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為今天上的是早班,家中隻有一個保姆和八個月大的王小英。
周玦他們中途改道去了一趟。
至於在醫院的那個問題,林妄並沒有回答。
那個突如其來的擁抱,仿佛也隻是一場錯覺。
昨晚的那場初雪讓林易風和江念念雙雙感了冒。
不然有他們在。
兩人之間現在的氣氛也不至於如此沉默。
林妄知道他在介意什麼,可她現在並沒有做好準備告訴他。
那是她最不願意他看到的那一麵。
即使他一定會心疼她。
她很篤定這一點。
可她林妄向來最要麵子,寧願自己一個人舔舐傷口。
沉默片刻後。
她拉住了他的手腕,說話聲音很輕,“阿玦,給我點時間。”
他們兩個現在都需要時間。
畢竟那錯過的幾年,是他們無法彌補的時光。
即便是心中還有對方,但還沒有那麼快釋懷。
尤其是她當初拋下了他,這件事始終是他的心結。
就在林妄以為男人不會回複她時。
耳邊清晰地傳來一道聲音,帶著些許晦澀,“好,我等你。”
她驀地一驚。
抬眼撞進他黑沉的眸光裡。
似乎生出了一種衝動。
她想不管不顧的把什麼都告訴他。
…
王大為的家就在鄒涵夫婦的樓上。
來開門的是保姆餘阿姨。
她抱著八個月大的王小英一個勁的在哄。直到哄睡著了,她才從廚房端出一盤水果,在沙發上有些坐立不安道,“警察同誌,吃水果。”
從所處的環境中看,這個年過半百的女人把這裡打掃的井井有條,笑容憨厚,雙手交疊在膝蓋上,這是明顯不安的表現。
桌麵上、牆上、任何能看到的角落基本上都貼滿了王小英的照片,甚至還有專門的房間用來存放小孩子的玩具。
因為是女孩,房間整體呈粉色布局,櫃子裡洋娃娃、玩偶滿滿當當。即使王小英現在還隻有八個月大,用不上,但顯然這些準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可以看出,王大為是真的很愛王小英。
林妄走到搖籃邊,近距離地觀察了下王小英。熟睡中的嬰兒胖嘟嘟的,就像是年畫中的胖娃娃,不忍讓人驚擾。
她向來不是很喜歡小孩子,隻看了一眼就打算走開,因為她深知一旦吵醒了對方,她的耳朵就彆想好受了。
然而下一秒。
原本正處於熟睡中的嬰兒突然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的大眼珠濕漉漉的,懵懂又無辜,接著嘴一癟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林妄有些腦殼疼,隻好俯身把王小英抱了出來,動作有些笨拙,她沒有哄小孩的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麼哄。
奇怪的是王小英在她懷裡反倒不怎麼哭了,圓溜溜的眼珠轉了轉,然後對她咧嘴笑了。
這個畫麵,極其溫馨。
懷裡的小團子天真地露出笑容,嘴裡隻長了兩顆牙齒,可愛的讓人不忍撒手。
倏的,旁邊落下一道陰影。
也垂眸看著她懷裡的小團子,眼神帶了幾分溫柔。
兩人的距離不自覺靠近。
遠遠望去,他們仿佛是一家三口。
感受到身旁的存在,林妄下意識的把小團子往男人懷裡塞。
周玦也沒多少抱小孩的經驗,動作笨拙的剛準備抱結果小團子又哇的一聲哭了,這下他的表情帶著幾分無奈。
然而當小團子再次回到林妄懷裡的時候,一下子停止了哭聲,對她笑。
林妄逗弄著懷裡的小團子,眼裡也不禁泄露出了幾分笑意,習慣性的把手搭在男人肩膀上,彆過頭笑。
發自內心的愉悅。
這是他們從前還是情侶時她下意識的動作,每當這時候男人總是無奈又寵溺地看著她。
而現在,似乎一切都沒變。
隻是那絲寵溺被很好的隱藏起來了。
有些人,慣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殊不知那下意識的動作和表情早已出賣了他。
越隱藏,反而破綻越多。
周玦抿了抿唇,心情有幾分複雜。
林妄也就沒把手放下去,相反還故意打趣了一句,“沒想到周隊長那麼不招小孩子喜歡。”
“那如果將來有小孩了怎麼辦。”
她歪頭看向他,說完後知後覺地一愣。
她很霸道,他未來戶口本上配偶那一欄的名字隻能是她。
然而她是丁克,根本不打算要孩子。
林妄性格上有些偏執,隻想全心全意地愛他一個人,不想再分注意力給彆人,哪怕那個人和她有血緣關係。
隻是剛才那句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難道她潛意識裡還是渴望和他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林妄不願承認這一點。
從前還在一塊時,她還沒來得及和他說自己是丁克兩人就分手了,所以不知道他的想法。
現在,則是沒機會說。
懷裡的小團子不哭不鬨,直到餘阿姨走過來抱著哄著,隨口開了句玩笑,“剛才你們的樣子還真像是一家三口。”
林妄眼睫輕顫,不可否認自己在聽到這句話時心口被狠狠震了下,渾身都被暖意包圍。
她今年的生日願望,就是想和他有個家。
而有如此反應的又何止她一個。
男人自然也如此,被戳中了心口最柔軟的部分,也說中了曾經的日思夜想。
他不止一次幻想過這個場景。
從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命運就早已為他們的結局劃下了句號。
是天意如此,也是命中注定。
小團子很快再次睡著了。
這次他們坐下來,開門見山地說起了正事。
“餘阿姨,你對一月十七日那天晚上還有沒有印象?”
下午的問話則是由林妄主導。
她不疾不徐,目光下意識地會觀察對方的微表情。
餘阿姨回想了下,搖頭道,“那天我很早就下班了。”
目前市麵上大部分保姆都是住在雇主家,主要是為了方便照顧。隻不過餘阿姨不是,她下班了還要趕回家照顧孫子,光來回就要花上一小時。
“不過…”餘阿姨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第二天早上我打算去洗衣服的時候,王先生拿了一雙鞋叫我去扔掉。”
林妄接著又問,“那雙鞋現在還在嗎?”
“我已經扔到小區的垃圾桶了,雖然王先生不要了,但我也不能亂拿彆人東西。”
…
問完話後。
林妄若有所思,目光下意識地側向身旁。
他們在案發現場一個隱蔽的角落裡發現了細小的沙礫,這很有可能是凶手鞋子上沾上的。
再加上那天剛好下雨,鞋子必然會被雨水打濕,行走時在地麵上留下水漬,甚至腳印。
隨著社會的發展,現在警方偵查的技術越來越成熟,痕檢人員可以憑借一枚腳印從而推斷出凶手的性彆,年齡,體型以及行走特征的案例比比皆是。
凶手也許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要把足跡抹去。
更何況,如果凶手真是王大為,那這一點就會出賣他。
因為跛腳之人的腳印與正常人的有很大區彆,他們走路的重心不一樣。
當晚衛生間裡剛好有一把拖把,凶手很有可能用它來掃除地麵上的痕跡。現在隻能寄希望於痕檢部門能不能在拖把上發現指紋。
還是那句話,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手法。
百密終有一疏,哪怕是積攢許久的懸案,也終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幾番思索後。
林妄再次開口,“那是雙什麼樣的鞋?”
餘阿姨語氣不太確定,“好像是雙布鞋,很像是工人穿的那種。”
中途目光措不及防的和男人對上,兩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不管怎麼說,目前來看王大為的確是最有嫌疑,但警方辦案最重要的是要講證據,不能全靠主觀臆斷。
後麵林妄又問了幾個問題,還想繼續問時結果被門口的動靜聲打斷了。
王大為看見他們兩人時顯然也是意外的,同時還有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即便是故作平靜,但這一點還是沒逃過林妄的眼睛。
“警察同誌好!”他的聲音依舊是沙啞中透著幾分滄桑,目光木訥空洞,直到看見了不遠處的搖籃眼裡才有了光亮,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嬰兒。
他低頭望向裡麵肉嘟嘟的小團子,目光帶著極致的溫柔,和之前判若兩人,就連臉上的疤也顯得不那麼可怖。
林妄注意到王大為手上拎著一大袋東西,袋子是透明的塑料袋,可以清楚看到裡麵裝了滿滿當當的玩偶,有各式各樣米奇的,Holley Kitty的,芭比公主的…
算了下時間,今天剛好是王大為發工資的日子。
…
走出小區時已經是晚上六點,這個點不太好打車。
兩人站在路邊,冷風刮在臉上,偶爾搭幾句話,誰也沒再提起醫院裡的事。
林妄裡麵穿了件高領毛衣,外麵套了件淺棕色風衣,很隨意的打扮。
她很喜歡穿高領毛衣,襯得她脖頸修長,整個人很薄的一片。
天色一點點變暗,街道也逐漸變得冷清,風很大,吹起耳邊的碎發。
她雙手插兜,全然不當回事。她今天塗了口紅,說話間紅唇一張一合,唇上的那抹紅極其豔,也極其吸引眼球。
下一秒。
還沒等男人反應過來,她直接就把手塞進了男人手心裡,語氣自然的仿佛兩人不曾分開過,“好冷,你給我暖暖。”
周玦微怔,感受到了那一抹冰涼,不自覺皺眉。
她一年四季手腳都冰涼,尤其是到了冬天,偏偏她又不在意,他也因此有了口袋裡裝暖寶寶的習慣。
隻不過,那是從前。
從前他一心一意對她好,結果換來了她一聲不吭地拋下自己。
乾脆又決絕。
林妄是個要麵子的人,見對方沒有任何動作,剛打算把手收回來,結果下一秒掌心被溫熱包圍,不斷傳來暖意。
他把她的手放進了上衣口袋裡,那是最貼近他心口的位置。
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聲。
強勁、有力。
兩人的距離也因此貼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出的熱氣。
他目光專注,低垂著看她。
她則勾了勾唇,精致瀲灩的眉眼間隱著笑意。
唇上的那抹紅極致的豔。
仿佛下一秒就會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