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路公交車(1 / 1)

第5章

許昭青快速跑上房間後,下意識把房間門反鎖,帶上耳機坐在書桌旁,一邊聽著耳機裡傳出來的歌,一邊看著窗外密密麻麻的雨絲,浮躁的心情瞬間寧靜了下來。

她突然想看點什麼東西。

如果現在她還在雲城,估計還在看那本剛看到一半的《無證之罪》。

那本是許昭青存了兩周零花錢,才買下來的正版實體書,隻不過遺憾的是,在出發趕往渝城時,那套《無證之罪》的實體書被沈素潔認定為是會影響到學習、不利於許昭青身心發展的禁書,從而把它留在了雲城伯母家。

許昭青很想看完結局,隻是她手上一沒手機,二沒書。就算好奇後續發展好奇到心肺在撓,也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

許昭青睡不著,於是掏出從文具店裡買的筆記本中其中一本,攤開在桌麵上,取下水性筆的筆帽,忍不住開始想寫點兒什麼。

她有記日記的喜歡,文字有時候矯情得實在是不能看。

2014.08.16,天氣:小雨,心情:……

許昭青在心情一欄目,先畫了一個笑臉,而後又畫一個哭臉。

僅僅花了幾分鐘的時間,就已經洋洋灑灑寫了幾百字。

用簡潔的話語提煉濃縮下來,那就是:

搬家、雨天、小貓、少年、補課、爭吵。

其中“少年”所占據的篇幅最長,因為她寫日記有一種特殊的習慣,那就是隻喜歡詳細記錄一天中讓她開心的事情,剩下的不開心的事就會被她一筆帶過。

畢竟難過的事情已經夠讓她傷心了,她不想記錄的時候再重新回憶一遍。

許昭青寫下最後一個字,放下筆,拿起桌麵旁那小袋的袋裝牛奶,忍不住陷入沉思。

她聽到他做自我介紹,說他的名字好像叫:

cen澍。

可究竟是那個“cen”呢?也許是陳和岑,又或許是程和成。

這個世界上的同音字太多了,她無法確定他的具體姓名。

但是無論他是哪個姓氏,許昭青都覺得,他的名字很好聽。

因為她在最難過最孤單的時候,偶然碰見一隻係著“澍”字鈴鐺的貓,以及一個名字為“澍”的人。

於是心臟某處寸草不生的的貧瘠之地像久逢甘霖。

自此春回大地,萬物複蘇。

-

許昭青第二天很早就醒了,主要原因是生物鐘,她不常熬夜,於是也醒得早,再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剛到新環境,睡眠淺。

她今天想出門去市圖,圖書館裡應該能夠找到《無證之罪》這本書的實體,而且也有免費借閱室,也許她可以花一天時間,在市圖把這本書的後續看完。

聽歌跟看課外書是她的唯二愛好,其中以懸疑小說最為喜愛,《無證之罪》這本書她剛看到最激動人心的部分,如果看不到後續,她會覺得十分難受。

許昭青收拾完準備出門時,沈素潔也正準備出門送許茗伊上學。隻不過不是送去學校,而是送她去培訓班學習繪畫課,培養一下她的興趣愛好。

許昭青喝著豆漿,看到睡眼惺忪、一邊抱著麵包啃,一邊快要把腦袋掉進碗裡的許茗伊,心裡快速閃現過一分她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心疼。

這麼小一個,都沒能夠有完整的暑假。

原來沈素潔對每個女兒都嚴格,不管是她還是許茗伊。

許昭青有些羞恥地覺得自己找到了一點平衡感,她簡單地吃了會兒,就放下了碗,習慣性跟沈素潔報備今天的行程,“我想去一趟市圖書館。”

沈素潔瞥了許昭青一眼,“人生地不熟的,你能找得到嗎?”

“我可以問路。”雖然說她還沒有坐過地鐵,但是她也不是不會坐公交車。

渝城多的是大巴,她帶上幾塊錢,想去哪兒都可以。

沈素潔皺了皺眉,不是很想放她出去,“我送你妹妹去上學,回來後帶你去商場買衣服,昨天給你買的那幾套你不是說尺碼不太合適?”

許昭青沉默了兩秒。

也許沈素潔不讓她單獨出門,是不夠放心她一個人出門的想法,但是更多的還是控製欲。

想掌控住許昭青。

因為在沈素潔的認知裡,她這個大女兒從小不養在她身邊,她並不知道許昭青的脾性如何,這些天隻從許昭青身上看到了特彆多的缺點,她不放心許昭青初來乍到就出去野。

許昭青大可以直接把沈素潔的話當成是耳旁風,畢竟許為彬在上班,待會兒沈素潔也要出門,家裡沒人看著她,她還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

隻不過許昭青並沒有選擇這麼做,

畢竟接下來他們還要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許昭青不願意跟他們之間產生這麼多的摩擦。

許昭青找了個借口,“我明天要去上補習班,所以提前做好準備,想去市圖書館找一找學習資料。”

沈素潔想了想,最後還是同意了。

因為沈素潔想了想,就算許昭青是騙她去圖書館,實際上出去玩,好像也沒什麼,明天就得去上輔導班,玩一天也無傷大雅,更何況是去買學習資料,那她就更沒理由反對了。

沈素潔從皮夾裡掏出兩張紅色紙幣遞過去,隻說,“早點兒回來。”

“謝謝。”許昭青也不客氣,直接接了過來。

本來她是想著扯個借口,行就行,不行就算。隻是沒料到沈素潔竟然會鬆口這麼快。

果然還是“學習”這個借口好使。

-

許昭青從小區門口走出去,左轉走200米,搭乘306路車,可以直接去到市圖。

不遠,7個站,需要三塊錢。

這是隨口問小區樓下保安的。

從保安室出來時,她看到門口那隻係著鈴鐺的貓在門口徘徊,多看了它兩眼,結果它沒理她,跑去跟其它小貓玩了。

許昭青沒忍住勾了勾唇,她終於理解了岑澍那天說的“這隻貓總是在樓下溜達”是什麼意思了。

走去公交站的路上,其實路過昨天那家便利店。路過的時候,許昭青沒忍住往店裡看了兩眼,心想他現在會不會還在店裡收銀?

鬼使神差地,許昭青還是沒控製住自己,往店裡走進去。

她對自己說:她隻是想買點東西路上吃,跟想不想見到他,應該沒什麼關係。

但是踏進門口的那一秒,眼神還是沒有控製住往收銀處看了一眼。

收銀處的人聽到門口播報器的機器音“歡迎光臨”,抬起頭來。

許昭青看清他的臉,心情控製不住地下沉,不是岑澍。

他不在這兒。

收銀台旁坐著的人,是昨天跟她搭話的那個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見到她,語氣熱情道,“又是你啊?想要點什麼自己看看?”

“好。”許昭青心裡有些發堵,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想找借口看岑澍一眼。

她心不在焉地挑了一瓶純牛奶和一小袋薄荷糖,到收銀處結賬。

算了。

許昭青吐出一口濁氣,心裡泛起絲絲褶皺,一臉失落捏著純牛奶走出便利店。

昨天晚上下了一場雨,今日放晴。和風舒暢,是個好天氣。

隻不過從便利店走向車站時,許昭青隻覺得頭頂的太陽刺眼得很,插上牛奶吸管,微低頭踢著地上的小石子,慢悠悠地在路上走。

小石子被她踢遠,在地上滾了滾,最終落到一雙白色鞋子前,許昭青頓住,抬頭對上少年清澈的眼。

清晨有風,少年額前的碎發被輕輕吹起,原本被遮住的額頭露了出來,襯的五官越發利落乾脆,眉眼深邃有神。

他身後是湛藍的天空,熹微的日光透過頭頂的樹葉,打落下斑駁的碎影,從少年的發梢、挺拔的脊背一直蔓延至許昭青的腳尖。

是岑澍。

剛才還因為在便利店沒看見他而產生的失落情緒瞬間蕩然無存,許昭青抿了抿唇,看到岑澍眼底閃過一絲吃驚,不知是驚訝於再次碰見她,還是因為在公交站這個地點碰到她。

岑澍問她,“你要去哪兒?”

“市圖書館。”許昭青不好意思在他麵前喝牛奶,單手把還剩半瓶的牛奶拿在手裡,背在身後,“你呢?”

岑澍臉上帶著幾分淺笑,“我也是。”

“啊?”這麼巧嗎?

許昭青光顧著看他的臉了,此時垂下頭看,才注意到原來他手裡拎著個紙質袋子,純白色,裡邊滿滿當當地塞著不少東西。

她微垂頭粗略瞥了一眼,是書。隻是看不清具體是什麼書。

“去圖書館還書?”

“算……是吧,”岑澍並肩著跟她站在一起等車,隨口問她一句,“你去借書?”

“嗯。”

“學習資料麼。”

現在距離新學期開學其實也沒幾天了,岑澍推測她去借閱或者購買學習資料,好像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隻不過許昭青這次去的主要目的不是看學習類的書,而是想把那本懸疑推理小說看完。

隻不過她不想跟岑澍說實話。

不然他會怎麼看她?會覺得她不務正業嗎?

許昭青於是又“嗯”了一聲。

岑澍也沒有追問,而是下巴輕輕揚了揚,提醒她說,“車來了。”

306路車其實挺好等的,隻不過除了容易等這個優點,缺點也十分明顯,那就是搭乘這部車的人其實也挺多的。

岑澍提前給她打預防針,“待會兒上車可能會沒位置了。”

“我沒事,7站路而已,應該不會站很久。”

許昭青是真不在乎有沒有座位,雲城鄉下隻有小學,上學要去鎮上或者市裡,回學校或者放假的時候,也是擠公交,彆說沒位置坐了,有時候站的位置都不一定有。

而且還是漫長兩個半小時的車程。

在上車前的時候,許昭青不動聲色地把牛奶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許昭青做好了沒位置坐的準備,隻不過從後門上去時,最後一排角落處還有一個位置。

“你去那兒。”岑澍把位置讓給她,自己走到前邊拉住拉環。

許昭青也不矯情,直接走去後排坐了下來。

剛坐下來,她便把窗戶打開了一些。

她暈車說不上特彆嚴重,但是還是受不了車上的味道,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臭味,坐久了,胃會瘋狂翻湧。

隻有把窗戶打開一些,有新鮮的風吹進來,才會好受一些。隻不過窗戶剛打開沒多久,身旁的大叔不爽地說了一句,“乾什麼把窗戶打開啊小姑娘,怪冷的。”

有嗎?

現在是夏天,車裡擁擠得空氣不流通,滿滿的二氧化碳才更讓人難受吧。

前排大媽聽不下去,回頭說了一句,“算了算了,不就打個窗麼,語氣這麼凶做什麼?”

“你在前排,冷不到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許昭青聽了兩句,直接把窗戶給打了回來。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許昭青掏出mp3,戴上,隨機播放了一首歌,聽歌的時候能夠讓她轉移一些注意力,又拆開剛才在便利店裡買的那袋薄荷糖。

她把包裝袋拆開後,裡邊有幾顆獨立分裝的薄荷糖,她撥開一顆,丟進嘴裡含著,用來減少身體的不適感。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能夠看到岑澍的背影。他裝滿書的袋子放在杆子旁,用小腿抵著不讓它動,單手拉著拉環,隔著不遠的距離,能夠看到他的手背處若隱若現的青筋。

他低著頭,在玩著手機,看樣子是在聊天打字,後脊凸起的地方像龍骨,背影清瘦挺拔,滿滿的少年感。

許昭青莫名其妙地又開始糾結。

他的名字,究竟是那個cen?

她很想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