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19(1 / 1)

落俗 潦草不動心 4682 字 4個月前

趙雨念有點認床,在床上躺到大概兩三點才有點睡意,好不容易睡著又做了好幾個你追殺我我打爆你你跑我追我中圈套插翅難飛瀕死之際竟然絕處逢生再次反殺的連環夢中夢。

破碎且粘連的睡眠終於結束的時候,趙雨念睜著眼聽著枕邊正在唱的鬨鐘鈴聲,抬起手看了眼,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手上沒有血,她也沒有殺人。

那還好,不用負責。

她關掉鬨鐘,時間是七點,3號店的班是八點半開始,她可以慢慢摸過去。

林覓年似乎也剛起床不久,穿著睡衣一副剛洗漱完的樣子,正要往廚房去做早飯,見她開門,說了句:“起來了?早飯想吃什麼?”

趙雨念隨便嗯了聲,往衛生間走了好幾步才意識到他還問了句話,回過頭去答話:“哦,隨便,我都——你近視啊?”

林覓年愣了兩秒,點頭:“嗯。”

“我怎麼沒見你戴過?”

趙雨念有點來勁,走近了些仔細看著,是一副比較常見且簡約的方形金絲眼鏡,但仔細一看會發現兩側的鏡框上方都有一點亮亮的金粉點綴,鏡腿最末端靠近耳朵的地方也有。

林覓年本身的氣質偏溫和明朗,算是鄰家哥哥的類型,這金屬眼鏡一戴吧,竟然多了些低調奢華的距離感,有點兒像有錢人家的少爺,排行老大的那種,能扛事兒。

趙雨念挑了下眉:“而且你昨晚洗漱完了之後也沒戴。”

林覓年被看得有些緊張:“很醜嗎?”

趙雨念搖搖頭:“不醜,看著還挺有文化。”

“啊?”林覓年皺著眉笑笑。

“所以你近視嗎?”趙雨念問。

“嗯。”林覓年點頭,“左右眼都是一百多,不太深,我出門一般會換隱形眼鏡,方便些,昨晚想著都要睡了,就沒戴。”

“我隱形眼鏡盒和護理液就在洗漱台上麵,你昨天沒看到嗎?”

趙雨念搖搖頭,轉身往衛生間走去:“我洗漱去了。”

“哦。”林覓年答應一聲,在原地愣了會兒,終於想起來自己剛才要問什麼,“所以我們早飯吃什麼?”

趙雨念正一臉悲壯地擠牙膏:“要不去外麵吃?紅建路早點攤還挺多的,省得做了還要洗碗。”

“也行,那我去換個衣服。”林覓年回答一句。

“去吧。”趙雨念深吸一口氣,赴死般開始刷牙。

-

在紅建路隨便找了家豆漿油條吃過早飯,趙雨念騎車去了3號店,發現李庸的車竟然也在,就是人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走進店裡,剛開門還沒什麼生意,馮娟正和謝清幾個朋友坐在一起聊天。

趙雨念在一旁觀察著,沒看出有什麼異常。

沒有異常。

所以真的是她想多了對不對?

就算那個人真的生了病需要用錢,就算昨天她們找了林覓年的麻煩,也不敢來找上班和睡覺都在野雯管理轄區的馮娟的對不對?

她們不敢。

所以馮娟是安全的。

所以她可以暫時不用那麼緊張對嗎?

右肩被人從後麵拍了一下,趙雨念嚇了一跳,手肘差點砸李庸鼻子上,被他抬手及時防守住。

“我靠你乾嘛?大清早的謀殺啊?”李庸也嚇了一跳,拖了根伸縮凳在她旁邊坐著。

“什麼時候來的?”他扔了兩顆糖過來,“海鹽檸檬的,我吃著還不錯,不酸,也沒薄荷味兒。”

趙雨念撕了一顆塞進嘴裡:“你買的?”

“昂。”李庸朝她嘚瑟地抬了抬下巴,“我媽讓我給我妹買,我轉手就給自己也買了一斤。”

趙雨念含著糖笑起來,腮幫忽然酸疼得不行。

李庸雙手按著臉,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憋屈模樣:“吃糖真的不能笑,一笑一個不說話,之前遭過那麼多回還不長記性呢?”

趙雨念摸著腮幫吸了口氣:“剛一下子忘了。”

“那個……”他在桌上隨便拿了個便利貼轉著玩兒,問了句,“你中午約林覓年了?”

趙雨念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還沒,怎麼了?”

“沒事兒,看你緊張的。”李庸朝她搖搖頭,“我就想說你要沒約我找他談點事兒,約了就快晚上的時候我直接打電話問問。”

“什麼事兒啊?”趙雨念問。

“就李欣語補課那事兒。”李庸歎了口氣,“昨天林覓年不是不乾了嗎?那死扣校長剛才打電話讓我過去看看彆的老師。”

他再次歎了口氣,換了個姿勢坐著,眉頭皺得挺厲害:“我沒看到合適的。”

“還是想讓林覓年教嗎?”趙雨念問。

“嗯。”李庸點頭,“你覺得他會答應嗎?他來家裡來店裡或者李欣語去他家都成,主要那學海師堂真沒看得順眼的,就他那小兄弟還不錯,但人家帶了有學生,沒空,其他機構的話,這會兒都要進入下半學期了,也不太好找。”

“你問問他吧待會兒,我還沒約他,我估計他會答應。”趙雨念說,“他說他最近不打算找工作,找的話也就是一些兼職。”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心情有些複雜,說:“他雖然沒說,但我知道,他也有點擔心昨天那樣的事再發生。”

“畢竟這種事要是多來幾次,沒幾個人能受得住。”

李庸一時有點接不上話,伸手在兜裡找了找,翻出幾顆話梅遞過去:“吃嗎?”

趙雨念看著他手裡的糖笑了出來:“又是反手給自己買的?”

“不是,付錢時老板送的。”他解釋說。

趙雨念接過糖,指了指嘴:“待會兒吃。”

“那他就打算一直做兼職嗎?”李庸磨蹭許久,還是問了句。

“說是要考編。”趙雨念說。

“哦哦哦,那還行。”李庸點頭答應著,語氣帶著十成十的如釋重負。

趙雨念擰著眉毛慢動作轉過去看他。

“嗐!”李庸笑著,“不是。”

他摸著腮幫,兩下把糖咬碎,咽了下去,說:“我這不想著,做兼職能有幾個錢,一輩子都這樣,還怎麼過日子?那不是比我們還混了嗎?”

他湊了過去放低音量,難得正經起來:“而且,這樣一來,他就真的一點前途都沒了。”

“林覓年和我們不一樣,他不是那種甘心被埋沒過俗氣日子的人,但他如果硬要和你在一起。”李庸說到這裡忽然閉了嘴,沉默幾秒,“我說了,雨姐你彆生氣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趙雨念說,“隻要他還和我有關係,那些像鬼一樣纏著我的人就會立馬纏上他,我當初是怎麼樣被拉下來,林覓年也會怎麼樣被拉下來。”

她拿著那顆糖捏了捏:“但這確實是事實,我生氣也沒用。”

“雨姐你彆這樣。”李庸撓了撓頭,有點後悔打開這個話題,“算了我不說了,反正他要考編就好,這確實也是除了進野雯和離開簡城之外唯一的辦法了。”

“反正,有辦法就是好的,對不對?”他看著趙雨念,等她肯定他,也是等她肯定她自己。

趙雨念看出他的意思,勾著唇點了下頭:“嗯。”

-

吃了早飯後林覓年原本打算在學海師堂樓下等一下李知行,他昨天休假沒趕上熱鬨,有些事兒他得跟他交代一下,免得他一著急說錯話得罪人。

結果還沒等到李知行,大老遠瞥見騎著共享單車上班的程櫻,思考兩秒,轉身走了。

剛到家,李知行的電話砸了過來。

“操!林覓年你死哪兒去了?”他的話也在電話接通的第一時間砸了過來,“不是說樓下等我?怎麼?怕被我當街打死,臨陣脫逃了?”

林覓年把電話拿遠了點,揉了揉耳朵,換了一邊接電話:“不是,我等了你的,但我看到程櫻了,就走了。”

他把鑰匙放鞋櫃上:“我不是跟你發微信了嗎?你沒看到?”

“這麼大的事你就打算在微信說?”李知行怒氣不減。

“那我中午請你吃飯?”林覓年說,“地點你定?”

對麵沒說話,隻能從聽筒裡聽到努力勻氣的聲音。

“李知行,你還活著嗎?”林覓年問,“有那麼嚴重嗎?我就離個職,又不是死了。”

“你昨天這種方式離職,和死了有什麼區彆?”李知行冷著語氣說了句。

“你不是說要考編?你攤上這事兒怎麼考編我問你?”他壓低音量,“你真當那個印何其是什麼寬宏大量的好人啊?你那麼得罪他你指望他能在你檔案裡為你寫點什麼好嗎?”

林覓年歎了口氣,擰著眉靠著鞋櫃沒說話。

李知行那邊也歎了口氣,他緩了緩語氣,問他:“程櫻昨晚是在的吧?”

“李知行。”林覓年說,“我一點都不喜歡她,以這種方式換來的前途,我也不需要。”

聽筒裡傳來電話掛斷的嘟聲,聲音都停了好半天了,林覓年才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走進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昨天的事確實發生得太快,快到有點讓他措手不及,完全是當時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什麼,下一秒就立刻這麼去做了。

但真要這麼仔細想一下,其實也挺爽的。

有種苦苦堅持老半天發現道阻且長後索性一包炸藥全炸了的瘋感。

趙雨念之前寫過的那句話叫什麼來著?

什麼一些人離開的時候帶上了門,還在門外挑釁,於是我一氣之下直接把窗戶給關了,整個屋子變得一片漆黑,於是我越來越氣,越來越氣,直到生的氣充斥了整間屋子,澎湃的空氣炸開了屋子,我的人生從此開闊而自由。

林覓年忽然想起這句,不知是悲從中來還是喜不自勝,眼眶竟然有點發熱。

真是服了。

他笑著歎了口氣,從茶幾上扯了張紙擦眼淚。

還彆說,這小丫頭寫的東西怪有道理的,當時看的時候隻覺得有意思,現在這麼一想,除了有意思,還真是有點東西。

書上有句話說,苦難是文學的溫床。

他想起趙雨念昨晚說的那些,心忽然抽痛起來,捂著胸口連續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緩過勁兒來。

手機提示有新消息進來,他打開看了一眼,是李知行。

【李知行】:我剛問了程櫻,她說願意幫忙,我約了她中午吃飯,你過來一趟吧,帶點東西。

【李知行】:香蕉薩克自助烤肉-東橘路南段103號

林覓年皺著眉歎了口氣。

【林覓年】:真不用麻煩了,你倆去吃吧,完了找我報銷,算是給你賠罪。

過了大概五分鐘,李知行才回消息。

【李知行】:話先彆說太死,離中午還有好一會兒,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李知行】:你自己的前途、你爸媽的交代,和你那所謂的愛情,到底孰輕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