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田艾離開之後，班級裡終於恢複了風平浪靜，有了周茂這個前車之鑒，其它男生就算是再混，也沒人再敢惹班級裡的其它女生了。

實際上對於這件事，她們心裡都有一杆秤，知道誰對誰錯。並沒有多少人議論田艾，貶低她。更多的是遺憾、心疼和暢快。

如果田艾還在，沒轉學，大家夥兒估計都會喜歡跟她一起交朋友。

那事兒對於許昭青來說，其實是一段陰影，這麼大的一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是她自己撐過來了。

這麼大的一件事她都能夠解決，那麼以後發生的事情也一定可以。

她強迫自己獨立，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玻璃罩子裡，久而久之，已經養成了一種回避型人格，隻會樂於幫助彆人，但是絕對不會主動尋求彆人的幫助，甚至在彆人隨手幫了她一點小事，她就會想儘辦法還回去。

以前是這樣，現在也依舊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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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青站在奶茶店門口，抬頭能看到天空中刺眼的陽光。

因為這通電話，讓她莫名其妙想起了往事，一時間陷入漫長的沉默。

沈素潔在手機另一邊急的發瘋，“許昭青，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你現在在哪兒呢？”

許昭青終於回了神，咬了咬下唇，“我東西落在狀元堂了，所以回來拿。”

“什麼東西落狀元堂那邊了？”

許昭青不想告訴她是掛墜，否則肯定免不了一通嘮叨，於是隻說是一本課本。

這個漏洞百出的借口，也不知道沈素潔到底有沒有相信，隻不過她也確實沒再繼續追問下去，隻是說，“一本書而已，至於這麼急麼！就算真的很急，那你也可以告訴我一聲，我有車陪你回去拿不是更方便些？”

許昭青不願意多說，隻是敷衍地“嗯嗯”了兩聲。

沈素潔嘮叨的話依舊瘋狂響在耳邊，譬如什麼“早點回家”，“以後有什麼事兒先跟爸媽說”之類的話，她聽了又像是沒聽，心不在焉地用腳攆著地上的小石子兒。

她的心裡很煩，莫名很煩。

但是她又不得不聽沈素潔的嘮叨，因為那是跟她有血緣關係的親媽，是法律意義上她的合法監護人。

許昭青左耳聽右耳出，敷衍地“嗯嗯”兩聲算是應付過去。

但是實際上，她下次遇到什麼事兒，也是絕對不會跟沈素潔說的。

畢竟，許昭青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壓根就沒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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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了電話。

許昭青在原地調整了一下心情，才轉身走進奶茶店。

一走進去，她就看見岑澍在搗鼓著什麼東西，拉開他對麵的凳子坐了下來，有些好奇，“你這是什麼？”

岑澍抬頭看她一眼，隨口問一句，“打完電話了？”

而後又接著回答她的問題，“這是DVD。”

“嗯，打完了。”許昭青明顯不想再聊“電話”有關的問題，扯開話題道，“我好像沒見過DVD機。”

岑澍愣住了，扭頭看她一眼，“沒見過？”

他很少會露出這種神情，同時帶著幾分審視、疑問以及不可置信。

許昭青垂下眸，覺得這種機子好像有點眼熟，但是她真的不確定有沒有見過。

“可能……”她眉頭輕輕皺起，“可能我小時候見過吧，但是我忘記了。”

岑澍斂眸沉默來了一會兒，而後又釋然地笑了一下，“其實沒見過也正常，現在確實已經很少人用了。”

DVD在中國流行的年份主要是在2000-2005年，那會兒他們倆估計都還在上幼兒園，到2014就很少有人再繼續用DVD了。

因為這一年，渝城大多數人家裡陸續都裝了電視機，很少有人會再去買藍光碟用DVD或者是藍光播放器看電視。

隻不過岑澍不一樣。

他喜歡用DVD，也許是有點兒懷舊的成分在，主要是他喜歡用DVD觀看早期發行的影碟，這是用手機或者是電視看都沒有辦法能夠給他帶來的氛圍感。

實際上也是有點兒受父親岑稷的影響，岑稷習慣用DVD播放戲曲，聽各種老歌，他最喜歡的歌手是鄧麗君和李穀一。

有時候岑澍在他影響下甚至都還能夠哼幾句歌來，隻不過他唱歌挺一般的，能聽，畢竟他原本的聲線就挺不錯，但是能不能在調上就不一定了。

其實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還是那個冬天。

岑澍本意隻是想下樓找貓，但是不僅僅隻把貓帶回了家，和貓一起被帶回他家，還有那個穿著嫩黃色棉襖的“小哭包”。

他其實並不認識她，也從來沒見過她。隻是他抱貓走的時候，她就靜靜地蹲在原地看著他。

那樣子也太可憐了。

岑澍沒忍心讓她一個人待在這兒，抱著貓蹲下來，問她說，“外麵好冷，你該回家了。”

她搖了搖頭，“我爸媽還沒回家呢。”

“那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我剛放學。”她又補充了一句，“沒有家裡的鑰匙。”

岑澍這才注意到不遠處，她的背包孤零零地躺在不遠處。

於是岑澍背上她的包，單手抱著貓，一手牽著她的手，把她“撿”回了家。

那是2008年，也是渝城最冷的一個冬天。

兩顆小小腦袋擠在一起，趴在一個同樣小小的DVD麵前，一起看著《功夫熊貓》的藍光碟，小貓咪就趴在DVD機旁邊打盹。

這是一個熊貓阿寶從麵館夥計成長為武林高手拯救和平穀的故事。

本來哭的眼睛紅紅的小女孩，在看到阿寶被選“神龍大俠”的時候，沒忍住笑了出來。

岑澍偏頭笑著看著她，“你終於笑啦？你叫什麼名字啊。”

她抽了抽鼻子，小聲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叫小昭。”

“小昭，”岑澍輕喊了一下她的名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像安撫家裡小貓一樣摸她，“那你家住哪兒啊？我該送你回家了。”

她搖了搖頭，語氣有些戀戀不舍，“但是我還沒看完阿寶呢。”

“那下次你再來我家看也行啊。”

“下次我還能來嗎？”

他笑著回答她，“當然能來。”

這個年紀的小孩友誼真的很單純，約定好了之後，就這樣成了好朋友。

後來兩人擠在DVD前看完了一整個冬天的動畫片。

再後來，岑澍就沒有在樓下見到她了。

隻不過DVD機他沒丟，一直用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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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今天會隨身攜帶DVD機，是因為有些壞了，他拿去給影音批發城的老板修，還順路給人送代寫的暑假作業。

影音批發城的老板還笑他，“小帥哥，這是挺多年前的DVD了吧？要不要換個新點兒的？”

岑澍笑著回，“還能修好就繼續用。”

老板就沒繼續問，他以為是岑澍不舍得花錢買個新點的。

但其實並不是這個原因。

比物品價值本身更重要的，是它所承載的記憶，即使再舊，也有無可替代的價值。

從影音批發城裡，岑澍還淘到一張《泰坦尼克號》的藍光碟，雖然是二手的，但是光碟表麵並沒有任何瑕疵。

《泰坦尼克號》這部影片挺有名的，岑澍已經在手機上看過了一遍，當初他在崇禮中學念高二的時候，一次大考後的晚自習，他們班在教室裡也集體看了一遍。

當時熄著燈，多媒體屏幕很大，帶給岑澍不同於手機的視覺感受。

但是岑澍還是想用DVD再重溫一下，畢竟聽說這款2012年夏天重新推出的這款藍光碟，新增了超過兩個半小時的全新花絮，說真的他還是挺感興趣的。

隻不過原先計劃是回到便利店的時候再看，隻不過路上遇到了一些小意外，本來現在他應該在便利店裡的，隻不過現在陪著許昭青坐在奶茶店裡。

反正等待也是無聊，不如找點兒什麼東西出來打發一下時間。

於是在許昭青出門打電話的時候，岑澍坐不住，就掏出了包裡的DVD，隻不過他正低頭準備把機子開關打開，她便回來了。

許昭青有些好奇，拉著凳子湊過來看了兩眼。

岑澍把DVD機推過去給她看，一邊低頭翻包一邊問她，“藍光碟知道嗎？”

“這個我知道，我小時候家裡經常用，我就是看藍光碟長大的，隻不過前兩年就不用了。”許昭青伸手輕輕戳了一下麵前的DVD，“難道這個機子也可以放藍光碟嗎？”

“可以啊。”

“我伯父家裡也有放藍光碟的機子，但是是連接電視的，跟這個很不一樣。”

“那是藍光播放器，DVD可能要更老一點。”

“那我可以觀察它一下嗎？”

一台機子而已，她卻小心翼翼。

岑澍不免失笑，“可以啊。”

他說完，從包裡掏出一個藍色方形的小盒子，盒子外包裝上印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緊抱著額頭相抵，中間印著幾個中文大字“泰坦尼克號”，下邊有英文“TITANIC”。

“剛淘到一個碟片，要不要看一下打發時間？”

現在距離下午五點狀元堂放學還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正好可以看場電影。

“ 泰坦尼克號？”

“嗯，看過嗎？”

“沒有，但是我聽過，挺出名的，就算沒看過也知道名場麵的那種。”

許昭青也知道一些名台詞，就像-“You jump, I jump.”

岑澍拆開盒子，取出裡邊的藍光碟，“其實就算你看過也沒關係，因為這裡邊有新增花絮。”

“那能看得完嗎？”

“估計看不完，少說也要三個半小時。”

“啊？那看到五點鐘豈不是隻能看一半。”

“沒事兒啊，回去也能看。”岑澍停頓了一會兒，側眸看著她，“不然在這看完了再回家也行，時延待會兒不是給你送完東西就走了麼？其實也不太影響我們。”

許昭青心想，好像也是哦，沉默的兩秒，聽到耳邊傳來一句，“又或者你著急回家？”

她側頭看過去，對上一雙眼。

岑澍的瞳孔很深，此時隱隱約約帶著幾分不明顯的情愫。

“不是啊。”許昭青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且不說現在時間還早，回家並不著急。

而且出於私心，她其實也很想跟岑澍待久一點兒。

岑澍嘴角揚著。

“那就一起看吧。”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