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晚聲抱著那把差點害他沒命的黑劍,靠在內室門前。
魚幼月不自在地甩了甩手臂,讓自己的肢體不那麼僵硬。
“……我開始了?”
穆晚聲一雙黑眸認真盯她:“開始吧。”
魚幼月盤腿坐下,給他複盤:“我聚靈時,就是閉眼,集中精力感受……呃…這裡!”
穆晚聲道:“丹田。”
“哦!這就是丹田!”
“把注意力集中在丹田,然後放鬆身體,想象自己和大自然融為一體……”
穆晚聲的表情一言難儘,想笑又不知從何笑起:“歪門邪道。”
不知怎麼修煉到今天的。
他念了一段訣,聽著耳熟,魚幼月懵懂地仰望他。
穆晚聲眉毛抽了一下:“幼月,這是師兄教的聚靈訣,你怎麼像聽故事一樣?難道你從沒用過?”
魚幼月撓了撓額角:“……嗯。”
穆晚聲無話可說。
到了這時候,魚幼月也知道自己以前的修煉有多不靠譜了。為了把自己的修仙之路擺正,她殷勤坐好:“我這就按這個念訣試試!”
係統:“他居然質疑我教你的術法,那都是我費儘精力給你整理出來的!”
魚幼月:“那你倒是說說看,我的覆靈跟劍式使不到一塊去是怎麼回事啊。”
係統:“……”
魚幼月安撫道:“是我不好,沒學會走路就想著跑了,浪費了你的心血。但是不理解修行到底是怎麼回事的話,哪怕找到捷徑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我得跟男主好好學學,等我有所悟,就把咱們的大白話修真秘籍發揚光大!”
係統賭氣道:“……不用跟我說這些,我就是個係統,以後再也不管你了。”
經過穆晚聲的提點,魚幼月總算把仙基打穩,不必刻意打坐聚靈,靈氣與靈力時刻在體內運轉。
她努力幾天幾夜,才取得了這麼一小點進展。而這點進展,還是男主本身就具有的。
魚幼月被潑了一頭冷水,正如趙謹承所言,修真界比凡間更為殘酷,一個人的天資決定了他的上限,無法用其他特製彌補。
她就是比不上男女主。
目前為止,穆晚聲完全吸收了趙謹承的劍術和道法,有了自己的劍意。阮如月那邊也是進步飛快,吹笛十裡,一片生物亡魂。
她必須跟他們站在一起。
這是她的任務,她要攻略穆晚聲,得到他的心。
如果男女主是“金童玉女”,她就要變成“金女”,“金童金女玉女”,耀眼又強硬地隔在他們中間。
她想複活,她還沒有活夠。
魚幼月想象不了她死後的世界,她割舍不下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所以,任務一定要完成。
夜以繼日修煉的人不止魚幼月一個。
梅浦在天色破曉前便入場練劍,正數第二個青銅劍偶是他的老朋友,他每天都要砍個千八百下。
師門上下都知道梅浦是個刻苦努力的劍修,無論師兄還是師妹都對他的毅力敬佩有加。
千葉試會在即,他將每日的晨功又提前了一個時辰,隻為在試會中取得好名次,博得掌山師父的青睞。
本以為訓練場上隻會有他一人,沒想到新入門的小師妹先到了,伸長手臂,歪斜身子,不知在做什麼動作。
魚幼月做完熱身運動,便繞著訓練場跑了起來。一日之計在於晨,正是靈氣最充裕的時候,她跑得很來勁兒。小腿比以往輕巧,她跑著跑著,感覺自己快要飛起來了。
路過梅浦,她笑嗬嗬打招呼:“梅師兄好!”
梅浦對她笨拙地笑了笑。
跑過幾圈,發了汗,魚幼月給自己使了個清潔術,乾乾淨淨地做拉伸運動。
然後開始練劍。
梅浦已經在劍偶前揮劍了,他的劍很厚,落在劍偶身上卻是很細的一道痕,可見其功夫獨到。
既然拿鈍物作利器可行,魚幼月便想試試拿利器作鈍物,用她這把輕劍鑿出個坑。連著練了幾下,最末一下,劍氣一揮,劍偶被砸扁在地,地麵塌陷半人高。
目睹小師妹胡鬨全程的梅浦師兄:“……”
魚幼月滿意叉腰:“我還不賴嘛。”
梅浦:“……魚師妹,趙師兄若是看到你把劍偶打成這樣,會生氣的。”
魚幼月忘了這茬,方才還神采飛揚的小臉頓時愁上眉梢:“對不起!師兄,這劍偶貴不貴啊?”
“千葉山的劍偶都是上古青……”
魚幼月比停,一臉絕望:“師兄,彆說了,我願意去玄機穀麵壁思過。”
她蹲到扁扁的劍偶旁,想看看還有沒有救。
梅浦失笑,拎著劍望了她片刻:“你們都有不錯的天資,真好。”
才入內門一月有餘,就已經快趕上他的修為了。即使他再怎麼努力,也永遠比不上他們。
魚幼月抬頭,明亮的眼眸清澈見底,映著剔透的晨光。
“師兄啊,我可沒什麼天資。但我們家那有一句名言,就是說,天才是一成的智慧加九成的汗水。我缺少那一成的智慧,必須付出十成的汗水才能追上他們。好在,現在還落得不遠。”
是啊,她說的有道理。
既然明知自己天資不如人,那就努力一點,彌補天資上的不足。若想更進一步,卓爾出群,那就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努力一些。隻要自己下足了功夫,總會有出頭的一日。
但光憑努力,真的有用嗎?
魚幼月用劍的姿勢很漂亮,乾脆利落,不僅花樣百出,殺傷力還巨強。劍脫手而出,在空中旋轉出劍花又穩穩落回她手,眾人目瞪口呆。
麵前的師兄提劍攻擊,才踏出一步,身上防護用的甲衣便摔掉在地。
“哇……甲衣的繩子被砍斷了……”
“魚師妹明明沒動地方啊,她怎麼砍的?”
“傻了吧,咱們可是修士,她自然是用劍氣砍的。”
“人家的劍氣是刃,我的劍氣是氣。”
魚幼月抱拳:“承讓承讓,張師兄!”
張師兄亦抱拳:“不敢當。魚師妹了不得,僅月餘修為就精進到這種地步,我這個當師兄的真慚愧。”
“不敢不敢。”
客套幾句,回到場外,穆晚聲對她笑:“幼月,打得不錯。”
趙謹承也笑著點頭:“千葉試會那天就是在此處比拚,屆時便如今日,點到為止即可。”
“好!”
宋師兄探頭過來:“久聞穆師弟大名,今日不打算讓我們開開眼界嗎?”
穆晚聲推辭:“怎敢。”
“讓我們也見識見識嘛師弟!”
“就是啊,聽說你都能跟趙師兄過招了!真厲害啊!”
“讓穆師弟跟梅師兄打!”
“來吧來吧!”
梅浦麵上不顯,內心卻想:為什麼要推他出去和穆晚聲比試,司雲不是也在嗎?是不是大家都認為他修為停滯,適合與這個新入門的天資聰穎的小師弟切磋,不必勞駕司雲。
他到底是先入門的師兄,比穆晚聲多努力了十年,就算穆晚聲是個天生的劍君,也不一定能在今天比得過他。
穆晚聲被眾人推上了擂台,他則是順從大家的意願自己走了上去。現在的局麵像什麼?
穆晚聲是金子,而他是試金石。
甲衣掉落時,梗在梅浦心頭許久的問題有了答案。
有些彆人生來就有的東西,就算他拚得頭破血流,也得不到。
“不愧是穆師弟!”
“快得我都沒反應過來!”
“再給我們來一下看看!”
梅浦撿起自己的甲衣,沉默下場。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他情緒不對,但不知該說什麼。空氣壓抑地安靜下來。
幾個相熟的師兄給魚幼月使眼色,她是他們中唯一一個女孩,總比他們好說話。
魚幼月臨危受命,硬著頭皮追上梅浦:“梅師兄,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剛剛比試的時候都沒太回過神。穆晚聲也是,下手太快了,沒禮貌。”
穆晚聲:“……”
梅浦對她笑:“不,魚師妹,是我技不如人。你不用安慰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魚幼月停在原地凝視他離去的背影。
梅浦師兄是個寬厚的師兄,為人樸實,經常幫掌山師父乾雜活,任勞任怨。
但魚幼月早在不認識他時就見過他的名字,在原著小說裡的千葉試會章節裡。
梅浦這個小boss,是個在劍裡暗□□針的炮灰,不過沒有得逞,站在擂台上的那一刻幾乎被男主一眼瞧出不對勁,然後實力碾壓。他之所以針對男主,是因為男主修為增進得太快了,他每日聞雞起舞,連續十餘年,終不及男主這短短一月。
魚幼月原本以為,女主去修樂法的蝴蝶效應會讓往後的劇情有所改變。但是不是,所有事件的發展都向原作劇情無限趨近。
梅浦師兄溫厚的笑容,再也無法在他的臉上重現。
她產生了無力感。
回去的路上,魚幼月與穆晚聲一道。
她見左右沒人,便低聲在他耳邊說:“千葉試會那天,你會和梅師兄同台比試,小心他劍裡的毒針。”
穆晚聲一笑:“預知能力又來了?還有沒有彆的?”
魚幼月道:“有。你也要小心孫懷敏,不管什麼時候,都彆讓他碰你的劍。他那個小人,不知從哪習得的法術,摸一下你的劍就能探知到弱點,然後用來對付你。”
穆晚聲看著她:“你能看見的未來裡,就沒有你的事嗎?”
魚幼月心中一悸。
愣了半晌沒有回答,好不容易想好措辭了,又已經錯過了說話的時機,索性靜靜走在他身邊。
她的未來模糊一片,但大體來講有兩個走向:生,或者,死。
牽引著她去路的人,就是你啊,穆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