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
破皮乾裂的唇瓣顫動,眼角掛著晶瑩的淚水。林桑輕輕地說出這四個字。
“在醫院休息,好嗎?”江婷婷鼻音很重,紅著眼眶挽留林桑。
林桑晃了下頭。白色枕頭上更多黑色頭發更多粘在臉頰。
“我帶你回家。”江婷婷說,說完起身收拾東西。
沒有什麼好說的了,順著林桑的意思,終究會有兩種結果。她會守著林桑的。
—
出了電梯,穿著白色短袖淺藍色休閒褲臉色蒼白的林桑在江婷婷地攙扶下,一步步走向棕紅色的房門。
走到房門前,林桑停住了。凝視著房門,巨大的沉悶的悲傷湧上心頭。門上應該掛著三個玩偶。
林桑低頭哭泣。
江婷婷在林桑身後,看得林桑顫動的肩膀,聽得林桑啜泣的聲音。
一會兒後,擦拭眼下的淚水,林桑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打開門。
門開的一刻,是不切實際幻想的光怪陸離的世界。
屋子裡全是許諾。
許諾站在客廳中間,麵相著她的位置,動著嘴巴說著什麼。
許諾在餐桌上坐著,餐桌上有兩盤菜,微微笑著的看著她。
許諾在廚房裡,袖口疊起,手上拿著鍋鏟,發現她的視線側看著她。
林桑看向了吧台的一邊。
許諾拿著灰色的抹布擦拭玻璃。
許諾站在吧台後收拾她的東西。
許諾抱著白色的兔子站在客廳。
許諾坐在沙發上拿著相機對沙發拍照。
許諾坐在沙發拿著半個愛心的杯子,喝了口水。
許諾坐在沙發上,看到了她,扭頭對她說: “你回來了。”
全是許諾......
屋子裡到處是許諾......
都是許諾的屋子裡,她要怎麼活下去?
一行行的淚從眼眶留下。林桑眨了下眼,豆大的淚珠劃下臉頰。
再一睜眼。滿屋子的許諾消失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隻剩下了她一個人,隻有她一個生活氣息。
隻剩下了她一個人。許諾的存在消失了。
林桑坐到了地上,渾身失去了力氣。她彎起雙腿,胳膊疊起放到雙腿,頭枕著胳膊哭泣。
整個世界消失,整個世界剩下她一個人的存在。
她甚至想她為什麼要想起這一切。
痛,太痛了。
哭都不足以表述內心的傷痛。
許諾啊......
許諾啊......
死了。
他死了。
冷,好冷。
徹骨的冷意從心裡升起。
仿佛置身於陰暗潮濕的冰室裡。
密密麻麻地冷意從門外穿進來,刺痛她的皮膚,加重全身的寒冷。
打著寒顫。
太冷了。
冷得想起,自己是否還活在這片空間。
好冷啊,林桑抱緊自己。
溫暖的熱源,接觸皮膚。慢慢地熱源越抱越緊。
身子不再顫抖,在熱源的包圍下,林桑睜開眼。
頭碰到了另一個人,有人貼著她,環抱著她。
“林桑,沒事的,有我在。”
是江婷婷。林桑對上江婷婷的眼睛。江婷婷的眼很紅,眼裡有著淚。
林桑怔怔地看著江婷婷。
江婷婷站了起來,對林桑伸出手,“地上涼,起來吧。”
已經沒有意識了。林桑握住江婷婷的手,站起來。
林桑意識到什麼,她蜷起手,迅速地從江婷婷手裡抽回手。
她低頭右手摸向左手的食指中間,抬起頭問道:“婷婷,我的東西呢?”
“全放在許諾家了。”江婷婷說。
“鑰匙,給我。”林桑向江婷婷伸出手。
江婷婷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放到林桑的手上。拿著鑰匙,林桑轉身出去,站到門口。對麵是有6米距離的鄰居家。
車禍失憶後她曾以為是新來的不負責的鄰居,曾說過‘我見到他一定要好好地和他說說。’
那是她最愛的人啊!
她怎麼可以說她,她又為什麼要說他。世界最沒資格說許諾的人就是她了吧。
林桑拿著一步步往前走。跟著林桑出來的江婷婷看著林桑移動的背影。
仿佛一條到不了終點的路,一步步地移動,一步步地走。林桑站到許諾棕紅色的門前。
許諾的門上掛了三個玩偶,那是他們一起在店裡買的。
林桑抬手,撫摸著門上的三個玩偶指尖在玩偶身上摩挲。
背著相機的人形兔子代表著背著相機身為攝影師的許諾。
粉紅色的豬頭代表著愛吃東西的她。
半個紅色愛心代表著他們是情侶的掛件。
一幕幕的場景出現在腦海,隨之而來的事控製不不住的眼角的淚水。
店裡,她和許諾站在掛滿玩偶的前麵。
她取下兔子的玩偶,看著一旁的許諾說:“許諾,這個兔子代表的是你,他和你一樣有相機。”
許諾對她笑了笑,臉上的笑容溫柔至極。
許諾從玩具牆上取下粉色的豬頭玩偶對她晃了晃說:“這個代表你。”
她埋怨道:“為什麼是豬頭?”
許諾沒回答,又從牆上拿下紅色愛心的玩偶對她說:“這個愛心,我們一人一個,永遠都不分離。”
“好。”她笑著說。
淚流滿麵,視線有些模糊,淚水一次次劃過臉頰。
林桑鑰匙插進門裡,擰動把手。
門開了。
金光色溫暖的陽光穿過窗戶,照在許諾的身上。許諾的腳下是窗戶黑色的影子。
許諾穿著黃色的印有字母的上衣,下身穿著黑色的褲子。站在陽光下的許諾朝著她揚起嘴角慢慢地消散。
林桑跑過去,站道陽光低下。許諾消散。
沐浴在陽光裡,陽光照的哭紅眼睛有些刺痛。林桑知道許諾已經死了,出現的是幻想而已。
哭紅的眼睛裡已經沒有淚水可以流了。林桑環視四周,這是許諾的家,和她的家一樣的布局。
林桑的視線停在許諾玻璃桌,那上麵印有半個愛心的陶瓷杯,是許諾的杯子。
林桑坐在沙發,手裡緊緊捧著許諾的杯子。
江婷婷走進許諾的家,看了下林桑的位置,她走近許諾的臥室手裡抱著一個盒子來到沙發坐下。
江婷婷打開盒子,說:“林桑,東西都在這。”
正捧著杯子的林桑,聽見聲音扭頭,把陶瓷杯放到玻璃桌上,看向盒子。
盒子裡有她和許諾一起買的三個玩偶、一個相機、一個銀色有磚石的戒指,盒子下麵壓了一副畫。
右手拿出銀色戒指戴在左手的無名指,林桑把盒子裡的三個玩偶放到沙發。
林桑拿出相機,打開了相機,點開相冊。第一張圖片出現。
湛藍色的天空有幾朵白雲,身後是一些帶著泳圈的孩子和穿著泳裝的女生正向海海裡走。海邊有青年向站在海裡的女生潑水。
她和許諾坐在海前,許諾舉著相機拍下他們的合照。
她靠近許諾的肩膀,豎起兩個手指比“耶”的手勢。她和許諾笑的開心又輕鬆。
這是他們第一次去海邊玩拍攝的照片。印象裡她曾和許諾又去過一次海邊,幻覺裡的許諾穿著白襯衣、黑褲子還是那麼喜歡拍照。
如果,能再幻想出他就好了。
很想,許諾。
林桑拿著相機想。哭泣眼睛漸漸感覺疲倦,拿著相機的手滑下搭在沙發,閉上眼睛。
也許夢裡什麼都有吧。
背靠沙發,林桑陷入夢境。
-
次日,上午。
白色燈光的走廊裡,林桑穿著淺黃色印著字母的上衣,下身穿著黑色褲子。她一隻手抱著兔子的玩偶和粉色豬頭的玩偶,一隻手在棕紅色們和她水平的位置找到一個點,食指在門上按下重重地擦拭這個點。
門上食指大小的圓點痕跡比門上的顏色重。林桑左手拿著右手上抱著的兔子的玩偶,對準牆上的點,兔子玩偶上的軟塑料圓片黏在牆上。
兔子玩偶掛在牆上了。
同樣的方法,林桑將粉色豬頭的玩偶掛在兔子玩偶的旁邊。
掛完後,林桑轉頭向後看對麵許諾家門上掛的玩偶位置是一樣的。記憶裡,她和許諾曾經是這樣掛玩偶的。
因為她喜歡可愛的東西,買了三個玩偶後她提議將玩偶掛在牆上,許諾讚同她的想法,他們在兩個門上掛上玩偶。
她拿著玩偶站在自己家門前,許諾拿著玩偶站在他家門前。
她掛完一個玩偶扭頭看向後麵的許諾,許諾也剛好掛完了一個玩偶。他們隔著6米的六米的距離,對視。
她笑著,許諾也笑著。可愛玩偶掛在牆上使她的心情好。
如今,許諾門前整齊的掛著三個玩偶。她嘴角上揚,麵上卻不是笑,如果能跨過時間,她和許諾隔著時空相望。
對視中,許諾消失了......
林桑扭頭,沒表情地看著房門前掛著的兩個玩偶。
“哢嚓”一聲,有人轉動門把手。林桑後退幾步。
穿著深藍色睡衣的江婷婷推開門,黑色長發披散在身後。
“林桑,早。”她說,江婷婷的黑眼圈出現在眼下。
昨天晚上,她是等林桑睡著接近淩晨兩點才睡的。她今天醒來就找林桑。
“我今天要出去一趟。”林桑說。
“等等我,我收拾一下和你一起出去。”江婷婷說,說完快速走過客廳,進了臥室。
林桑跟著江婷婷走近客廳。
進客廳後,林桑拿著玻璃桌上的半個愛心的玩偶來到門外,食指擦拭完門上的點,玩偶的軟塑料圓片黏在牆上。
半個愛心的玩偶掛在牆上。
江婷婷推開門,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