麼危險,這位公子立刻就感應到,好能及時救你。”

什麼就及時救她?

魚幼月不滿意他的說辭:“你就那麼篤定我隻有被救的份?我修為很不錯的。”

穆晚聲眉間不豫頓時無影蹤,被她逗出幾分笑:“多少錢?”

魚幼月抬眼瞪他:“穆晚聲,你什麼意思?”

小販喜笑顏開,對著穆晚聲比了個數。

穆晚聲解開腰間的錢袋,掏靈石給他,回應魚幼月的話:“沒什麼意思,這東西挺有用的,買來等你救我。”

魚幼月冷哼一聲,倒是老實接過紅繩套在手腕,鮮紅的細繩在她白玉般的手腕上隔外醒目。

都是紅繩了,肯定還是跟姻緣有關的。身處玄學的世界,就要相信愛情玄學,萬一有用呢。

穆晚聲仰頭看了看天:“時候還早,要再逛逛嗎?”

魚幼月坦率道:“我倒是想逛,你有那個心情嗎?”

他逞強一笑:“為什麼沒有?”

魚幼月白了他一眼,甩下衣袖遮住手腕:“幼稚。事先說好,我不勉強你和我逛。但你要是還不想回去,可以跟著我。”

七夕佳節,街上形形色色的同門很多,還有幾個熟麵孔,身邊都帶著伴。

魚幼月瞧上一家賣糖人的,停在攤位前。畫糖人的老伯正在畫兔子,抬頭對她笑了笑:“姑娘,要買糖人嗎?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圖案,這個馬上就做完。”

“好。”她背著手,細看那些糖人的圖案,有葫蘆,有小馬,有騎著葫蘆的小馬……

“我要這個蝴蝶!”

老伯看了一眼,應道:“好嘞,姑娘。”

這邊的兔子畫好,老伯用鏟刀鏟起,粘上竹簽,遞給前麵的那個女孩:“小姑娘,拿好。”

“謝謝老伯,給你靈石。”

老伯收了靈石,給畫糖人的石板施了個清潔術,在上麵塗了一層油,隨後舀起一旁熬好的糖,淋在石板上,描繪蝴蝶的圖案。

魚幼月看得入迷,不一會兒,她要的糖蝴蝶就栩栩如生地遞來她眼前。“來,姑娘,拿好。”

她眉開眼笑接過糖人,問道:“老伯,蝴蝶多少靈石?”

“要五個。”

魚幼月爽快掏自己的錢袋,隻是手裡攥著糖人,有些不方便。

穆晚聲將靈石遞出去,手腕上的紅繩一閃而過:“五個。”

老伯笑著點頭:“好,好。”

魚幼月這次沒推辭,咬著糖人瞅他。

穆晚聲問:“好吃嗎?”

她答:“甜的嘞。”

他又笑:“哪來的腔調。”

魚幼月哼哼一聲:“好甜啊,真好吃。”

修士修煉辟穀,她的肚子好久沒裝東西了。一個糖人,化作爽口的甜蜜流進胃裡,她沒來由感到滿足。

“你吃不吃?”

攤位已經過去老遠,穆晚聲回頭望了一眼,道:“不吃了。”

魚幼月把蝴蝶的另一邊翅膀伸過去:“你吃這邊,我沒碰到。”

穆晚聲一愣:“我……不了。”

魚幼月想了想,是有點不好。她不嫌他臟,他心裡卻是排斥的,畢竟兩人還沒親昵到那個地步。

“那就算了。”

又走了一段路,有店家吆喝著賣花酒。魚幼月聽著稀奇,這“花酒”肯定不是那種俗意,叫賣出來惹人耳目,她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麼花釀的酒。

店家熱情似火:“姑娘,要什麼花的酒啊?我們這有七夕節特供的桃花酒,還有梨花、海棠花、茉莉花,你看看想要什麼花的?”

魚幼月拿不準,“我能聞聞嗎?”

“當然,來,我這就給你把蓋子打開。”

魚幼月挨個酒壇聞了聞,雖冠了花名,酒味還是很重,屬茉莉花酒的花香濃鬱。她道:“給我來一壇茉莉的。”

店家挽起袖子:“好嘞,一壇茉莉十個靈石。”

小錢小錢。

魚幼月掏出十個靈石給他,領了那壇茉莉花酒。以前隻聽過茉莉花茶,還是第一次碰到茉莉花酒。

眼見著逛到了頭,她轉頭對穆晚聲道:“我們也回去吧,咱們把這壇酒喝了,真的有花香。”

穆晚聲沉吟片刻:“喝酒?”

魚幼月笑出一對酒窩:“怎麼?以前沒喝過?”

他麵上不自然:“那又怎樣。”

魚幼月把酒壇挪給他,自己拍了拍手:“不怎麼樣,我也沒喝過,今天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