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一過(1 / 1)

第一章

桑晚榆睜眼的時候,旭日高升,天光一片大好。

她昨晚看了一場打鐵花,絢爛花火和鼎沸人聲交織在一起,讓她不自覺投入其中,自然也看得十分儘興。但眾所周知,興奮這個情緒很消耗能量,因此,回到家,當興奮褪去,隻剩後知後覺的疲憊將她席卷,她強撐著精神洗完澡、吹乾頭發,倒頭就睡了。

這些年,她經常性失眠,昨晚是她好不容易的沾枕頭就著,然後,是一夜無夢,再睜開眼的時候七點過一刻,離她定的七點半的鬨鐘還有一會兒。

她這覺睡得質量頗高,因此醒來時絲毫沒有賴床的想法,掀開被子下床洗漱。

洗漱完,她脫下睡衣,從衣櫃裡拿出了一身套裝穿上。

白襯衫配黑色過膝裙,鞋子則是一雙黑色的細高跟,簡單、不費心思、也不會出錯的裝扮。

偏偏她身姿太好,這尋常至極的裝扮也襯得她盤靚條順、氣質出眾。

換好衣服,在糾結是自己在家做個簡餐還是去單位吃的時候,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拿起一看,是樓下的周潛小朋友給她發的信息:【小魚兒姐姐,你起床了嗎?】

桑晚榆:【嗯。】

周潛:【我媽媽讓你下來吃飯,說給你做了你愛吃的水煎包和豆腐腦。】

桑晚榆笑笑,回複道:【好,我馬上下去。】

周潛是厲煙霞的小兒子,今年九月剛上三年級,厲煙霞還有一個女兒叫周涵,今年研究生畢業,選調回了自己家鄉,目前在臨川縣下麵的雲和村任職。

半年前,桑晚榆隨沈清濁一起被派到臨川縣,雖然縣政.府提供了住宿,並且環境是一等一的好,但桑晚榆想住在人間煙火氣濃一點的地方,當時正好碰到厲煙霞的二樓在出租,最重要的是,這裡的裝修風格她很是喜歡,於是便選擇住在了這裡。

除她之外,二樓還有一個租戶叫葉迦音,不過她是受邀錄製一檔綜藝節目才住進來的。

兩個人年齡相仿,再加上厲煙霞一家人都很好相處,因此大家很快便熟絡了起來。

餐桌上,周潛看著桑晚榆問:“我以後能不叫你小魚兒姐姐嗎?”

桑晚榆不明所以:“嗯?”

周潛:“我想叫你美人魚姐姐,因為我覺得你長得超級漂亮。”

說這話的時候,他姐周涵正好從臥室走出,聽到忍不住嘲諷:“吾弟雖幼,卻油。”

桑晚榆聽了,忍不住笑。

周涵一邊紮頭發一邊說:“但我晚榆姐的顏值,那是真的沒得講。”

桑晚榆權當聽了個樂子,壓根沒讓這話過腦:“就你嘴貧。”

周涵聽了,不服氣地朝她努了努嘴,問:“迦音姐呢,還沒下來嗎?我剛給她發微信了啊。”

剛說完,就聽到一陣敲門聲。

其實門開著,是葉迦音為表禮貌的示意性敲門。

葉迦音這個人跟她的名字一樣,氣質安靜柔美,五官精致小巧,整個人看起來溫和又舒服,是那種很耐看的長相。

桑晚榆身上則多了一份英氣的美,眉眼間更顯大氣,一眼驚豔,令人過目不忘。

但接觸下來,你就會發現美貌是她們最不值一提的優點。

眼前的兩個女人,不論誰,都溫和又果敢,執著又坦然。

總之,都是令周涵格外仰慕的女性力量。

之前,周涵在畢業間隙曾回過家一趟,那也是她第一次見到葉迦音,那天的她,穿著優雅的連衣裙和高跟鞋,所以周涵還以為葉迦音是學藝術的,結果沒想到她竟然是學農學的,並且還是博士。

不過後來,她每次見葉迦音,她總是穿著舒適簡單的運動套裝。

今天,她穿了一身黑,簡簡單單,看起來隨意又乾練。

看她走過來,周涵忍不住問:“迦音姐,我早就想問你了,你學農學的,肯定免不了經常下地吧,皮膚怎麼這麼白?”

葉迦音輕聲回答:“我一般在實驗室待的時間比較多,如果外出,會很注重防曬。”

周涵一臉羨慕:“還是天生底子好。”

說完,又問:“對了,晚榆姐,你學什麼專業的?”

桑晚榆:“這個問題我一般不回答。”

“為什麼?”

“說了怕你討厭我。”

周涵想了想,不可置信地問:“我去?不會是數學專業吧?”

桑晚榆聽了,故作玄虛地朝她聳聳肩,讓她自己猜去。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聊著,不知不覺間,厲煙霞便做好早餐端了過來,看著餐桌上的兩個人,眼裡的喜歡兜都兜不住:“我們這小地方也是沾光了,一下來了兩個美女博士。”

周涵立刻接話:“還有個帥哥博士!沈哥哥長得可帥了。”

厲煙霞聽了,立刻敲打道:“沒大沒小,那是書記,也是你上級。”

周涵學桑晚榆,無謂地聳聳肩:“我隻在家說,當他麵我又不說,晚榆姐不會告我狀的是吧。”

桑晚榆沒說話,而是將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俏皮地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對了,”周涵一邊給大家發筷子一邊問,“那個節目,我聽說原來的投資商中途突然撤資,攝製組沒有資金,所以那節目不錄了?”

她是看著葉迦音問的,但葉迦音明顯對這個情況不知情,還是桑晚榆略知一二:“沒有,後來有企業追加投資了。”

周涵好奇地問:“什麼企業啊?”

桑晚榆:“這我哪兒知道啊,我就是個跑腿打雜的,上麵讓乾什麼咱就乾什麼,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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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臨川相隔大半個中國的香港,此刻也在晨光熹微中漸次蘇醒。

昨晚,結束電話會議後,賀輕舟便連夜乘坐紅眼航班來到了香港,得知好友席硯卿正好也在香港出差,兩個人還住在同個酒店,於是便和他約了個早餐。

吃過早餐,賀輕舟沒立刻上去,而是跟對麵人說道:“我沒拿手機,用你手機打個電話。”

席硯卿把手機遞給他:“這是我私人電話,你最好彆跟隨便的人打。”

賀輕舟聽了,隨口應了一句:“放心,給家裡人打。”

說完,便拿起手機走到了窗邊。

此刻,晨光籠罩的維多利亞港,正泛著點點碎光,他在落地窗前站定,垂眸,用手指撥出昨晚在那張紙上看到的那串數字。

說不清是天生對數字敏感,還是對緣分珍視,他匆匆一眼便熟稔於心。

按下撥號鍵後,他深呼吸一口氣才將手機拿到耳邊,本以為那邊會“嘟”幾聲作為緩衝,但很快,手機就被接通,幾乎是瞬間,耳邊傳來一道清亮又堅定的女聲:“喂,你好。”

時隔多年,他熟悉的、思念的、久違的嗓音,終於再次落入他的左耳。

他聽到,整個人像過電一樣,手指攥緊機身,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那邊很有耐心地等了幾秒,看他一直沉默,才追問道:“喂?請問哪位?”

這次,他終於不再無動於衷——怕漏出端倪,匆匆掛了電話。

再返回時已經是十分鐘後,看他回來,席硯卿問他:“打完了?”

“嗯。”賀輕舟將手機遞給他,“對了,你今天幾點忙完?”

“今晚沒飯局,怎麼,有事?”

“那等你忙完,陪我去選幾套衣服吧。”

席硯卿:“?”

據他所知,賀輕舟這人對自己的生活品質要求極高,這份吹毛求疵遍布在各個方麵。著裝自然是一部分,尤其是西裝,全部高級手工定製,店裡有他的尺碼,一般都是發來圖片他直接選款式,或者助理直接配好。

他什麼時候有這閒情雅致自己去逛街買衣服了?並且據他剛才的聽聞,他才接了一個重大投標,應該忙得要命。

察覺到對麵人探詢的目光,賀輕舟沉默片刻,憋出一句:“換季了,沒衣服穿。”

這解釋,很多餘,也很無力。

更何況席硯卿縱橫商場多年,讀心功力相當了得,隻見他抬眸,看了眼窗外,煞有介事地問:“現在不是秋天嗎?”

賀輕舟:“嗯?”

席硯卿:“你那表情,我還以為思春了呢。”

賀輕舟:“......”

不說話能憋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