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1 / 1)

秦紡的大腦轟得一下仿佛都要炸開。

逼仄的空間,忽明忽暗的光線,這樣的臉,這樣的眼睛,就算他要自己的命她都能立刻找塊豆腐敲腦門上給他送過去。

什麼真相,什麼物品,什麼機票,什麼平城,什麼什麼的,那些都是什麼呀,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秦紡愣愣點頭,喃喃道:“我跟你走。”

夏節紀挑了下眉,胳膊仍然搭在車門上沒放下來,腿卻是往後退了一步,微笑道:“還要我牽你出來嗎。”

“不用……不用。”她手心撐著車座,往門邊移著踏出,肩膀擦著他的身體站穩。

小風一吹,頭發一動,冷冽的空氣吸入肺中,給她大腦降了降溫,秦紡四周看了看,除了修飾得很好的噴泉,竟然一個蹲點的人都沒有,這應該不是他原先住的地方。

而且,遠遠看玻璃裡的裝飾,像那種隨便一間房就是兩千一晚上的酒店。

又是哢嚓一聲,副駕駛和駕駛座上的人同時下來,周裕蒼手心捏著鑰匙,隨手拋給門口站崗的人。

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恭敬地鞠了一躬,馬上拿著鑰匙上車把車開走了。

周裕真隻裹了一件單薄的長開衫,腿上甚至穿的是羊毛裙,半截小腿都露在外麵,還有脖頸鎖骨,接近零下的天,卻絲毫不見冷意,她身姿挺直,裙子被風吹得直晃,踩著高跟鞋噠噠幾步就往裡走。

秦紡看得牙關直顫,拎在手上的包差幾厘米就要跟地麵來個親密接觸,她突然又生了退縮之意。

“發什麼呆。”周裕蒼伸手幫她拿包,溫和道:“走吧。”

“要不還是拿豆腐撞死我吧。”她脫口而出。

周裕蒼被逗笑,“撞不死的,頂多臟點。”

“那要不……”

“你們兩個。”夏節紀在風口插著兜回頭,往前一步是空調熱風,往後一步是天然冷風,他被吹得頭疼,嘴角卻掛著曖昧的笑,“當門神呢。”

周裕蒼懶得搭理他,提著她藕粉色的包抬步準備進去,手心的包卻忽然一重。

秦紡扯著她的包帶,猶豫道:“要不我還是去趕飛機吧,不麻煩你們了。”

“節紀說你是他助理,那他就應該負責你的生活起居,不用擔心房費的事。”他笑,“這點錢還是出得起的。”

“你是不是說反了,應該是我負責他的生活起居。”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個很完美的男人,經他一說,秦紡心裡的不安好多了,但對他更愧疚了。

“又沒有區彆。”周裕蒼領著她進去。

從冷得血管都透出紫色的空氣裡,一步踏進這麼溫暖的地方,秦紡腦子有點暈乎。

辦理完手續後,又一起往電梯上去,她手心捏著一張房卡,顯示屏上的數字越升她心中的不安便多一分。

長廊上,厚重的地毯鋪至窗邊,走路都無聲無息。

“你們。”周裕真把門打開卻沒進去,“誰陪我睡覺。”

秦紡手一抖差點沒抓穩卡。

“又怕了?”周裕蒼說得雲裡霧裡,除非知道內情,不然一定聽不懂。

周裕真點頭,“昨晚就有點。”

周裕蒼說:“怪不得你今天沒什麼精神。”

這可犯了難,她小時候他倒可以一直陪她,但現在她是成年人。

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但秦紡看得懂他們的神情,主動說:“我陪你睡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謝謝。”周裕真一絲不帶猶豫,一把搶了她哥手上的包,拎著就往自己房裡進,背影要多瀟灑就有多瀟灑。

秦紡把手上的卡給他,“要不就退了吧,我們都沒進門。”

周裕蒼收了,但沒說退不退的話,眼裡有些擔憂,說:“裕真她……有點不太適應很大的空間,今天謝謝你了。”

秦紡笑笑,“應該是我謝你們,不然我就要睡機場了。”

“那就都不說謝了。”周裕蒼把手機打開,說:“加個聯係方式吧,如果有問題就找我。”

“好。”秦紡也把自己手機拿出來,解鎖後點進微信,乍一看就是滿屏幕的紅點,一溜的未讀消息,她抿了下唇,飛快地添加好他的備注。

“那我有問題怎麼找你啊。”在旁邊不知道乾看了多久的幽靈驟然開口。

秦紡知道他沒手機,說:“你敲一下門,我就知道了。”

“你太天真了。”

“……”這跟說她蠢有什麼區彆,秦紡說:“你要罵就罵,還拐著彎罵。”

夏節紀微笑,“電話啊。”

“哦。”秦紡下意識要拿紙筆,卻才反應過來包不在她身上,起步往屋裡去,“我去寫給你。”

走廊上隻剩下他們兩人,周裕蒼說:“來我房間,我有事跟你說。”

夏節紀靠著門板沒什麼興趣,“我先跟她說點話。”

周裕蒼皺了下眉,“你對人家好點,收著點性。”

“怎麼,真喜歡上了。”夏節紀挑眉。

“少犯渾。”他的話帶著警告。

“跟你說話也太沒意思了。”夏節紀看著地毯上的花紋,眼裡露出一絲疲累,“她是我以前的同學,你考慮一下,人挺喜歡你的。”

“你什麼時候當上媒人了。”周裕蒼笑他。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秦紡剛好帶著一張格子紙站在走廊上,也不知道聽著沒聽著,她把號碼給他,麵無表情地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夏節紀團吧了一下紙捏在手上,轉頭一看人還在,笑說:“你也不至於看這麼緊吧,我跟人說幾句工作上的話。”

周裕蒼翻個白眼,一把關了門。

門板的撞擊聲在長廊上帶起了回音,襯得這裡有些陰森。

“你要說什麼。”她問。

“晚上有彆人在,有些話也沒說清楚。”

秦紡點點頭,示意他說。

“在我身邊能待多久。”他是肯定的語氣,他也知道她待不長。

“半個月吧。”

夏節紀眼下的睫毛在燈下動了動,“半個月也夠了,那時候明姐也不會再去煩你。”

“嗯。”她點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也不算正式的助理,有些東西還是雙耳做,你就負責跟著我,明天下午我就回去拍戲了,讓她把地址給你,你收拾一下東西後天再來。”

秦紡心底好笑,“跟著你什麼都不做,還有工資拿,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你就當有吧。”夏節紀笑了聲,加重了三個字的音量,“再說,你偶像說了,讓我對你好點。”

“挺好的呀。”她盯著腳尖嘀咕。

“什麼?”

“沒。”秦紡又仰頭看他,“還有什麼話嗎,裕真她有點害怕,我要去陪她了。”

“沒了。”他回過身敲了敲門,準備進行下一輪談話。

周裕蒼馬上打開,看到她還在外麵,笑著說:“早點休息吧,晚安。”

秦紡僵硬地扯起嘴角,“好的,晚安。”

仔細聽,話裡還打著顫。她轉身往房間走,關門的時候恰好看到那扇門也關了,夏節紀剛進去。

“……”秦紡擰眉嘶了一聲,又拍了自己的腦袋。

不過當務之急,是她要回手機上的消息的事,偌大的套房裡,沙發電視客廳廚房浴室一應俱全。

秦紡坐到窗邊的沙發上,聽到浴室裡傳出水聲,知道她在洗澡。

專注模式一關,手機便嗡嗡震動個不停,各種消息源源不儘的出現在她的屏幕,有些是剛發來的,也有些是半個小時前。

秦紡定睛一看,除掉她的老朋友和她今天新交的朋友,就隻剩下三個同學看到視頻找來問她怎麼變成夏節紀助理的事。

雷聲大雨點小,雖然人數不多,但消息數量多啊,老朋友和新朋友的聊天框上都標著99加。

秦紡覺得先跟今天認識的那個同擔解釋一下比較好,點進去一看,全部消息都是重複她的驚訝和震驚。

【王詩貝:截圖jpg.】

【王詩貝:臥槽這是你嗎還是我瞎了。】

【王詩貝:臥槽還有人在網上爆你在底下看老公的演唱會,搖身一變成助理了。】

【王詩貝:能說嗎我微博好友圈裡都在悄悄說你是嫂子。】

【王詩貝:老子話都不敢吭一句。】

【王詩貝:你怎麼不理我。】

【王詩貝:不會真被我說中了吧,臥槽你彆嚇我啊,難道那個驚喜是指當嫂子?】

【王詩貝:震驚jpg.】

【王詩貝:臥槽這也太驚喜了吧。】

【王詩貝:你理理我,理理我,求你了快理我一下。】

……

剩下的基本都是這些,震驚,不解,疑惑,罵娘,哀求,等等情緒都有。

秦紡一溜滑下去,閉了閉眼,也有點想罵人,那些記者也太沒道德了,素人的照片也發,她火速打字發出去。

【秦紡:不是。】

【秦紡:不是嫂子,夏節紀不是都說了他單身,微博上那些人不信嗎。】

同樣也在酒店,也同樣跟她一個姿勢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敲手機,王詩貝收到消息立馬活過來了。

【王詩貝:臥槽你終於出現了,你乾嘛呢斷網了咋的。】

【秦紡:我有點忙,沒看手機。】

【王詩貝:照片jpg.】

【王詩貝:先彆說忙不忙了,你快說這是不是你。】

【秦紡:我說是我雙胞胎妹妹你信嗎。】

【王詩貝:你看我像傻逼嗎。】

【秦紡:……】

【秦紡:不像。】

【王詩貝:臥槽真是你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天呐,你怎麼變成老公新助理了。】

【秦紡:說來話長,其實我跟他是同學來著,以前認識。】

秦紡抹掉了重要信息,模糊地解釋了一遍關係。

對麵便瘋了般又開始刷屏,手速忒快,一會罵網上那些人一會又狂笑的,最後又說幫她要一張簽名照。

秦紡說儘量,有機會給她寄過去。

王詩貝就歡天喜地地傳地址過來,甚至具體到了門牌號,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秦紡呼出口氣,找他要張簽名照,應該是可以的吧,畢竟老同學呢,想到這裡,她稍微放了放心。

然後就是陳椒瑞了,她們大學在同一個宿舍,到現在這麼多年依然是最好的朋友。她知道她的心事,所以對這一出隻有震驚,或是喜得雲開見月明的恭喜。

【秦紡:你不知道我今天經曆了什麼。】

她估計是正在玩手機,立馬call了個視頻過來。

秦紡卻沒接。

【秦紡:房間裡還有人。】

【陳椒瑞:好吧,你快長話短說,我還要睡美容覺呢,等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這下不用抹頭去尾了,她概括能力一向很強,幾句話就把今晚經曆的事告訴了她。

【陳椒瑞: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你怎麼想的帶他進那個店啊,我真服了你了。】

【陳椒瑞:都這樣了竟然還沒把你炒了,夏節紀脾氣真好哇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這她就生氣。

【秦紡:本來計劃挺好的,我們都順利出來了,誰知道哪暴露了被一個男的給認出來了。】

【秦紡:我今晚跑了好幾個八百。】

【陳椒瑞:那是,你這輩子的運動量都在今晚了。】

【陳椒瑞:那接下來呢你怎麼想,就待在他身邊啊。】

【秦紡:應該吧。】

【陳椒瑞:美死你得了。】

【陳椒瑞:你說他不喜歡有人喜歡他,那你怎麼辦啊,就一直不告訴他嗎。】

秦紡抿著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還沒想好發什麼。

浴室的門先一步打開,周裕真一身水汽走近,裹著浴袍站在床邊,看著她說:“你去洗吧。”

“哦,好。”秦紡趕緊關了手機。

周裕真掀開被子上去,頭發挽著,脖子上還有沒擦乾的水珠,她靠在床頭,黑眼珠一眨不眨地盯她,竟然有絲滲人,“你洗快點來陪我。”

秦紡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像上生物課不敢看課本上毒蛇的眼睛一樣,或許是太害怕一個人,所以盯她盯得這麼牢。

“好。”她衝她友好的笑笑,在包裡拿了幾樣東西進了浴室。

周裕真靠在床頭,指尖捏了捏白色的床單,頭朝向浴室的方向。

直到傳出水聲,她才收回視線,拉開被子走到沙發旁邊,低眼看著上麵孤零零的粉包。

過了一會,周裕真伸手扯開扣子,卻沒下一步動作,反而是走到浴室門邊。

“我想看看你的包。”

秦紡聽到聲音下意識一抖,聽到是她才鬆一口氣,重新打開花灑的水,“嗯,你看吧。”

她就這麼不設防嗎,周裕真想,嘴角彎了彎。

馬上的,包被拿到床上,她靠回床頭,打開慢慢地看著,是個有很大空間的包,裡麵有充電寶充電器小型雨傘,還有口紅唇膏等。

周裕真拿了筆又放進去,似乎是沒太懂隨身帶筆乾什麼,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眼神暗下,拉開了夾層的拉鏈,裡麵放著秦紡的身份證。

房間裡的燈很亮,清楚地照出身份證上的信息,她的名字,她的籍貫。

以及,她的出生年月日。

周裕真指尖碰著證件上她的照片,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