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答案是指願意與否還是指她的問題,這些都不重要了。
秦紡已經懂了。
為什麼他總是表現出不在乎粉絲的模樣,微博上沒有一條生活,全是工作,遇見來接送機的粉絲也是冷臉不打招呼。
圈子裡無數次有人發小作文說自己的付出看不到回應根本不值得,也有人覺得無所謂,畢竟追星就是一件你情我願的事,而他從來就不靠粉絲。
甚至連這最後一場名為禮物的演唱會,都是為了宣布退圈的平台。
他所作的一切,不過是希望她們不再喜歡他。
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希望你們不再痛苦。
如果喜歡你會被你推開的話,秦紡看著他的眼睛,麵上是一慣的平靜無波,塞在口袋裡的手卻越攥越緊,堅硬的指甲留下一道又一道紫色的月牙。
“還好。”她說。
夏節紀問:“什麼還好。”
還好撒了謊,秦紡彎一下唇,說:“還好我不喜歡你了。”
他笑了聲,似乎是在祝她脫離苦海。
“不喜歡娛樂圈的話,當時為什麼要當演員。”公眾人物注定要接受大眾審判,要接受眾多的喜歡和討厭,以他的性格,怎麼也不會這樣,這是她唯一不明白的地方。
夏節紀衝前麵揚了揚下巴,這次沒陰陽怪氣說什麼偶像粉絲了,“他讓我去的。”
他讓你去你就去,你就這麼聽他話?
現在還……一個打電話讓來接,另一個就在大冬天下著雨過來。
秦紡的眼神瞬時複雜起來,看看他又看看周裕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周裕蒼跟夏節紀幾乎是一前一後出道,秦紡說的也不是假話,她確實很了解周裕蒼,隻要是爆在網上的,幾乎都會關注一些。
同理,周裕蒼的粉絲也會對夏節紀的情況了如指掌,一有點風吹草動就跑得比誰都快。
隻是掐架了這麼久,哪家粉絲都不知道,他們的關係這麼密切,甚至連夏節紀選擇當演員,都是因為周裕蒼?
在外麵,兩人更是八竿子都打不著,夏節紀喜歡演繹各色人物,陰鷙的,沉默的,心計的,可憐的,病弱的,以及任何他沒嘗試過的人設,他身上也不會出現任何一點角色的影子,這也是他為什麼總被人嫉妒的原因,天賦型演員,沒法比。
而周裕蒼,就是典型的資源型了,他看著對演戲沒多大熱衷,拍什麼都像是在完成任務,而且拍攝的所有角色,都是一個類型,本色出演高嶺之花,也不算出戲。總有人高喊審美疲勞,偏偏他的戲又總有人買單,畢竟劇本是定製的,團隊是頂級的,資源是好到爆的,誰讓他是裕貿集團的公子哥呢。
人或許都會對有錢人有一種奇怪的探究心理,尤其是裕貿集團這種在全國都排得上號的企業,周裕蒼這人又情商極高,跟誰的關係都處得不錯,沒有有錢人的臭毛病,私生活乾淨從無緋聞,長相更是數一數二,一雙桃花眼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心魄,觀眾對他自然是好感頗多。
一個資源型,一個天賦型,一個溫雅謙虛,一個恃才傲物,一個情商天花板,一個情商……他沒有情商。
天差地彆的兩個演員,偏偏總有人拿他們做比較,久而久之,粉絲就掐起來了,這兩人更是從未在公眾場合合體過,有關他們競品不和的謠言便越來越多,莫名其妙變成了公認的對家。
“想說什麼就說。”夏節紀看她那滿眼憋屈的模樣,小麵癱腦子裡成天裝著什麼,他皮笑肉不笑,“彆憋著。”
他笑得怪瘮人,秦紡不自覺打了個冷戰,呐呐道:“原來你們認識這麼早啊。”
“嗯。”周裕蒼實在是看不上他欺負人,又煩他口不擇言什麼話都往外說,再聊下去,這小子連他們兩家祖輩怎麼認識的都恨不得抖出去,便強硬地中斷了這個話題,看向後視鏡中的人,說:“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秦紡卻是對他愧疚極了,他人這麼好,自己卻為了夏節紀貶低他,說他不配……跟夏節紀比,她連忙擺手,生怕再麻煩人家,“我家不住這,有點遠。”
何止有點遠,一千公裡以外了。
周裕蒼笑道:“沒事,我也沒什麼事做。”
秦紡頓時更愧疚了,看著他的眼裡是晶瑩的光。
夏節紀“嘁”了一聲,眼裡曖昧橫生,雙手塞在兜裡坐得像個大爺。
而一向沉默的周裕真這時卻開了口,“你把鑰匙給我,我送她。”
秦紡不知道怎麼的,她有點怵她,張著唇就要說自己是外地的。
旁邊那大少爺卻沒給她這個機會,張口就來了句莫名其妙的話,“裕真,你哥也快三十了。”
“嗯?”周裕真回頭,昏暗下的側臉格外冷豔迷人。
夏節紀身體往前傾,貼近她的耳邊說:“他該談個戀愛了,你覺得呢。”
周裕蒼:“……”
秦紡:“……”
周裕真:“……”
說他情商盆地真沒冤枉他,一句話能讓車上除了他以外的人全黑臉的也是沒誰。
又不是傻子,他那話的意思無非就是讓周裕真彆攪黃了她哥哥的好事,給他倆創造機會。
秦紡的心仿佛都一瞬間空了,鼻尖泛酸。
她低著頭的樣子落到彆人眼裡卻是另一層意思。
夏節紀覺得她害羞了,女孩麵皮薄,還莫名有些不爽,怎麼她當初找他表白的時候就沒這樣,他舌尖又頂了下尖銳的牙。
周裕真頭還沒側回去,看到她低垂的眼睛,睫毛濃密卷翹,甚至看不出化妝的痕跡,她若有所思。
周裕蒼以為她是尷尬,衝著後視鏡麵色不虞,嘴角露出個譏諷的笑,“你先管好自己的破事。”
夏節紀一派隨和,“我能有什麼破事。”
“不打一聲招呼就宣布退圈,你真要全世界的人都罵死你你才舒坦?”
車內並不是沒有光,暗著能掩護住每個人眼裡的情緒,他嘴角揚著,無辜又惡劣,“對啊。”
話音剛落,秦紡就側過頭瞪他。
猜測被證實的結果並不好受。
“我知道你現在想罵我。”夏節紀看到前方的亮光,笑著說:“當務之急是先讓他送你回去,快過零點了。”
秦紡又垂下眼,說:“我從平城來的,沒打算在這裡多待一晚。”
莫名其妙的,她被宣判他退圈的消息,又莫名其妙的,她成了他的新助理,她也沒保護好他,反而讓他丟了好大的臉。
秦紡心裡有些後悔,她是不是不該為了一己私欲,一時衝動答應了他的提議。
這樣也不會得知那慘痛的,她不想知道的真相,也不會經曆,他把她當作物品一樣去調侃的事情。
夏節紀說:“你朋友呢。”
“已經走了。”
一個謊注定要用無數個謊來圓,可就算這樣,她也沒有說出真相的膽量。
黑車緩緩停在酒店門口,周裕蒼踩下刹車,不再透過後視鏡,轉頭看她,“今晚沒有住處嗎?”
“淩晨三點的飛機,我等會直接去機場就好了。”
“太晚了,你一個女生不安全,我幫你訂酒店好好休息,你明天再回。”他的嘴角始終掛著得體的微笑,除了對著夏節紀的時候。
周裕蒼確實對她很有好感,不過不是男女之間的欲望,而是另一種親切,跟裕真一樣,親人之間的親切。
或許是因為她長得很像他小姑。
裕真眼裡的像她媽媽,也沒錯,她媽媽跟小姑是姐妹自然相似。
他小姑是周家老爺子的小女兒,他小時候見過,一舉一動都是優雅,後來卻失蹤了,那個時代,即使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不見了也很難找。聽他爸說,小姑是因為逃婚才離家出走,這一走,快三十年了,再也沒見過她,他爺爺從開始的震怒,到後來的後悔,每時每刻都沒有放棄尋找她,時不時還捧著她的照片自言自語。
即使現在科技發達,老爺子找了這麼多年都杳無音訊,幾乎所有人都猜測已經不在人世了,卻沒人敢說,都配合著老爺子繼續找。
祖宅的客廳擺著一副碩大的全家福,沒有小輩,隻有老爺子和他的三個兒子女兒,照片上的小姑,挽著他爺爺的胳膊笑得十分美麗溫柔。
所有人回去,不管是哪個方向,第一眼看到的,一定就是這張老舊的全家福,仿佛是在提醒,他們的小姑,父親的妹妹,爺爺的女兒,沒有失蹤,沒有死亡。
秦紡卻拒絕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機場沒什麼不安全的,我落地平城之後天也該亮了。”
“好吧,我送你去機場,彆拒絕我。”她都這麼說了,周裕蒼也不好再留,又偏了下頭衝另一個人,“酒店到了,趕緊滾。”
秦紡默默縮回了準備拉開車門的手指。
“真不公平。”夏節紀的表情意味深長,他推開車門下去,長腿卻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隻胳膊搭在車門上,喊:“秦紡。”
“怎麼了,你還有什麼事嗎。”
“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秦紡不明所以,“什麼?”
夏節紀彎著腰與她對視,脊背崩出優美的弧度,卻被掩藏在寬大的羽絨服裡,“你現在是我的助理,不跟著我跟著我的對家,合適嗎。”