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1 / 1)

降雨機率 Makennnn 5183 字 3個月前

林抒宜清楚記得,當年鐘久收到整箱咖啡後寶貝似的守著,不準其他人嘗。貝斯張捷凱看不慣他那嘚瑟勁兒,自費另買一箱放在訓練室,見者有份。

包括把訓練室當自習室的林抒宜,她作息規律,很少喝咖啡,也不喜歡那股苦澀口感。但這個牌子的速溶很香甜,奶味重,一點也不酸。她越喝越上癮,一口氣喝了四罐,當晚喜提熬夜,清醒到天明。

第二天頂著黑眼圈來訓練室,傅斯嶼問了句,從角落箱子裡開一罐,“就這麼好喝?”

喝了一口就放下,蹙著眉也沒說話。張捷凱自然而然接過,“他不愛喝咖啡,怕苦。”

林抒宜震驚,“...這個挺甜哎?”

“可不是,簡直咖啡牛奶,”張捷凱在她耳邊蛐蛐,“理解一下,我們傅少爺衿貴,一點苦都吃不——”

還沒說完就被傅斯嶼一把撈著胳膊鉗住,“我看你挺閒啊?”

“乾嘛呀,這點小事讓林老師知道怎麼了,怕有損你在她心裡高大冷酷的形象?”張凱捷掙脫不得,乾脆癱在他身上,下一秒失去重心整個摔到地上,用手撐起來時扭到,怒了,“我靠傅斯嶼,過分了吧?愛吃甜的又不影響你裝b...你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麼嗎?這是明天要上台的手!”

傅斯嶼冷笑,“嗯,是每次排練都進錯拍的手。”

“你踏馬...打賭不?明天我進錯你是我爹,你唱錯那邊的咖啡你生死給我全喝了。”

“記住你說的話,”傅斯嶼回頭喊她,“你也聽到了吧?”

這種吵吵鬨鬨有一搭沒一搭的互懟,林抒宜早已見怪不怪,也做慣了見證人,熟練比OK.

結果演出當天貝斯先進錯拍,傅斯嶼又把詞記岔了。

整箱30罐咖啡,被隊員跟她喝掉10罐,還剩20罐。演出後一星期傅斯嶼每天走前都拎一罐,邊喝邊找兒子。

男生骨節分明的手輕輕一勾,易拉罐拉環啪地一聲,夏日金黃流光落在他滾動的喉尖,空氣有很淡的拿鐵香。

而此刻,這隻手搭在推車扶手上,小幅度地輕敲著,男人沉默半響,表情一如既往,“記得。”

林抒宜:“什麼時候記起來的?”

行人從推車旁經過,傅斯嶼將人往裡帶些,“演唱會工作人員收到你的物料,裡麵有你的個人名片。”

他揉轉眉間,“我記性差,對你印象不多,所以沒特地提。”

印象不多會記得這種細枝末節麼?

哪怕對她有半分印象,也不會在她三番兩次試探時嚴正否定,並強調完全不記得她。

況且他那句“你之前在訓練室不是看我喝過麼”,他的用詞和理所當然的語氣,完全是記得清清楚楚才有的熟稔。

林抒宜忽然覺得很可笑。

她當年厚著臉皮跟在傅斯嶼身後這事讓他這麼有負擔嗎?

以至於七八年過去還要裝作不認識她,難道怕她死性不改繼續糾纏?

先不說她現在已經move on了,既然辛辛苦苦避著,為什麼又要找她交易結婚?

一片混亂中林抒宜又聞到若隱若現的煙味。

她靈光乍現,確認問:“你讓我在車上等的時候,是去抽煙了嗎?”

傅斯嶼一愣,隨即點頭,“對。”

破案了。

肯定是因為梁落。

或許是因為兩人吵架,傅斯嶼一氣之下找她簽合約見家長,所以國慶假期梁落才會大老遠跑到隔壁市來,隻是那天兩人沒談攏,傅斯嶼才跟她結婚刺激梁落,想讓人回心轉意。

結果沒氣著,木已成舟,他才會拿到結婚證後看也不看,一個人抽煙解悶?

好家夥,邏輯全對上了。

林抒宜手腳冰涼,百感交集。

眼前是剛領證的名義丈夫,推車壘滿同居用的生活用品,林抒宜還是個拙劣演員,甚至也沒投入感情,但從戲中劇烈抽離的瞬間,心臟被很輕地扯了下,像置身台風眼,風力極小,天氣晴朗。

而十七歲的她站在螺旋雨帶區,因他一句話而真心葬送,狂風暴雨。

明明不再是她了,但卻能感受到她。

林抒宜歎了聲,收斂蕪雜心緒,“好的,沒關係,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您也彆往心裡去。”

“不懂事?”男人重複一遍,眯起眼,眼光稍冷,在濃睫下略顯煩躁。

林抒宜頭也沒抬,“嗯嗯。”

眼前人雙肩縮著,腦袋低垂,眼尾細長地向下撇,傅斯嶼想起她剛才懨懨不語的一瞬,仿若錯覺,放軟調子,“這是最後一次。”

“以後不抽煙了。”

“..嗯?啊,”林抒宜微妙道,忙擺手,“合同沒寫這個,您隨意吧。”

時間不早了,傅斯嶼推著推車往外走,她趕緊接手,“我來吧。”

她畢恭畢敬站在他後麵,傅斯嶼回頭瞥了幾眼,又站住,“怎麼了?”

“?”

他有點頭疼,“站我後麵算什麼,你是我助理?”

“也可以是。”

傅斯嶼心思輾轉,腦子裡全是那句不懂事,沒忍住問,“你生氣了?因為我沒第一時間認出你。”

送命題來了。

這話不就是在問你不會對我還有意思吧?點她呢。

開什麼玩笑,林抒宜前所未有的嚴肅,冷靜解釋,“不是的,我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生氣呢,我就是有點驚訝物料包給到你們手裡。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其實我很早就不追星,也退坑了。我對您沒有工作之外的其他感情,保真,您一定放心。”

“......”

傅斯嶼撩起眼睫,目光灼灼看她,聽她說完也沒回應,任由沉默在空氣發酵。

他五官偏鋒利,深邃而流暢。鏡頭最喜歡的那掛,笑起來很閃亮,沒表情時又冷又凶,不管怎麼拍都有話題可寫。

但遺憾的是,當他冷著臉,你分不清他是真生氣還是處在放鬆肌肉的走神狀態。

因為她說沒有工作之外的感情,挫傷他的男性魅力所以生氣了?

他怎麼這麼容易生氣?

搞不清狀況,話頭又在他那兒,林抒宜腹誹著,硬著頭皮等他下文,幾秒後聽他說,“知道了。”

從超市出來趕上日落。

車輛在高架橋上疾馳而過,遠處是亮橘色天幕,河岸波光連成線,細細一束銀河。

傅斯嶼沒開導航,也沒放任何歌曲,車內彌漫低氣壓。尷尬沉悶的安靜下,林抒宜戴上耳機,單曲循環My Jinji.

慵懶輕柔的旋律,電子音輕盈如蝴蝶振翅。日落很美,也總有無人分享的時刻,音樂自成宇宙,將她穩穩托舉。

一小時後兩人到達彆墅。

蘇式園林風的房子,上下兩層。這兒距離國際機場不遠,應該是傅斯嶼常歇腳的住所。

一二樓房間不少,傅斯嶼主要帶她熟悉二樓的主臥、洗漱間和衣帽間,哪些由她負責添補,哪些不能翻。又帶她在一樓轉了圈,隨後把助理推給她,“有需要的東西讓劉助去辦。”

“上次去公司領我進辦公室那位嗎?”

“對。”

新房喬遷這頓飯,隻要展示兩人做好同居準備,東西備齊就行了。

常用物品都擺放好,剩下的當季衣服、包包和化妝品之類的,林抒宜準備按照租房那一套列個表給劉助理,直接複製粘貼,到時候傅斯嶼爸媽問起來她也熟悉,有備無患。

劉助理很快通過她的好友申請,短暫交涉後林抒宜收到楊帆消息,問她怎麼還不回來,她還一小時就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今天這一遭走下來,林抒宜確實想喝點酒跟人嘮兩句,回了句等你,一抬頭,又瞥見傅斯嶼在窗邊接電話。

“傅總,沒什麼事我先走啦?”她踱過去。

這邊,傅斯嶼剛將話筒偏到一側,男聲咋咋呼呼從手機傳來,“什麼鬼,你房間為什麼會有女人的聲音?不會是你找來演戲那個吧。我聽傅叔叔說了啊,說你倆感情好著呢,準備今年就結婚!傅總你可悠著點演,太用力了小心翻車,你爹這身體可經不住折騰。”

傅斯嶼懶得理他,“我晚上沒空,下次再聚。”

“去哪啊?”徐歲榕用力按下車喇叭,“我這剛回來,就在你家樓下呢,我上來了,給我開個門。”

窗外很突兀一聲車喇叭響,傅斯嶼掀開窗簾,林抒宜透過縫隙,看見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

短夾克配皮靴,身材高挑,麵龐年輕俊朗,摘下墨鏡大咧咧朝他們所在的房間揮手。

這人她知道。

當時cracker官宣宜市站時粉絲提到過,往年樂隊巡演主辦拉垮,從開票到場館選址都為人詬病,今年新巡大換血,新全程主辦公司的董事跟傅斯嶼交情匪淺,合作後談攏奧體、整頓黃牛,深得人心。

傅斯嶼拉上窗簾,想著早晚要帶她見朋友,打個照麵,“晚上有事麼?”

“約了朋友。”她實在不想加班營業了。

“算了,”他晚上還要見鐘久,傅斯嶼說,“我找人送你回去。”

“沒事,”林抒宜忙說,“我朋友就在附近等我,她開車來的。”

“行,”傅斯嶼沒多想,收起手機,“徐歲榕,我朋友。合約的事彆跟他說,等會下去見著他,機靈點。”

“了解。”

剛出走廊,遠遠聽見樓下的門鈴聲。林抒宜踩著新買的棉鞋下去,一打開門,眼前男人嘶聲長吸一口氣,視線由上往下,饒有興味地挑高眉稍。

男人手裡抓了頂鴨舌帽,手指綴滿戒指,耳骨的銀色耳釘隱在碎發下,肆意而張揚。乍一眼看倒像個逃亡明星。

跟傅斯嶼氣質截然不同。

傅總交的朋友還挺多元。

“你好,徐歲榕。”男人伸手。

“林抒宜。”

兩人客客氣氣互道姓名,以一種委婉禮貌的注目打量彼此,半響後徐歲榕笑道,“彆緊張,林小姐。我跟傅總是發小,他的事我都知道,包括找人在傅叔叔麵前演演戲,你呢也就彆在我麵前裝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彼此都輕鬆,怎麼樣?”

林抒宜側身讓他進門,理直氣壯道,“我知道斯嶼前兩年頻繁相親的事,但我們是自由戀愛的。”

“怎麼個自由戀愛法?”徐歲榕調侃。

“我們大學談過一段地下戀。”傅肖那兒還瞞著,保不準徐歲榕跟傅叔叔有來往,事情沒落敗前還是統一口徑,林抒宜將舊腳本簡單講了兩句,“上個月相親又碰上了,走到現在也是順其自然。”

跟前人笑眯眯地,“這段在我這不過關,你家那個大學就沒談過。”

不應該啊,他都跟梁落親了,居然沒談?

林抒宜好奇,“你怎麼知道?”

“喜歡的人不喜歡他唄,轉身就跟彆人談上了。”徐歲榕說完噓聲豎起手指,“彆說是我說的,他不愛提。看你年紀挺小的,你不會還在讀書吧?”

要是對在校學生下手,傅斯嶼也真夠黑的。

林抒宜經常被人這麼問,一開始還很煩,總覺得被小瞧了,後邊也逐漸免疫,“工作了。”

“我不知道傅斯嶼怎麼跟你說的,要你防著點之類的?總之呢我還是那句話,彆演。你這點演技和說辭在我這一分鐘不到就pass,行不通的。”

誤會她年紀小倒沒什麼,質疑她的演技那就是在否定她的業務能力。

林抒宜想起上午那對熱心小情侶,不禁捫心自問,她倆看上去有那麼假嗎?隨便什麼人都看得出來?

突如其來的勝負欲上腦,林抒宜攥緊包鏈子,慢吞吞掏出結婚證,“我們結婚了。”

然後在男人震驚到宕機的空隙迅速換好鞋走出門,關門時傅斯嶼剛好穿過客廳,很遠地喊,“走了?”

他披了件黑色羽絨服,內搭換成衛衣,配飾全摘了,插著兜閒閒地斜倚在拐角的吧台邊上,整個人顯得鬆弛又舒坦。

第一次見麵他也這麼穿,黑色羽絨服,背著吉他,站在銀色路燈下,很冷清一張臉,充斥著不屑一顧又橫衝直撞的勁兒。林抒宜沒移開視線。

“傻站著乾嗎?”他問徐歲榕。

徐歲榕這才回魂,嘴巴跟不上腦袋,舉起手在兩人之間來回指著,眼底驚恐,“你倆...?”

“我先回去啦,”林抒宜掩上門,觸及徐歲榕不敢置信的眼神,想起自己遞上的紅本本,看向遠處邁開腿走過來的人,咬咬牙,小聲補充道,“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