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身，隻見妖獸掄起鐵錘，砸向牆麵，沙塵四落。

妖獸這一動作立刻引起騷動，另外一名守門妖獸見狀要過來。

綃虞猶豫了片刻，見到端木穎快步走向妖獸，手搭在劍柄上，就往後退了一步。

他們那麼厲害，應該能自己解決。

卻看到聞鈺投過來的目光，眼神深沉，可配上他頭頂的妖耳，倒是變成了請求。

綃虞硬著頭皮上去：“他是我帶來的。”

又一指已經停下來的端木穎：“還有她，她也是。”

綃虞對妖獸說這幾句話時，自然而然說出了妖語，另外兩人聽不懂。

妖獸轉而看向綃虞，麵上堆笑：“既然是大人帶來的，那便由大人帶進去。”

綃虞見狀，輕咳一聲，喚他們：“你們倆，還不快跟我走。”

說實話，這種狐假虎威的事乾起來是真的爽。

以前是領導吆喝她，現在她也能吆喝吆喝彆人。

她這副神氣的模樣落到聞鈺眼裡，古井無波的心海裡飄下一片落葉，泛起淡淡漣漪，很快恢複平靜。

“好。”聞鈺啟唇，應了一聲。

即便是掩去容貌，他渾身的氣質不容忽視。

妖獸上下打量幾眼聞鈺，鼻尖使勁一嗅，湊到綃虞身邊，獻寶似的指著聞鈺。

“方才大人對他們說的應是人族語言，這倆個想必是大人您的人奴。”他說的妖語，隻有綃虞聽得懂。

“我仔細一聞，他身上都是大人您的味道。我們這有一種妖契，大人與人奴結下，再加以調教，定然能訓得人奴百倍聽話。”

“不必。”綃虞沒理，垂下的手朝身後聞鈺招手，抬腳就走。

危機解除，端木穎收了劍，見到妖獸立刻變了態度，讓開道來讓他們進去。

視線在妖獸與綃虞身上來回轉，忍住心裡的懷疑，跟著聞鈺走進去。

待走了一段距離，綃虞才停了腳步轉身。

一回頭看見那張逐漸變得陌生的臉，一時間不太適應。

“那你們已經進來了，接下來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綃虞說著，期待聞鈺說沒有，那樣她就可以去找之前的姐姐，問她天賦神通的事情。

她這期待無事的眼神太過明亮，聞鈺想忽視都不行。

他剛張口，一陣狂風裹挾著風沙頓時席卷了整個區域。

一聲嘶吼響徹空氣，地麵顫動，有什麼東西自地底破出。

地麵皸裂，一個龐然大物慢慢顯現，先是粗長的犄角，巨大的頭顱，猩紅的眼，再到全身顯露。

如同一座小山丘，頓時占據了一半空間。

綃虞她們三人離得近，尤其綃虞，一看到這隻妖獸，立刻反射性地朝後退。

差點要喪命的陰影還在，綃虞渾身發涼，可卻沒有先前那麼強烈的懼意。

端木穎則是立刻升起殺意。

“那晚襲擊鎮子的妖獸與這隻同族！”

唯獨隻有聞鈺看到這隻妖獸，浮出的情緒卻是陌生。

殺了這隻妖獸同族的是發病的他，而他全無相關的記憶。

而與襲擊鎮子同族的妖獸出現在這，那便意味著鎮子不止被一方妖族勢力盯上。

距離那場大戰才過去不到三百年，妖族竟又起了侵占人界的心思。

“先去找人。”

綃虞被聞鈺的聲音吸引，看向他時，發現他頭頂空空的，妖耳已經不見了。

“道長你的耳朵沒了，失效了？”

聞鈺隻道是自己隱藏了妖耳。

綃虞愣愣點頭，乾嘛藏起來，明明很好看啊。

妖獸從他們身邊經過，去了另一頭。

綃虞聽見那些妖獸議論，語氣充滿怨懟。

“聞鈺那廝去哪不好，非要與我們作對，離得最近的人族駐紮地被保護起來了，這回想進去，比登天還難！”

“說來奇怪，我們與隔壁那個小妖域說好了一起分了駐紮地裡的人族，多少年了沒出事，聞鈺怎麼突然就出現了。”

綃虞豎起耳朵聽著，狐耳朝著那些妖獸撇去，胳膊肘輕輕碰了碰聞鈺，小聲說：“哎，他們在講你壞話。”

“說了什麼？”聞鈺垂眸，瞧見這隻狐狸豎起耳聚精會神聽妖獸說話的模樣，難得有耐心等綃虞將那些話複述給他聽。

說的都是妖獸對他的痛惡，以及對人族多年的殘害。

“怪不得看門的妖獸把你認成了人奴，合著他們把人抓來，結下妖契，變成奴隸。”

“簡直可恨！與人族簽下的協定，這些個妖獸從沒有遵守過！”端木穎朝周圍的妖獸剜了一眼，看見綃虞時依舊沒好臉色。

綃虞一聽，好奇端木穎為何這麼仇恨妖獸，聞鈺都沒她這麼偏激。

“莫要再說。”聞鈺朝端木穎警告道。

周圍已經有妖獸頻頻看過來。

他們倆說的不是妖語，容易被懷疑。

綃虞朝那些妖挨個瞪回去，這才令妖獸散開。

“你們可以自己去找？”她還是想爭取看看能不能有機會開溜，找那個姐姐。

聞鈺看她：“我不會妖語，需要你幫忙。”

他說得如此直白，綃虞根本沒機會拒絕。

“那行，我幫忙。”綃虞低頭，腳掌掃了一下沙地，覺得有些悶悶的。

妖獸一切外露的器官都會直觀地表達主人的情緒，此刻綃虞頭頂的狐耳耷拉下來，無精打采。

聞鈺眼底閃爍了一下，開口道：“作為報酬，稍後你可以自己活動。”

綃虞立刻抬頭：“那我就不說謝謝了。”

重新精神起來的狐耳占據了聞鈺的視線。

“嗯。”

端木穎站在旁邊，忽然覺得自己融不進這兩人之間，鬱悶地踹了一腳沙子，想要開口催促。

“我需要你幫忙尋個地方，”聞鈺道出地名：“儘歡樓。”

綃虞得到具體哪三個字，去找妖獸問路。

端木穎看了一會綃虞與妖獸交流的背影，忍不住開口問：“她回了妖域，這裡都是她同族，師尊你就不怕她將我們暴露嗎？過門的時候，那隻妖對她態度很恭敬，她肯定不簡單。”

“我真的不明白，師尊你為何會這般相信一隻妖。”

聞鈺隻看著綃虞，少女問了一隻又一隻妖獸。

“目前她能幫到我。”聞鈺斂去心中異樣，隻說：“我不希望再看到，我做出的決定，你再三質疑。”

端木穎立刻慌神，想要解釋，卻見聞鈺將目光鎖定在綃虞身上，連一個眼神都不給自己，隻好咬牙道歉。

綃虞已經領著一隻妖獸跑回來的，她與妖獸之間隔著一段距離，跑近時，明顯能看見她臉上的笑容。

“我問到了，他可以帶我們去。”

綃虞指著的妖獸一米多高，頭頂長著犄角，渾身用破布裹著，但臉與人沒差。

“但是他要報酬，一塊妖金。”

那隻妖獸修為沒有門口的兩隻高，隻以為聞鈺兩人也是妖。

“可以。”聞鈺應下，“讓他帶路。”

綃虞點點頭，與妖獸走在前麵，經過之前路過的道，又走了許久，久到腳掌都開始抽痛了。

他們對這裡不熟悉，又是隨便問的不知底細的妖獸。

綃虞開始懷疑這妖獸在繞路，或者壓根不知道儘歡樓在哪。

她攔住妖獸：“你真的認識路嗎？”

“大人彆急，妖域裡建築多，道路錯雜，沒有直通儘歡樓的路，我帶大人你們走的，已經是最短的了。”

綃虞看不出來他是否在撒謊，下意識看向聞鈺，見他點頭，隻好選擇相信。

“你要想好了哦，不帶我們去，妖金你拿不到。”

妖獸連連點頭，再次帶路。

不知為何，越往裡走，綃虞越覺得悶熱。

但見聞鈺與端木穎一副輕鬆的模樣，隻以為是自己身體太敏感了。

走了太久，連端木穎都開始不耐煩起來。

轉過拐角，腳下道路瞬間開闊，熙然熱鬨之聲傳入耳中，伴隨妖獸討要妖金的聲音。

“大人，已經到了，我的妖金該給我了。”

一座輝煌建築躍然浮現，巨大高聳的宮殿如同皇宮，高大寬敞的門敞開，妖獸進進出出，裡麵燈火通明。

有一種，紙醉金迷的感覺。

綃虞收回視線，後退一步與聞鈺並排而站：“妖金，給他。”

聞鈺伸手，在綃虞期待的目光裡攤開空無一物的掌心。

“我沒有妖金。”

“?”綃虞震驚。

沒有妖金你說什麼可以?

似乎感應到綃虞心中所想，聞鈺再次開口：“稍等片刻，會有人送來。”

他話剛出，一道身影從大門擠出來，風風火火跑到眾人麵前，伸手遞出一枚綠色圓葉狀物體。

妖獸一把奪過，一溜煙跑沒影了。

送來妖金的人對著三人一一指過，隨後搖搖晃晃地定在聞鈺麵前，瞅了半天。

“哎呦，聞鈺你怎麼換了張臉。”

這人長得清秀，渾身衣物整潔乾淨，但渾身的酒氣與這清爽格格不入。

“許久不見，拂山君。”聞鈺不動聲色退了些距離。

拂山君三個字一出，端木穎麵露吃驚。

端木穎難以置信看著他醉眼朦朧的模樣：“您就是兩百多年前，憑一己之力剿滅一個妖域妖獸然後消失的，拂山君?”

這人掀起醉眼，呼呼一笑。

“小姑娘，你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