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許昭青努力把跑掉的思緒給重新拉回來,眨著眼睛努力聽課。
最終她發現,自己好像能聽懂,隻不過依舊有些吃力,在雙曲線之前,應該還要學“圓”和“橢圓”的曲線,突然跳轉到“雙曲線”,一開始還是會有些難以理解的。
許昭青的額頭都控製不住地皺成了川字形,努力跟了一會兒,才終於勉強跟上老師的思路,一邊跟一邊努力寫筆記,分神時餘光不經意一瞥,發現身旁的男生在奮筆疾書地在紙上……
畫豬。
許昭青:“……”
難以理解,無法直視。
扭過頭去,繼續做筆記。
沉浸式又聽了十分鐘,再次扭頭,發現身旁的男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止畫豬了,但是依然沒聽課,就是撐著個下巴,坐沒坐姿的樣子,扭頭正在看她。
悄然就這麼對上視線。
許昭青問他,“你在乾嘛。”
“在看你的書啊,”章揚伸手,懸空指了指她的課本,“你的課本怎麼這麼舊,不會早就已經聽了一輪課了,又來再聽一遍吧。”
她看起來像是這麼卷的人嗎?
許昭青頓了頓,實話實說,“我這是借的老課本。”
“為什麼要借老課本,學校不是在放假之前,就把新課本給發下去了麼?”章揚剛說完,腦子就轉了個彎,“看樣子,你應該不是我們崇禮中學的學生吧?”
崇禮中學出了名的變態,能夠跟某水中學並肩提名的那種變態,雖然說知名度不如某水,升學率也是杠杠的。
去年本科率百分百,一本率也已經高達可怕的91.8%,屬於是一腳踏進崇禮,就等於一腳踏進名校大門。
升學率高的同時,也是因為他們教學嚴謹、管控嚴格,導致學生高度內卷。
這條“輔導機構一條街”,家長的天堂,孩子的地獄。
隻要隨便抓一個學生,看他麵黃肌瘦、印堂發黑、雙眼無神、頭發稀疏……80%的概率都是被家長強製性剝奪假期,一腳踢進輔導班的崇禮中學的學生。
抬頭不見低頭見,教室見完輔導班見。
就像現在王權帶的這個數學強化班,一共50個人,其中至少有10個人是同一個班的,都來自崇禮中學。
“10個人”聽起來不多,但是也不排除現在這個時間點去學習其它科目的,又或者是不比這家輔導機構學,去隔壁輔導機構學習的,還有一小部分家長就是老師,直接在家裡被輔導的。
總之你卷我也卷,學生不卷家長卷,學生家長不卷,學校就帶頭卷。
其它學校都是新學期開學了再去領新課本學習,崇禮中學不一樣,學期末就開始下發下學期的新課本,美名其曰帶回家預習。
新課本連著暑假作業一起在暑假結束上交各科科任老師檢查,暑假作業沒寫完,死,下發下去的新課本沒預習,死。
總之一句話:暑假不卷死上加死。
所以其它學校的學生如果想提前預習下學期的內容,需要向學長學姐借老課本。
但崇禮中學的學生就完全沒這個煩惱。
章揚會提出這個疑問其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許昭青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章揚,她是該說自己是崇禮中學的學生呢?還是說不是?
說是吧,她這輩子還沒有踏進崇禮中學的大門,說不是吧,半個月後她就可以堂堂正正成為崇禮中學的學生了。
於是許昭青糾結了一會兒,認真地說,“算半個崇禮中學的學生吧。”
章揚抽了抽嘴角,“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許昭青疑惑,“學校這麼大,你也不可能每個人都見過啊。”
“也是哈,”章揚搭訕失敗,又問,“那你成績怎麼樣?”
許昭青成績特彆不錯,高一一整年,在雲城中學霸榜年級第一,但是到了新環境,她知道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以前獲得的榮譽實在是已經算不上什麼了。
於是她謙虛道,“一般。”
“哦,那你高二的數學學得怎麼樣?”
“我剛開始學。”
“哈?”章揚一臉不信,“你剛開始學就學雙曲線,你逗我玩?”
“……”
許昭青感覺自己被鄙視了,這種鄙視的眼神她已經很多年都沒有見過了,起碼不會有同齡人當著她的麵露出這種表情。
她深吸一口氣,心裡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她本來想解釋——我剛轉學過來,以前用的教材和現在用的很不一樣。
可是對上那雙充滿鄙視和探究的眼睛,她就失去了解釋的想法。
算了,跟個陌生人解釋什麼。
反正上完這半個月的輔導課,就可以直接Say GoodBye!
章揚見許昭青不說話,默認她說的“以前沒學過”是謙虛騙人。還記筆記記得如此認真,一看就是好學生。
否則沒學過直接學雙曲線?這能聽得懂才有鬼,不是愛因斯坦轉世,那就是純粹腦子有泡。
於是章揚笑眯眯地說,“第二節課隨堂測試,測試上節課學的“橢圓幾何性質”的綜合練習題,借我抄一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隨堂測試?
綜合練習題?
許昭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這什麼輔導班啊!玩得這麼大節奏這麼快,這跟直接上學有什麼區彆!!
上學的時候還不會上節課剛學,下節課就隨堂測試呢。
許昭青臉一綠,一看時間,距離下課僅剩10分鐘。留給她複習的時間完全不多了!加上課後10分鐘,一共就20分鐘。
許昭青一言難儘地看著章揚,“要是做不出來,應該沒什麼懲罰吧?”
章揚心想,果真是新同學啊,就是單純。
她難道不知道王權看似變態,實則變態嗎?
章揚:“也沒什麼,就是會叫考試墊底的同學,下一次用數學知識說一場‘數學知識脫口秀’罷了。”
王權此人,變態中的戰鬥機。
這節課講知識點,下節課前三分鐘請上一位考試墊底的同學,獻上一份一到三分鐘的“數學知識脫口秀”,以示警示作用,接下來考試,考完收卷第三節課講評試卷,第四第五節接著講知識點。
為什麼不第一節直接切入正題測試呢?
就是為了先灌輸一點新知識,擾亂思緒。如果有同學趁著第一節課複習第二節課的考試內容,第四節課開火車提問題的時候,那就慘了。
因為第四節課提問的就是第一節課說的知識點。
這就是王權的變態之處。
許昭青一聽要講“脫口秀”,兩眼一黑,下課了。
OK,她其實已經能夠預感到,明天被迫上台講脫口秀的人究竟是誰了。
許昭青偏頭問章揚,“那下節課帶頭說脫口秀的人是誰?”
章揚欲言又止,臉色一沉,“是我。”
許昭青:“……”
她歎了一口氣,無比真情實感地伸出了自己的手,“難姐難弟握個手?”
“你真不會啊?”章揚顫抖著手跟她握了一下,瞪大眼睛,“你彆騙我,我就你一個希望了。”
許昭青:“我真不會,騙你做什麼?”
章揚欲哭無淚,回頭看身後的男生一眼,“‘食鹽’,怎麼辦,以為找了個新同學,找到了希望,結果好像一點兒用都沒有……”
身後那被叫做‘食鹽’的男生全程沒說話,也不搭理他。
章揚似乎適應了對方的冷漠,嬉皮笑臉地扭過頭感歎,“唉,活著真難啊。”
彆問沒什麼不能跟其它同學互換答案抄,首先這是輔導班,本來友情就沒有在學校裡同個班的同學之間的友情這麼堅固。
再說了,我給你抄,待會兒你分數超過了我,被抓上台講趣味脫口秀的人,就水靈靈地變成了我。
誰會願意當這麼個冤大頭啊!
許昭青也順著章揚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身後的那位名字超級奇怪,叫“食鹽”的男生不鹹不淡地瞥過來一個眼神,全程一句話也不說。
一語驚醒夢中人。
章揚眼睛“嗖”地一下,亮了。
許昭青懸著的心“啪”地一下落地,碎了。
許昭青心裡罵了一句“靠”,也不廢話了,抓緊時間翻到前一章節“橢圓”,開始認真地看了起來,瘋狂記公式。
幾分鐘很快過去,迎來十分鐘大課間,教室裡卻不複剛才的嘈雜,在埋頭瘋狂複習知識點、記公式。
王權則一手捧著裝著冰奶茶的保溫杯,翹著二郎腿,一邊喝著奶茶,一邊十分欣慰地看著台下一片安靜地努力複習。
果然還是這種“恐嚇”教學方式比較有用。以前他當學生的時候,最討厭這種老師。
現在到他當老師了。
可就太享受這種折磨學生的感覺了。
就一個字:爽!
大課間十分鐘也是轉瞬即逝,很快正式開始上課,章揚硬著頭皮上台表演一段脫口秀,雖然這家夥在台下很緊張,但是真的等到他上台之後,卻是一點兒也不怯場了。
首先“咳咳……”了兩聲,章揚說,“今天我這是被迫‘營業’,為啥呢?因為我上次考試得了倒數第一名。”
台下有零星笑聲。
“圓這家夥,咱打眼一看,嘿,不就是個規規矩矩、圓潤可愛的圈嘛!實際上它十分狡猾……”
“(a,b)就是圓心坐標,那是圓在坐標係裡的“定海神針”,決定了它住哪兒;r呢,半徑大小一改變,圓直接就“胖瘦”變形了。”
“跟咱減肥健身似的,參數一變,模樣大不同。要是做題時把這幾個關鍵數據弄岔劈了,嘿,你畫出來的圓,能從足球場直接縮成乒乓球,離譜到家!”
“……”
其實脫口秀是有趣的,但是搭配上數學知識,寫出來的文本就會變得完全沒這麼有趣了,不僅如此,還挺牽強無聊的。
主要是配上章揚那張長得就像喜劇演員的臉,在加上一口標準的公公音公鴨嗓,以及過於浮誇的表情。
這三分鐘還是得到不少笑聲。
也鞏固了一些知識。
隻不過許昭青完全笑不出來,她全程都在低著頭,瘋狂背公式,隻不過短短十幾分鐘,怎麼可能有用呢。
頂多也隻是垂死掙紮罷了。
岑澍這本寫得密密麻麻的書咋就算沒有給她帶來一點兒玄學上的幫助。
完了。
看來她明天就要成為講脫口秀的那個大冤種了。
章揚下台,試卷開始爭分奪秒地從前排瘋狂往後排傳遞。
試卷傳到許昭青手裡的時候,她把試卷前後翻過來看了好幾眼,果真是隨堂測試,題型都這麼與眾不同,一道選擇題都不給,隻有填空、判斷、和大題三種題型。
一點兒玄學分都不帶給蹭的啊?
許昭青前前後後把題目看了一邊,謹記“這題不會立馬跳了看下題,珍惜時間”,跳著跳著她就發現,自己用了短短十分鐘,就從試卷第一題跳到了最後一題。
總結下來那就是……
她一題都不會寫。
原來當學渣是這種感覺。
實在是,久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