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都沒有睡得這麼踏實過了。
趙雨念看著窗簾上映著的陽光,在床上伸了個紮實的懶腰,她一邊伸手去摸枕邊的手機,一邊在心裡念叨下次輪休也要關機再睡覺。
這種不會被打擾的感覺真好,像死透了一樣。
按下開機鍵,趙雨念打著哈欠坐起身,下一秒就看見鎖屏界麵連續彈出的好幾個未接電話,她吸了吸鼻子,眯著眼看清來電人之後,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李庸?”
趙雨念解了鎖,撥了回去,幾句吵鬨做作的苦情歌之後,李庸低沉性感且有磁性的聲音更加做作地從聽筒傳來:“喂?”
趙雨念熟練地翻了個白眼:“有屁就放。”
“嘖!”電話裡傳來李庸被掃興之後的感歎,“馬上就要二十歲的人了,能不能文明點兒?”
“不能。”趙雨念拿著電話起身,走進浴室擠牙膏。
“隨便你。”李庸說,“你在哪兒呢現在?”
“沒上班我就在家唄,還能在哪兒。”趙雨念拿著牙刷回複說。
“那你怎麼關機了?平時也不這樣啊,我還以為出什麼事兒了。”李庸說。
趙雨念咽了咽,沒接話。
她把手機開了免提,放洗漱台邊上,擠牙膏準備刷牙:“你打電話什麼事兒?”
“也沒什麼,就今天上午有個叫林什麼黏還是攆的男的來6號店找你,說是昨晚你借了他充電寶,打你電話沒打通,就找到店裡來想還給你,我說你今天輪休,讓他直接給我,他還不肯,說要當麵交給你,還要請你吃飯。”李庸說。
“還充電寶?”趙雨念皺著眉在腦子裡搜尋著這段記憶,翻看了一下通話記錄,除了李庸打過來的兩個之外,果然還有兩條同一個陌生號碼的未接來電,“哦,他啊,什麼時候來的?現在嗎?”
“早就來了。”李庸說,“我給你打第一通電話的時候就來了,差不多九點半的時候吧,反正剛開門沒多久就來了。”
“哦。”趙雨念看了眼現在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問,“那他早走了吧?”
“沒呢。”李庸說,“說是一定要請你吃飯感謝一下,他不說他打不通你電話嗎?我就說讓他先坐會兒,我來聯係你,結果你現在才回電話,人現在還在店裡坐著呢。”
趙雨念拿著牙刷,剛要開刷,又停了下來:“還在啊?”
“是啊,還挺執著的,一般執著到這種程度的,都有貓膩。”
又來……
趙雨念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李庸這熱衷腦補各種戀愛橋段的腦子到底是被誰傳染的。
彆人也就算了,那可是梁老師的兒子,還充電寶還到這種地步,估計也就是家教太好了。
不過確實好得有點離譜了。
李庸的話繼續從聽筒裡傳來:“不過……我瞧著這回來的這個人還不錯,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你怎麼知道他人不錯?”趙雨念問,“就因為長得好看?”
“哪能這麼膚淺啊?再怎麼說我李庸在簡城分部也是能擔得起一聲哥的人。”李庸說,“這個男的早上來找你,我本來想著先應付一下,然後打電話問一下你怎麼回事兒,結果你沒接,我就隻好去問他了。”
趙雨念聽他這個語氣像是要短話長說,看著牙刷上擠好的牙膏發呆。
“然後他就說了一下你是怎麼幫他的,6號店沒什麼事兒,我正好也閒,就順便問了一下他那邊的情況,說是快24歲了,金牛座,家裡就他一個,爸媽都是老師,他也是老師,之前沒談過,但是相過幾回親。”李庸絮絮叨叨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都相過幾回親了,怎麼還沒談過啊?難不成是有什麼隱情?”
“你還問了他這些?”趙雨念很是驚訝,“而且他還真跟你說啊?”
李庸略過趙雨念的問題,直接說了他剛得出的重點:“算了雨姐,我估計他也不咋地,彆人不要的咱們也不要,你也不用來了,我這就想法子給你弄走。”
“不用。”趙雨念動了動牙刷,正好攔住即將掉地的牙膏,說,“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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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趙雨念騎著車出現在野雯6號店的門口。
秋天總是在夏天的掩護下靜悄悄的來,然後嗖地一下就變成冬天,昨天還是隻穿單衣的天氣,僅一夜,溫度驟降到街邊的樹葉黃的黃掉的掉,連個緩衝的時間都不給。
滿天舊棉絮一樣的雲浩浩蕩蕩地遮住了全部的陽光,明明是正午時分,整個城市看上去卻是陰森森的。
真好!趙雨念摘下頭盔深吸了一口氣,她就喜歡這樣陰暗的天氣。
陰鬱、冷僻、黯淡無光。
她揉了一把被頭盔壓扁的頭發,用手簡單梳順之後靠坐在車座上,從未接來電裡翻出林覓年打來的那兩條未接來電,點了下號碼,撥了過去。
幾秒之後,對麵傳來好聽的男聲:“喂?請問是趙雨念嗎?”
趙雨念聽著這句開場白,沉默了足足兩秒,才假裝毫不知情地回了句:“是我,你誰?”
“你好!我是林覓年,昨天晚上在濱江路南段借你手機打電話的那個,你還借了我充電寶來著,還記得嗎?”
林覓年整句話都說得很有禮貌,而且在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語調還微微上揚了,雖然趙雨念總感覺這語氣像是在問一個大腦發育未完全的小學生,但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很受用。
是啊,老娘雖然飆車喝酒紋身唱k,但其實內心就是一個傻逼小學生,給朵小紅花就全世界嘚瑟的那種。
趙雨念不大自然地吸了吸鼻子,語氣依舊保持著高冷:“哦,記得,你有什麼事嗎?”
“你中午有空嗎?我能請你吃個飯嗎?就當是感謝你昨天幫我。”
趙雨念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四十二,正好是飯點,說:“好啊。”
“好!那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來接你。”
對麵說這話的時候聽上去似乎還蠻激動,趙雨念訝異地挑了下眉。
既然他不是需要到處開屏拉客來討生活的模子,那反應怎麼還是這麼奇怪啊?
難不成真的像李庸所說的那樣,林覓年對她有意思?
可她昨天明明連臉都沒露。
所以是隔著頭盔看上了她的靈魂?
趙雨念眉頭快要擰成麻花,據自戀達人李某所說,這位還是個比自己大五歲的金牛座,怎麼感覺一點都不穩重?
看來星座果然不可信。
她回過頭透過玻璃往店裡麵瞄了兩眼,沒看到有和他身形差不多的人,問他:“你還在野雯6號店嗎?”
“……什麼?”
“野雯咖啡廳。”趙雨念解釋了一下。
“哦,對,我在裡麵,你要過來嗎?”他問。
趙雨念從車座上起身:“你出來吧,我在門口。”
“好。”
趙雨念“嗯”了一聲,習慣性按了掛斷鍵,通話界麵都自動退出了,她才猛地一下想起來剛才應該留一下的。
畢竟現在是飯點,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畢竟她隻見過他一麵、畢竟他連她一麵都還沒見過……
“嘶……”趙雨念有點難為情地看著手機屏幕,“算了,應該能找到吧,畢竟長得那麼對胃口,那種感覺不會錯的。”
“什麼不會錯?”
頭頂有好聽的男聲響起,趙雨念以極快的速度抬起頭,看到昨晚那張對她來說衝擊力度堪比春.藥的帥臉就這麼紅果果地出現在眼前,連他今天穿的什麼顏色的衣服都還沒看清,心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地漏了一拍。
正當她要因為自己的這個不爭氣的反應而開罵時,她的心臟很快又以接近兩倍的速度歡快地蹦躂了起來,不止把漏掉的那一拍補上了,而且十倍百倍地還回來了。
服了。
“抱歉。”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點太過自來熟,林覓年彎著唇尷尬地笑笑,“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剛到。”趙雨念清了清嗓,麵無表情地錯開兩人相交的視線,瞥見林覓年今天穿的衣服。
半高領黑色毛衣配深色係格子襯衫混搭一件駝色大衣,黑色褲子看上去挺普通,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但就是顯得腿特長,鞋子……沒看清,趙雨念有點緊張地咽了咽,總盯著人身上看也不太好,而且估計也就那樣。
反正最重要的是那張臉,那張對她而言算得上是定向狙擊的臉。
心臟蹦迪的速度還沒有降下來,趙雨念一時有點慌,但迫於臉麵又不想被看出來,正好想起車鑰匙還在車上,轉過身去拔鑰匙,隨便找了個話題:“你剛說要請我吃飯?”
她把鑰匙揣進外套兜裡:“吃什麼?”
林覓年在原地等著她,說:“看你想吃什麼。”
“我都行。”趙雨念答應一句,邁著她那雙一米六二身高內能長出的極限版最長最直的腿走過來,頂著一頭隻在腦袋右邊挑染了一小撮藍紫色的黑長直,一臉冷漠地看著林覓年。
林覓年垂眸看著她,由衷覺得她此刻的表情配上身上正穿著的那件、簡城熱愛機車的中二鬼火少年們幾乎人手一件的、普及度堪稱機車界的不買不是中國人的黑色皮衣,看上去拽得快要上天。
就是那兩小團兒因為年紀太小還沒來得及進化掉的臉頰肉和比自己矮了將近兩個頭的身高有點出戲。
林覓年輕輕挑起一邊眉毛,唇角還是不由自主地揚了起來,同樣是騎機車,昨晚穿的都還是簡單的衛衣牛仔,今天就皮衣流蘇了?就算是斷崖式降溫,風格變化應該也不至於這麼大,所以——她這是為了見他特地打扮的?
特地把自己打扮成壞壞的模樣?林覓年有些不解。
這麼多年不見,還是那麼有個性。
他掃了眼密布在天空上的層層積雲,低下頭溫柔問她:“今天這個天氣……吃火鍋怎麼樣?你能吃辣嗎?”
趙雨念點了下頭,幅度不大,動作乾淨,正好是看上去就是個拽逼大姐頭的程度:“可以,能吃辣。”
“好,有想吃的店嗎?”林覓年問。
趙雨念看了他一眼:“你定就好。”
“那去那家怎麼樣?”林覓年指了指斜對麵二樓的一家火鍋店,“剛好也近,我上次去吃的時候覺得味道還行。”
“那就去那裡吃吧。”趙雨念說,“走嗎?”
“走吧。”林覓年點頭說。
火鍋店就在對麵,路程雖然不遠,但也確確實實也是有一段路,趙雨念平時話雖然不算少,但也絕對算不上多,現在和林覓年這個隻見過兩麵的陌生人一起,話就更少了。
少到隻要林覓年不開口,她就完全不知道說什麼的程度。
照她平時的習慣,沒話說就不說,反正最多也就尷尬那麼兩下,也不會怎麼樣,但今天很不一樣,簡單地尷尬兩下之後,她竟然覺得更尷尬了。
尷尬到有點想就地脫逃。
要不跑吧?跑了就會好的。
趙雨念在心裡打算著,或者再走兩步?這兒離6號店太近了,要是被李庸或者彆的什麼朋友看見她隻是因為和一個男人並排走路就尷尬到抱頭鼠竄可怎麼辦啊?
她用一年多的時間打出來的雨姐名號不就徹底完犢子了嗎?
不行,還是得想辦法找個話題,不過找什麼話題好呢?
她偷偷瞄了一旁的林覓年一眼,還沒來得及把眼珠子轉回來,就被發現了。
“怎麼了?”林覓年問她,眼裡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操,居然被發現了,屬貓頭鷹的啊這麼敏銳。
趙雨念罵罵咧咧地轉過頭來正視著他,一本正經:“看一下怎麼了,不可以嗎?”
“……”林覓年咽了咽,似乎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可……可以啊,想看就看,我沒意見。”
趙雨念視線保持了兩秒,才重新目視前方,雖然依然沒找到話題,但她覺得自己好像不那麼尷尬了。
真是奇怪。
“你現在是在野雯上班嗎?”林覓年忽然問了一句。
趙雨念抬頭看了一眼,點頭:“嗯。”
“我聽你同事說你們是輪班?”他又問。
“對。”趙雨念說。
“那你們一個月能放幾天啊?周末有雙休嗎?”林覓年問。
趙雨念再次抬頭看著他,說:“怎麼的,你也要來野雯上班?”
“不是。”林覓年否認道,“我就隨便問問,不方便的話——”
“上六休一,碰上國慶中秋啥的也一樣輪班,不放假。”趙雨念說。
“哦。”林覓年點點頭。
“你……”趙雨念咽了咽,還是不知道到底能找什麼不痛不癢的話題,乾脆直接把最想問的問題給問了,“是梁老師讓你請我吃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