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是沒電了嗎？」

身後突然響起了這個聲音，許昭青微微愣了一瞬間。

許昭青抬起頭，就對上一張十分俏麗的臉，她認出來，是剛才那位跟岑澍說話的女生。

女生的眼底清澈，瞳孔裡是很淺的琥珀色，近距離看起來更漂亮。

閱覽室座位靠窗，光線透過玻璃窗灑進來，空氣裡似乎有浮沉的光影，落在女生身上，緩緩渡上一層金邊。

就像個突然出現在她生命裡的小精靈。

許昭青完全沒料到會是她，被驚豔得說不出話，頓了兩秒才點頭，“嗯，可能是。”

女生彎唇笑了一下，拉開許昭青旁邊的座位坐下來，從包裡掏出一個電寶遞過去給她。

因為現在她們是在閱覽室裡，很安靜，所以女生說話時刻意壓低了一點兒聲音，

“我正好有帶充電寶，要不要借你？”

許昭青心裡雀躍了一下，但是很快心又再次沉了下去，同樣壓低聲音回，“我沒帶充電線。”

“啊？”女生聞言歪了歪頭，抱歉的語氣，“那我也沒辦法了唉！”

女生其實帶了充電線，但是那是手機充電線，而且還是蘋果的，根本充不上mp3。

“沒事，沒關係的，”許昭青自己也沒感覺到自己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嘴角，又輕聲說了句，“謝謝。”

其實，無論女生有沒有實際性地幫上她，她也會覺得挺高興的。

一開始發現自己的mp3沒電的時候，許昭青確實覺得有點兒難過，因為感覺到自己的計劃被打亂，有種接受不了的煩躁。

可是在女生提出幫助的時候，她心裡頓時不覺得失落了。

原因好簡單。

隻是單純以為，許昭青感受到了女生身上對她的善意。

即使她們在此之前並不認識。

這雖然隻不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在許昭青的心裡卻很不一樣。

這是來到陌生城市裡，第二個對她釋放善意的人。

許昭青很感動，也很感激。

還為剛才自己隱隱羨慕這個陌生女生長得漂亮，而感覺到一絲絲不恥。

-

這件小插曲很快就過去。

兩人並排著安安靜靜地坐在同一排，翻閱著手中的書，許昭青看懸疑類書籍的時候，眉頭會忍不住緊緊皺起來，而身旁的女生不知道具體看的什麼書，有時候會控製不住輕笑出聲。

許昭青偏頭看一眼過去。

看不見書封，隻能看到女生微微翹起的嘴角。

許昭青看書很快，一本三十萬字的書沉浸式閱讀隻需要看半天，隻不過《詭物商人》這本書她並不是很喜歡看，基本上都是跳著閱讀。

《詭物商人》節奏不錯，邏輯不嚴密人設也單薄，相比較之下，她更喜歡《無證之罪》裡的“雪人連環殺人案”，於是看了三個小時，她便結束了這次閱讀。

再加上她出來的借口是“買學習資料”，待太久估計回去又要被沈素潔盤問。

許昭青起身把書放回書架原位，再路過剛才自己坐過的位置時，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被一個陌生的男生占據了。

但是旁邊的位置上，女生還依然坐在那兒，一邊輕笑一邊認真翻閱著手中的書。

許昭青莫名其妙地腳步停頓了一下，摸了摸自己衣服口袋，摸到幾顆薄荷糖。

她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把薄荷糖給自己留了一顆，剩下的抓在手心裡，還是走到了女生的身後，趁著她不注意，把那幾顆糖放在了女生書的旁邊。

做這一切的時候，許昭青發現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跳得很快很快。

那女生愣了一會兒，又像是有點兒被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的許昭青嚇了一下，下意識先看了糖一眼，與此同時聽到很輕地一聲“謝謝”。

待女生緩過神來時，回頭一看，發現許昭青送完糖之後，就飛速跑出了閱覽室。

“噗呲，”女生驀然笑了，小聲自言自語了一下，“怎麼還送我糖啊，這麼可愛嗎。”

-

送完糖之後的許昭青渾身充滿了心虛，甚至不敢去看那位女生臉上的表情，她就趕緊衝出了二樓閱覽室。

迎麵吹來的風，也帶不走她臉頰兩旁迅速浮上的燥熱。

天。

她剛才怎麼就沒忍住直接把糖送給那個女生了嗎？真的很奇怪好不好，也不知道女生會不會覺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許昭青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隻是剛才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單純地覺得，對方對她釋放了善意和幫助，她就想做點兒什麼去謝謝對方。

或許冷靜下來之後，認真回想，許昭青會覺得這個做法還有點兒小矯情。但是如果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肯定還會這麼做的。

管它呢。

世界這麼大，總不會再見了。

就算以後再次見麵，應該頻率並不高，還隻會是陌生人。

這麼一想，許昭青心裡瞬間輕鬆了一些。她上了三四樓學習資料區，認真挑了幾本新學期開學需要用到的教輔資料，把它們買回家。

雖然說來學習和買資料不是她這次出來的主要目的，但是這件事對於她來說也還是挺重要的。

畢竟在高二即將來臨這個時間段轉學，在教材和高考卷題材都不太一樣的情況之下，笨鳥先飛會比較適合她。

許昭青在雲城讀書的時候，成績很不錯，霸榜年級第一更是常有的事。

隻不過伯父伯母並不怎麼了解她的成績，隻是單純知道她成績很不錯。

至於她的親生父母……對她就更不了解了。

許昭青想，即使沈素潔不強迫地逼她去參加補習班，她也是會趁著最後這段時間努力一把的，當初用不爽的語氣懟沈素潔，也隻是因為她單純覺得自己被掌控，很不爽。

她不喜歡自己的人生和選擇被人掌控的感覺。

但是許昭青明確知道崇禮中學和之前她就讀的高中之間的差距。

也知道自己在新的環境裡，麵對新的教材、新的對手，自己想再奪得名列前茅的成績，並不會像以前那樣容易。

甚至是很難。

但是她不怕。

她最不缺的就是麵對挫折的勇氣。

-

許昭青提著買好的學習資料回到家，這個點妹妹還沒回家，隻有沈素潔一個人在家裡打掃衛生。

沈素潔如今沒有工作，她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家裡充當“全職太太”的角色。

許昭青推開門，在玄關處換鞋，兩人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空氣裡有一種十分詭異的安靜感。

“你……”沈素潔看到許昭青手裡提著的袋子，下意識想關心她買了什麼書回來，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隻說，“我給你買了新的衣服，在你的衣櫃裡，這次應該是你的尺碼。”

“謝謝。”許昭青沒什麼表情，隻說，“我先上樓了。”

許昭青知道自己確實沒有什麼話要跟沈素潔說，兩人這麼久了，也都沒有麵對麵說話超過五分鐘。

沈素潔看著許昭青飛速跑上樓的身影，不禁歎了一口氣，心裡不禁再次後悔。

當初是不是就不應該把許昭青放在鄉下，讓她伯父伯母把她帶大？否則兩個女兒都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一個會總是撒嬌喊媽媽，而另外一個的性子卻是如此冷漠，也不知道隨了誰。

許昭青飛速跑回房間之後，把門反鎖，每次跟沈素潔待在同一個空間，總會讓她覺得有些許窒息的感覺。

隻是在反鎖房門，走向書桌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她的書桌上不知什麼時候，擺整齊了全套的高二教材，從三個主科到副科三科，都給她找齊全了。

書本不新，是老教材，整整齊齊地就這麼擺放在她書桌上。

幾本課本旁邊放著個手機和藍牙耳機，正是她剛搬來的那天，沈素潔沒收走的。

手機上貼著一張便利貼，也許是早就料到許昭青不會認真聽她說話，於是她才用了留便利貼的這種方式。

上邊寫著一行字：

「是我考慮不周到，在這個時間沒收你的手機，手機和藍牙耳機先還給你了，這段時間你先留著，去輔導班的時候方便聯係。書是向鄰居借的，現在先用，等新學期開學領到新書了，再把書還回去。」

落款是五個字，「愛你的媽媽」。

許昭青不知道自己愣愣地站在書桌旁站了多久，隻知道自己心情很複雜。

就像是被人無情推下深淵，在她認為自己快死的時候，又被同一個人從深淵裡拉了出來，並且給早已經傷痕累累的她塞了一顆糖。

許昭青深吸一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裡有針在紮，她愣愣地坐在書桌上，有點兒想掉眼淚。

如果她的原生家庭真的很差，父母對她很不好，那她可以毫無負擔地恨他們，並且毫不留戀地跟他們切斷任何聯係。

可偏偏不是。

它時好時壞，讓許昭青會有期待，會有失望，會若得若失，讓她恨得不徹底、愛得不純粹。

在她都快要接受父母可能一點兒都不愛她這個事實，滿心的期許碎成齏粉，難過就這樣肆意蔓延，無可阻擋。

他們再在這個時候輕飄飄地出現，給她懷抱，給她希望。

這種感覺真的很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